第21章
各項檢查都顯示手術成功,可衛辰沒有如期恢複視力,錢予長所知道的只有這些,執意出院後的衛辰拒絕見任何人,公事完全靠遙控指揮。
“衛先生壓力很大。”錢予長壓低了聲音,“公司現在被衛氏全面托管。”
邵冬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錢予長在手機那端嘆了口氣,“衛峰先生派人處理公司事務,簡單說衛先生雖然是公司的擁有者,可公司已經不屬于衛先生。”
無論衛星音樂公司将會獲得怎樣的輝煌,衛辰終究會落下一個坐享其成的名頭,那不是衛辰想要的。
即便現在衛星裏面有一群藝人等着吃飯、工作,為了那群人的未來着想,衛峰并沒有做錯,可對于衛辰來說,這無疑是遭受失明後的又一打擊。
邵冬拿着電話久久無語,對公司經營他一竅不通,錢予長讓他去B市的理由十分含糊也問不出什麽。
衛辰在邵冬的眼裏一直就是強大的存在,總是令人忽視了雙目失明的事實,沒能恢複視力似乎并不是問題。而且手術是成功的,也許只是暫時沒能恢複罷了。
邵冬沒有答應立即趕過去,他去了也做不了什麽,衛辰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不是他想見就能見到的人物。而且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衛辰拉開兩人的距離,也是因為那次娛記的話。
衛氏是強大的,不能容忍外界的污蔑,身為衛氏的三少爺,衛辰不會讓自己被人潑髒水。拉開距離也是最好的做法,邵冬能夠理解,但心還是會難過。
他以為他們真的是朋友。
這是報應嗎?一次次滿懷希望一次次的失望,什麽國際有名的眼科醫生,什麽最成功的手術。衛辰抓起手邊的東西扔了出去。
瓷器砸在牆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不知自己俊美的面容扭曲,昔日風姿潇灑、氣宇軒昂公子哥的假象化作碎片一道道裂開。
他不像高俊擁有令人稱贊的節目。他的前二十多年一帆風順,大學畢業後進入家族的公司,還沒能做出一番成就便遭遇車禍,如今自己的公司被大哥全面接手代為管理,他還能做什麽。
像個廢人一樣活着是他無法容忍的事實。
他頂着‘衛三少’光鮮的皮囊招搖過市,整日裏炫耀的不過是家族名聲。外界評價大哥即便挑剔但也中肯,有着豐功偉績的父親對于家族繼承人來說頗有壓力。而對他能說什麽?奉承他身殘志堅,讓他參加年度優秀殘疾人的評選?
半個多月了,他回到大宅子裏半個月,曾經吵鬧的宅子也變得安靜起來,幫傭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說錯一個字。父母親戚們的安慰令氣氛凝重而壓抑,他感覺到窒息。他想出去,可去哪裏都會有一幫人跟着,小心伺候着。
他想念在W市的日子,不知道花園的裏的花是不是謝了,如果他回去小胖子還會不會去他的家裏教他打鼓,陪他聊天。
衛峰進門時只見屋裏一片狼藉,能摔得都摔了,偏偏從衛辰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幺弟一臉風輕雲淡坐在碎片之中,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老幺不喜歡屋裏的擺設嗎?正好家裏準備更換家具。”砸吧砸吧,把心裏的氣撒出來要好受些,若真憋在心裏,他們還會擔心衛辰是不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産生不好的想法。
“聽說公司在和邵冬商量簽約的事?”衛辰推了推眼鏡,鼻梁空空的,他又忘記戴了。
衛峰:“邵冬很有才,策劃部已經拿出整套方案,不會委屈他。”
衛峰已經得知邵白的身份,不由感嘆着:“老幺你知道邵冬的父親是誰,為什麽沒和我說。”
衛辰刻薄地說:“我以為你會在第一眼就能認出來。”真以為他不知道嗎?邵白會變成這樣全都是他大哥的過錯。
衛峰無語。他在年少時的确愛慕邵白,那只是單純的喜歡,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一份美好的初戀,邵白正是那份存在過的美好。
可惜這份美好被他破壞了,以至于再次相見,邵白沒有點破。他一直以為自己無心犯錯不會連累到邵白,邵白什麽也不知道,可查到的結果令他感嘆自己曾經太嫩。
他撞見過小白和女友通電話,笑的那麽開心,口氣那麽溫和,眼帶桃花的模樣令他很是不滿。
他才十四歲,還沒沉穩到像個大人一般遮掩自己的嫉妒心,借着偶爾去公司旁聽會議的機會,随口問了邵白女友的事。
他知道那個女人叫柏碧,是‘雅蝶’公司衆多新人中的一個。
誰知在有心人的通風報信下,‘雅蝶’有意安排,他見到了她,柏碧穿着一襲當年最時尚的碎花長裙,碎花迷人,笑顏如花,可他的眼前浮現着小白那雙破球鞋。
當時的他只說了一句:“你是邵白老師的女朋友?”
柏碧不假思索地否認,而他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野心,這樣的人配不上邵白。
在他有意無意地推薦後,柏碧和邵白分手,衛氏給了她一次上屏幕的機會,雖然只是一個小配角,但她抓住了機會。‘雅蝶’為她出了唱片,只憑一支歌唱紅大江南北。
父親得知後大發雷霆,一開始還以為他年紀輕輕的學會玩小明星,家規是不準和旗下藝人糾纏不清,可那女人是‘雅蝶’的新人,與自家無關。
捧紅死對頭的人令父親感到疑惑,細查之下一切都漏了陷。若對方是柏碧,想必父親不會做的這麽絕。
他被送出國,邵白被提前解約,而柏碧卻成為了贏家,如今的天後,偶像小天王柏青霖的幹媽,也許還是邵冬的親媽。
在國外他被人嚴加看管,幾位年長的老師引導他走回正途,作為衛氏的接班人他漸漸明白,自己需要扛起家族讓弟弟們更加自由的成長,那段不成熟的初戀被他刻意的遺忘。
可邵白卻因此遭了罪,歌曲被盜用,‘雅蝶’公司阻止邵白去見柏碧。就連挑唆他自己成立公司的幾個朋友都被查出和‘雅蝶’有關聯。
衛峰有一個想法,當初他的初戀是不是被人看破,‘雅蝶’或者柏碧以此和父親做交易。為了維護衛氏的顏面,培養認定的接班人,他的父親會不顧一切手段,哪怕是毀了不相幹的人。
‘雅蝶’将邵白趕離娛樂圈,就連待在B市的機會都沒有,切斷他和邵白的聯系。
而邵冬如果是柏碧的孩子,那麽一切都可以說通,柏碧在出道不久出國進修一年。回國之後,柏碧的片約不斷,大多都是和衛氏有關,更別提‘雅蝶’的幾個藝人被一并捧紅。
好在邵冬被衛辰帶到他的眼前,他還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邵白和邵冬是無辜的。如果邵冬是個庸才他可以給邵冬在衛氏安排職位,但邵冬有着成為搖錢樹的能力,他當然會給對方機會。
衛辰冷着臉,“邵冬是我的人。”
衛峰回過神,說:“公司也是你的,等你方便了再去公司。”
衛辰一字一頓地重複:“他是我的人。”
衛峰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衛辰一眼。老幺想要做什麽?
“幫我訂機票,我要出國旅行。”衛辰站起身,他受夠了家裏的氣氛,他想出去走走。
“去哪?你二哥在希臘旅行。”
“除了有家裏人的地方,随便哪裏都好。”
衛辰說是随便哪裏,可最終他站在了W市的音樂學院門前。沒有豪車,沒有行李包,沒有随行人員,他一個人站在樹蔭下。
他給邵冬打了電話,耐心地等待着。身邊吵雜的人聲令他皺起了眉,來往的車輛不停地按着喇叭,打擾了學校的清幽。
“衛先生!”
邵冬是偷偷從教室後門溜出來的。幸虧不是專業課,不然他得讓衛辰站上幾十分鐘。
熱熱的手掌伸了過來,衛辰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汗味,他抿了抿嘴:“怎麽這麽久?”
邵冬讪笑着,“我在上課。”
“學校很熱鬧。”
“是綜藝節目組的人,他們要在學校裏搭建舞臺。”
“綜藝節目?”
邵冬扶着衛辰的胳膊,“程勒也參加的節目,衛先生我們學校今年六十周年慶,你來挑選新人的嗎?”
衛辰緊繃着臉,沒有說話。
“衛先生我們去哪?”
“你的宿舍。”
邵冬攙扶着衛辰走入校門。衛辰即便戴着墨鏡仍未阻止同學們好奇的目光,一路上認識的女生們不停地和邵冬打着招呼,眼神卻黏在衛辰的身上。
衛辰的嘴角繃直,等兩位叽叽喳喳地女生走後,才說:“邵小胖,你挺有女人緣的。”
邵冬哭笑不得,對方明明是看衛辰的,不過他人緣的确很好,女生們大多都喜歡讓他幫着傳情書,但挑選男朋友時,他就不在考慮的範圍內。
“衛先生我們上樓了,小心腳下。”
推開宿舍的門,衛辰皺着眉,一股子令人無法忍受的氣味。
“我們宿舍就我一個人,這是我的床,就坐這,衛先生吃了嗎?”邵白忙着将一些私人物品收拾好,球鞋踢進床下,沒來得及洗的衣服全都收起來。
衛辰板着臉,站着沒動,“把門關上。”
邵冬:“天太熱,宿舍裏沒空調,開着門通風。”
“關上!”
邵冬只能關上了門,剛轉身,便被衛辰壓在門板上。
邵冬被吓了一大跳,忙問:“衛先生?”
“你很忙?”衛辰摸索着捏上那張臉,小了點,但手感還是非常好,“沒和你簽約,連我做手術都不來?”
不簽約就鬧脾氣嗎?當然他無視了自己将邵冬扔在B市不管不問的事實。
邵冬不敢推,對方看不見萬一摔倒他可賠不起,只能橫起胳膊拉開兩人的距離。
“說話。”
“我給你打過電話。”邵冬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住,松開手往旁邊走了兩步。
是衛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他是将要簽約的藝人,這樣的身份容易引發外界的流言蜚語,而衛氏的三少爺是不可以被人說三道四的。
衛辰揚眉,“電話?”他入院後沒有再用手機,可那之前呢?邵冬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你關機了。我也問過張叔,張叔不知道你手術的事。”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不聞不問,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邵冬語塞,衛辰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他才是一肚子的委屈,可看着衛辰氣得額頭蹦出青筋,他閉上了嘴。
衛辰沒有聽到回答,摸索着走到桌邊,拿起一個物體就想摔。他被自己的說辭氣壞了,邵冬開始抗拒他的觸碰。難道是因為他不簽約,而大哥入主公司後和邵冬簽約的關系嗎?邵冬明白了巴結他也得不到什麽,所以連碰下也不可以了嗎?
以前是為了什麽?可憐他照顧他身為瞎子的情緒忍耐他的觸碰。
邵冬跑過去抱住衛辰的胳膊:“衛先生,這是我爸送給我的節拍器。”因為無法恢複視力,連起碼的風度都無法維持,衛先生的心裏一定很難過。
衛辰聽得出對方語氣中的緊張感,放下了節拍器,換手摸索着桌面,突然被什麽東西紮到,身體緊繃着,手晃了晃。
邵冬拉着衛辰的手指,只見左手中指指尖被大頭釘紮破,湧出鮮紅的小血珠,他想也沒想将手指放進嘴裏,狠狠吸着。
“衛先生我幫你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