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在這樣小事不斷,大事沒有的情況下,西巡陪同人員名單終于新鮮出爐。
鎮國公不在名單之上,但他老人家跟皇帝懇求,多年不曾出去走動走動了,趁着老骨頭還能動,這次就跟着到西邊再看看去。
對于老國公這樣的請求,開華帝做為一個體恤老臣的明君,那自然是允許了。
孟明遠笑了,這趟西行妥妥的那是安全了,任誰也翻不起風浪來的。
出行的名單裏,世家出身的官員自然少不了,官場新貴自然更不少,他們是丞相的鐵杆擁護者,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他們。中立的人自然也是有的,甭管什麽派系,總是會有他的用處。
到了正式離京那一天,皇帝親自至城外送行。
這是天大的臉面。
城外十裏長亭,君臣對飲一杯。
“孟卿一路保重,莫負朕之期望。”
“臣當為聖上肝腦塗地。”谄媚之言說得多,自己也就麻木了。
君臣話別後西巡隊伍緩緩啓程。
這支出巡隊伍,因為家眷随行,隊伍數量上一下子就上去了,自然也就不會純爺們一路到底了,莺莺燕燕的偶爾還是讓不少人賞心悅目的。
丞相都讓你帶家眷了,你還有理由趁着空暇出去拈花惹草嗎?
盡在不言中!
“爹,有鳥。”坐在父親身前的孟三春驚喜地看着天上飛過的雲燕,随即拉開了手中的精巧弓箭。
箭矢疾飛沖天,鳥兒一聲哀鳴,跌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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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箭術練得倒也有模有樣了。”對于女兒的弓箭,孟明遠表示了贊許。
孟三春扭頭朝父親揚眉一笑,“是外祖爺爺教得好。”
孟明遠笑着拍拍女兒的小腦瓜,威國公對這丫頭寵慣得什麽似的,武功箭術什麽都不藏私,活脫脫地教出一個女将軍來。
只可惜啊,他閨女這輩子大抵是沒機會上戰場的,但有武藝傍生,無論怎樣都是好事。
在知道丞相是攜家帶口的全家出動時,有心思的官員自然也帶上了自家的崽兒,要是萬一在路上有機會跟丞相家的孩子認識什麽的,那就有無數的可能性,對吧?
因為有孟家的那個家規,許多人對孟三春小姑娘是懷着敬畏之心的。但是,再敬畏,架不住人家小姑娘嬌滴滴的一朵花,那眉眼随她爹,真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就算文官家不中意,武官家可中意死了。
但是,丞相這個王母的貨,天天地守着他閨女,要多礙眼有多礙眼。
廢話,那幫家夥的心思孟明遠哪有不清楚的道理,他閨女辛苦教養這麽大,能那麽随便就便宜別家的小子嗎?
那肯定不能啊!
官員家的就不說了,皇帝那魂淡別以為他把妹子跟閨女偷偷塞進隊伍裏,就能拐走他家小子,門兒都沒有。
而且,孟明遠囧囧地想,這娶皇姑跟娶公主輩份差多了好不好,也虧開華帝那家夥生冷不忌。他倒是記得當年先帝說過的想讓孟家的兒子尚主的話,可也沒斷了把公主塞進他家的打算。
尼瑪!
本來,拖家帶口地出門,就是防着有人趁他不在京,打他家孩子的主意,結果……真是做人沒下限啊。
孟明遠都不知道該說開華帝那家夥什麽話好了。
丞相父女倆騎在一匹馬上,那就是一幅畫啊。
平時,誰有機會見丞相這樣高頻率的笑啊,還笑得這麽溫柔,這小心肝——不少人偷偷摸摸自己的心髒位置,真得好好守住。
“爹,那是什麽?”孟三春小姑娘的問題一路很多。
而做為一個合格的好爹,丞相一直有問必答,這一路走,就一路給閨女長知識。
在家時,孟府後園裏就有孟明遠種的不少糧食作物,兒女們時不時地也會被拎過去受點農業教育,這就保證了孟家的子女長大後絕對不會是“何不食肉糜”的廢物。
“爹,這裏的風景好漂亮,畫下來畫下來。”
風景不錯,行,丞相一揮手,隊伍停一停。
文房四房拿出來,孟家姐弟四個,一個不拉,你們自己先畫吧。
“爹,您也要畫。”
閨女說了話,本來想偷懶的丞相只能笑笑讓人也給自己拿了筆墨。
孟明遠一直覺得自己的畫其實是拿不出手的,但是在別人眼裏丞相琴棋書畫那都是一定水平的,只是他謙虛而已。
一樣的風景,由不一樣的人畫出來,那就帶着不同的韻味。
孟三春看看自己的,再看看自己父親的,小嘴就噘了起來,“為什麽爹畫出來就是比我的好看呢?”明明是一樣的風景啊。
孟明遠捏起閨女的畫作,一邊看一邊點頭,“甚好。”
孟伯毅看看父親的,再瞧瞧姐姐的,說:“爹的大氣,姐的脂粉氣。”
于是,孟伯毅便被自己姐姐拍了腦門。
孟伯毅一邊揉腦門,一邊堅持自己的立場,“本來就是。”
孟三春指着大弟的畫,哼道:“你以為自己就畫得有多大氣嗎?”
孟仲凱撞撞弟弟的肩,小聲說:“大哥就是太老實了。”
孟叔翰深以為然,“咱們別跟大哥學。”
孟仲凱點頭。
孟明遠看着他們幾個互動,但笑不語。
☆、103公子風流
“相爺。”
聽到聲音,孟明遠回頭看去,就見自己的兩個準妹夫一塊朝自己這邊而來。
至于,為什麽說是準妹夫?
咳,這是因為丞相大人到現在楞是拖得沒讓兩個妹妹出嫁。
不過,慣于做王母的丞相也說了,此次西巡回京,就讓他們成親。
本來,西巡名單上是沒有孔清源和衛蔚光的,但是在丞相家眷名單上有了兩個妹妹的名字後,這兩個年輕人就不得不費盡心機地加入到西巡名單上了。
他們可聽說了,邊關上年輕英俊家世好的将領那可是不少,這婚期拖了又拖,末了西巡丞相還把人給帶上,誰知道丞相打什麽主意呢?這必須得人盯人把人給盯牢了。
“爹。”
又是一聲喚。
孟明遠扭頭,就看到被孟安抱着的孟小四,那小子兩只小胖爪遠遠地就撲楞着朝着他伸展着要抱。
“老爺。”孟安抱着小公子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然後,将小公子交到老爺手上。
孟明遠捏捏小四兒的小爪子,笑道:“不在車裏坐着跑來鬧什麽?”
“爹爹,玩。”孟小四奶聲奶氣吐字又清晰地給出答案。
“爹爹可沒在玩啊。”
“玩。”孟小四指着四個兄姐認真地陳述。
孟明遠笑着摸摸他的頭,轉而對兩個準妹夫說道:“只是臨時停一下,她們不下車活動的。”
兩個年輕人的臉不約而同一紅,被丞相大哥看透心事其實不丢人,但是他們會不好意思。
“女公子的箭法頗好。”衛蔚光找了個話頭,試圖轉移這個讓他和孔家二楞子不好意思的話題。
對于這點,孟明遠不否認,只是淺笑颔首,“女孩子家的有些武藝防身也是好的,至少受欺負的機率相對便會減少。”
……
相爺的觀點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單憑這份真知灼見,将來的孟家女婿就必定得是個忍辱負重,有着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崇高品質的人。
“我爹說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孟三春站到父親身邊扯着他的袖子,帶點小鳥依人的姿态,可說出來的話卻非常的剽悍。
孟明遠笑着摸摸女兒的頭,很欣慰她的聰明,懂得人前不把最後一句說出來,那最後一句是這樣的——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嗯,餘地留得很好!
衛蔚光看了孔清源一眼,目光裏透露出“丞相什麽時候對冒犯他的人禮讓過”?
孔清源很傻很天真地回了他一記“相爺什麽時候沒禮讓了”?
這兩個未來的準連襟其實在某些認知上還是存在着某些差異的,這是他們未來數十年需要磨合的地方,現在不急。
“這孩子讓我寵壞了,說話全沒個顧忌,讓你們見笑了。”
“不會,不會。”兩個準妹夫異口同聲。
孟三春歪着自己的小腦袋打量他們,用一種身邊的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對三個弟弟說,“他們是準姑父哦。”
衛蔚光和孔清源頓時無語凝噎。
準姑父,一個“準”字包含了他們多少心酸啊。
孟家的三個男孩兒很有禮貌地沖着兩個人喊了聲,“準姑父好。”
孟小四落後半拍地喊,“準姑夫,好。”兩只小肥爪子給自己捧場似地拍了拍。
“……”這樣的稱呼實在是讓人內傷啊,衛、孔二人只能略僵硬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認同了他們的稱呼,可啥時候前面那個“準”字才能抹掉呢?
孟明遠笑着雲淡風輕,“孩子們不懂事。”
衛蔚光趕緊說:“沒事沒事,這樣稱呼也說得過去。”可不就是準姑夫嗎?
孔清源跟着點頭。
“咱們這是往幽州去啊。”對于自己的方向感孔清源還是很有信心的,可是,這趟不是說是西巡嗎?這往幽州去方向不對嘛。
孟明遠往前路望了望,道:“終點在西邊。”所以西巡不算說錯,這趟本是巡邊,無論從哪兒巡,反正邊界線是要溜一圈的。
丞相的答案真是好極了!
衛蔚光覺得父親說得真是對極了,就算地方上的官員做好了全套的準備,丞相也一定能給他們來各種措手不及,根本防不勝防。
沒錯,丞相這人從來就沒按牌理出過牌,下面的要按既定套路走,指定是要被帶到坑裏去的。
衛蔚光的眼睛有些發亮,聲音都帶着些微的激動,“這次主要是巡視邊軍?”他總覺得有些不真實,有機會還是想問一下。
孟明遠點頭,“對。”眉毛微微上挑,緊跟着看着他說了句,“我沒打算把你留在邊關。”
衛蔚光眼裏的亮度降了些,“家父也不希望這樣。”
“你知道就最好。”這小子軍隊情結太重了,而他的身份恰恰是最需要避諱軍隊這個地方的,到底還是政治上幼稚了些。
不過,肅郡王既然什麽都不對他點破,大概也有自己的考慮,他也不必非得點去醒他不可。
有時候,傻一點也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當初他沒那麽專心應考,大概現在混個撐不着餓不死的公務員當當肯定是不在話下的。果然是有錢難買早知道啊,“如果”兩個字有時實在是讓人禁不住內牛滿面啊。
“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到軍營裏呆一段時間的。”衛蔚光忍不住還是将自己心底的期望說了出來。
孟明遠一邊跟孟小四玩手指,一邊不怎麽在意地道:“想吃苦鍛煉一下總會有機會的。”
衛蔚光的眼睛立時就又亮了,當朝說了這樣的話,他總是不會當成是玩笑的。
孟明遠嘴角一揚,“行了,跟着清源四下看看去吧,明珠她們下車活動的時候我會派人去叫你們的。”
“那我們就先告退了。”丞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衛蔚光兩個人也不是點不亮的蠟燭,肯定先撤。
“嗯。”
不相幹的人清場完畢,丞相大人自然就跟自家的崽子繼續親子時光了。
孩子們的畫作被仆役收妥,他們便都圍到父親身邊跟他懷裏的孟小四玩起來。
對于小四兒,幾個孩子都是喜歡的,現階段這就是他們閑暇時的公用大型玩具,以孟叔翰最有感想,不是老幺的感覺真心太爽了。
孟小四人小腿短,可他還喜歡自己腳踏實地,這大概是這個年齡段小孩子最喜歡幹的事了。
孟明遠大手拉着他的小手盡責地充當合格的倚仗,身邊的侍衛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經把他們父子、父女一并圍在了一個最安全的範圍之內。
小孩子的精力是最旺盛的,所以陪小孩子們玩的大人們有時就會覺得很受累,尤其當這個大人本身經常有大量公務的時候。
雖然是西巡,雖然離了京,但這并不表示公文就跟丞相大人說西喲那拉了。事實上,每天都有六百裏加急将一些公務送到丞相手裏。
想偷懶?
這世上哪有那麽好康的事啊。
孟小四玩得正嗨皮的時候,六百裏加急公文就又送到了,丞相大人難得的閑暇就此打住,老老實實回自己的辦公車上為國盡忠去了。
孟明遠看着手上的那封來自京城的信,笑得頗耐人尋味,果然啊,總是有人不信邪想要挑戰他這一國丞相的權威。
俗話說得好,不撞南牆不回頭,索性便讓他們撞一撞看看呗,反正頭上起包的也不是自個兒,愛誰誰。
孟明遠乘坐的這輛讓他路上辦公用的車是皇帝專門給配備的,很适合長途路上使用,寬敞度夠,舒适度也足。
唯一讓孟明遠不滿意的地方就是——車上的公文總是舊的沒完,新的又來,沒完沒了。一不注意思想就忍不住開了個小差,想到了以前葛大爺演的那部電影《沒完沒了》。
伸手拍拍自己的腦門兒,孟明遠心裏嘆了口氣。
他恐怕永遠也沒辦法真正地融入這個時空,可卻得在這樣的地方努力生活,人生無奈大抵如是。
他們這一行人到達的下一個宿點是座不大的城鎮,按照老規矩隊伍集體在外宿集,搭帳蓬神馬的有專人負責,都不算問題。
跟随行的官員結束了一個不大的會議後,孟明遠也覺得有些困乏了,便走出自己的帳蓬到外面舉目遠眺,給自己換換心情,洗洗眼。
晚霞映紅了天邊,預示着明天會繼續是個好天氣,适合遠行。
身後幾步遠的默言看着負手而立的丞相,眼前的景物加上他這個人,美得像幅畫,讓人不忍打擾屬于他的世界。
“老爺。”
孟明遠回頭,就看到程氏袅袅娜娜地朝自己走來。
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也快而立之年,但是程氏保養得宜,看起來依舊鮮嫩,有足夠吸引男人眼睛的本錢。
程雪蘭将手上拿的披風給他系上,帶了幾分埋怨地道:“天氣一天天涼了,老爺總是這麽不當心。”
孟明遠便笑了,“有娘子替我擔心,為夫何需自己操心?”
程雪蘭橫了他一眼,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陪為夫站站吧。”
程雪蘭求之不得,嘴上卻要說:“不打擾老爺嗎?”
孟明遠伸手半攬了她入懷,低聲笑道:“不礙,平時也難得有閑暇與你并肩賞景。”
程雪蘭将頭輕輕靠在他胸前,“妾身沒怨過老爺。”
“便是怨也是我該得的。”
程雪蘭搖頭,卻沒有說話。
孟明遠也沒有再說什麽。
夫妻兩個就那麽靜靜地相擁伫立,目送晚霞消失。
“老爺,回去用飯吧。”
“好。”
飯桌上是安靜的,因為古人向來奉行食不語,寝不言。
飯後,孟明遠抽查了幾個孩子的功課,表示滿意,然後放他們各自回去休息。
至于孟小四同學自然還不用抽查功課,但是依然被随行的奶媽給帶下去了。
夜晚是沉寂的,整個營地都顯得異常安靜。
當然,帳蓬裏有什麽動靜外面是看不出來的。
比如,夫妻進行點有愛的運動神馬的,那除了動靜太大守衛們聽個房,一般來說真心不用有什麽後顧之憂的。
孟明遠本來是沒那個想法的,可兩口子躺到氈毯上後,挨挨蹭蹭的便忍不住起了念頭。
自從出京,一路上夫妻兩個一直也沒有過親熱,程雪蘭也是想得緊,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歡快地接受了丈夫的需索,想着只要她忍着點,不弄出大動靜就行了。
被丈夫狠狠弄了兩次,程雪蘭整個人都舒服透了,摟着他健碩的腰身眯着眼只餘喘氣的份兒。
孟明遠也舒服了,歇了會兒,然後起身拿布中給兩個人擦拭了一番,這才二翻頭摟住妻子重新睡下。
程雪蘭很快就進入夢鄉,而孟明遠卻是摟着她閉目将腦子裏的一些事過了一遍,想想沒什麽遺漏之處這才睡下。
入睡前将所有事過一遍腦子,這已經是他的習慣,在這每一步都戰戰兢兢的官場,這樣的小心必須是常态。
想活得比別人久,那就得不怕辛苦。
☆、104公子風流
如果說當大官的,一輩子非得遇到幾次刺殺才得顯出他的身份地位的話,孟明遠覺得自己大概份量地位足夠了。
因為在西巡途中,他又一次遇刺了。
還好這次因為有默言的存在,他并沒有像上次一樣狼狽。
當時,西巡的隊伍在野外宿營,孟明遠一時心頭有些不郁,便往遠處走了走,想着散散心。
從他當上丞相開始,身邊的侍衛就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數量,缺了就會再補上,并且一直是從皇家內衛中挑選。
從某方面來說,皇帝對他還是滿夠意思的,雖然這夠意思是看到他本身對朝廷利用價值上。但如果有價值被別人利用,好歹也說明他的人生沒那麽一無是處。
丞相大人獨處深思遠眺時,侍衛們會在他周圍警戒。
事情發生的時候,侍衛們像往常一樣跟随保護,然後那些刺客便像突然從地底冒出來似的一湧而上。
默言第一時間就擋在了孟明遠的身前。
冷眼看着那些刺客伏誅,孟明遠從來沒有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如此冷過。
這果然是個你不夠狠,你就去死的年代嗎?
這一場攻防之戰打得很是激烈,護衛孟丞相的侍衛除了被默言率人襲擊時,便只有這次傷亡嚴重。
面沉似水的丞相大人如同一朵冰雕雪塑的高嶺之花,負手站在帳篷前,看着侍衛将兩個僅剩的刺客押到自己面前。
“你們不用急着尋死,本相沒打算從你們口中問出任何東西,就是想看看而已。”
默言看向他。
孟明遠知道他的意思,道:“殺手也有殺手的職業道德,本相懂。不為難他們,人生除死無大事,他們賠上了性命這場恩怨也就結束了,本相犯不着多做留難。”
“可是不追問,屬下怕那些人還會對相爺不利。”
孟明遠冷笑一聲,“本相既身處這樣的位置,不讓人除之而後快反倒顯得本相能力不足。至餘何人主謀,那有什麽關系?”哥管你是誰,亂拳打死老師傅,反正哥習慣無差別攻擊了,索性也不換方式了。
丞相大人最後那七個字讓不少人打了個寒顫,這麽平靜的丞相才顯得更加的可怕。
丞相是誰?
運籌惟幄決勝于千裏之外,殺敵于無形之間,這要是屠殺模式一開,必定要血流成河啊。
“不管誰派人來殺本相,都足以說明本相做的某些事戳到了他的痛腳,逼得他狗急跳牆,那本相說不得就只好變本加厲。”孟明遠慢條斯理說,“攆狗入窮巷本相向來是不屑去做的,可是,現在如今既然結果都一樣,那攆便也攆了。本相還真不習慣白擔一個罪名,感覺挺不對不住自己的。”
這話聽得人心直發寒,什麽叫白擔一個罪名,丞相大人到底是給自己給安了個什麽樣的罪名好開啓屠殺模式啊?
“來人。”
“相爺。”
“拿我手令到附近州衙,責令當地官員将周邊的匪寇清一清,若是本相西巡回來時還是這樣的治安水準,就讓他們自己把脖子洗幹淨等着上刑臺。若是認定本相此次是有去無回的,便随他們去。”
“諾。”
丞相話說到這份上,誰要還二五眼地不認真執行,那秋後算賬時就別怨天尤人。
“小郡爺。”
“相爺。”突然被點名的衛蔚光吓了一跳,趕緊應聲。
孟明遠微微勾了勾嘴角,對他和氣和氣地道:“你去附近州郡兵營調三千人馬來,既然刺客連本相都不放在眼裏,咱們這一行人馬可就都得當心了,只能加大護衛的兵力了。”
“是,一定不辱使命。”
孟明遠四下看了一眼,微笑,“熱鬧看完了,諸位可以都回去歇着去了。”
丞相這話都說出來了,誰還敢再在外面站着?當然是趕緊回自己營帳去了。
看着很快便變得幹靜的帳前四周,孟明遠的面色一點點沉下來,對默言道:“這兩個人你看着處置吧。”
“諾。”
孟明遠轉身回了辦公的營帳。
看到幾只上鎖的黃梨木的箱子,箱子裏放的都是需要他批示的政務要件,孟明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如果刺客的主使者是本朝人的話,他這樣為大慶朝勞心勞力到底是圖了什麽?
若是別國使人來刺殺于他,孟明遠無話可說,可若是朝中之人……真真令人齒寒,他自認為相執政以來,手段尚算溫和,為的就是不想激起他人的過激反應。可惜,事與願違,他仍然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惱上來,孟明遠一腳便踹翻了處理公文的長幾,上面的公文四下飛散跌落。
外面侍衛聞聲奔入,在看到丞相愠怒的臉以及地上散落的案幾公文時又靜靜地退了出去。
便是再笨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丞相需要是絕對的安靜。
孟明遠一個人坐在漸漸暗下來的營賬內,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再次開口,“默言。”
“屬下在。”
“本相是不是看着太善良了?”孟明遠不無困惑地感慨了一句。
默言不做表态。
善良?
恐怕即使丞相原本還存着的善意,在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惡意下挑釁也會消失殆盡,之後便只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孟明遠在黑暗中嘲弄地揚起了嘴角,“人果然不是錢,不可能讓人人都喜歡。”在皇帝需要他的敬業忠誠的時候,有些人卻是巴不得他屍位素餐,這就是人性。
“大人,你還未用晚膳。”默言提醒他。
“是呀,人若未死總還是要吃飯的。”
“大人,這種事難免的。”你的位置決定了你有這樣的遭遇是必然。
“便是心裏明白,情感上總是難免還是會有些違和。”孟明遠的聲音略透出些苦澀,“點燈,讓人送吃的進來。”
“諾。”
營帳只很快便亮堂起來,侍衛進來将四下散落的公文收拾歸整,然後又默默退下。
無論丞相大人有再大的脾氣,再多的怨憤,明日一早該快馬送走的公文還是要送走,身在相位的人本就沒有多少任性的權利。
今晚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丞相大人處理公事的營帳亮了一夜的燈,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三個信使按期離營而去。
熬紅了一雙眼的孟丞相,走出營賬的時候,精神有些倦怠,聲音卻是清冷異常,“繼續趕路。”
今天孟明遠上的是自己的公務車,上去後,雖然眼睛酸澀,卻是并無多少睡意。
眼眸閉阖,單手支額,他在心裏靜靜地理順着一些人際關系,查找着可能的線索。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就算要死,至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同行,黃泉路上才顯得不那麽冷清,不是嗎?
在馬車的颠簸中孟明遠意識漸漸有些迷離,熬了一夜,又耗費大量心神的他最終到底還是沒有撐住。
孟明遠是被一陣淩亂的馬蹄聲驚醒的。
他的手掀開車簾的時候,就聽到默言在外面回答,“是小郡王回來。”
“讓他來見我。”
“是。”
連夜領人一路奔波的衛蔚光顯得有些風塵仆仆,他到車前行大禮,然後肅手站到一邊,恭聲道:“下官前來向相爺交差,幸未辱命。”
“奔波一夜想來也是累了,先讓人馬原地整頓休息,”孟明遠的聲音略頓了一下,“默言,讓隊伍停下稍事休息。”
“是。”
往常隊伍中途休息時都會下車走動的丞相大人,這一次卻沒有下車。
程雪蘭約束着孩子們不要過去打擾丈夫,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丈夫是不想見任何人的。
孟明遠确實是不想見人,他整個人現在的狀态都不好,有一種情緒即将失控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壓抑自己太久的緣故,心頭那種煩躁的感覺很明顯。
他不想失控,失控對于他來說不是件好事,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排遣這樣的負面情緒,有太多的人在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然後會演生出無數的猜測與妄想。
累!
心累!
“孟安。”
“老爺。”
“去拿我的棋來。”
“是。”
孟安很快将他的棋取來,遞入車內。
孟明遠定定心神,摸住那冰涼的玉石棋子時覺得心頭的煩躁略有減輕。
慢慢地摸子布局,漸漸地全部心神專注于棋盤之上。
丞相大人不說話,整個隊伍就不會動。
不知不覺中,天邊炫麗的晚霞染紅了天際,夜晚即将再次來臨。
孟明遠放下手中的棋子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他蹙眉挑起車簾,看了下天色——原來不知不覺中天已經這麽晚了啊。
“紮營吧。”他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是。”有人領命而去。
孟明遠放下車簾,将棋子撿回棋盒,然後下了車。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朝着左前方行去。
侍衛們便默契地跟了上去。
天大地大,他卻只有孤身一人,真個是茫茫大地茕茕孑立。
孟明遠暗自苦笑一聲,這便是異世獨自求生的悲涼了。
“那兩個人你怎麽處置的?”
默言自覺回話道:“殺了。”不過死之前卻也讓他們受了些折磨罷了,這卻不需告訴他了。
“默言。”
“屬下在。”
“你說,”孟明遠眺望着微微亮着的天邊,仿佛漫不經心地說,“本相還能回到京城嗎?”這趟西巡會不會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趟旅行?如果就此離世,似乎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不是嗎?
“能。”默言回答得斬釘截鐵,他必會周護他的安全,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不會允許別人傷他。
孟明遠笑了一聲,“默言,話有時是要留些餘地的。”
“屬下能。”默言肯定地強調。
“好吧。”孟明遠無意在這上面與他糾結,只伸手朝着前方劃了一圈,說:“這便是本相為之鞠躬盡瘁的國家,若是刺殺的人來自這塊土地,說實話,本相有些心寒。”
跟随的侍衛們都默然,丞相語氣中的蒼涼讓人不禁心生蕭索。似乎,經過這半日的沉思,相爺已然知道明白了一些什麽,否則便不會如此感慨。
那麽刺殺果然是來自這塊本朝?亦或來自京城?甚至是來到這支西巡隊伍?
第 105 章
丞相遇刺的消息傳回京師,開華帝震怒。
一時間整個朝堂人心惶惶。
可惜,這個時候沒有那個兇殘萌物的丞相坐鎮,百官只能硬着頭皮迎接來自龍位那位主兒的濤天怒火。
最後,開華帝從拱衛皇帝的羽林衛中抽調三百名,出京護衛丞相。
本來丞相的護衛便是從皇家內衛中精選出來的,如今又多了這三百親衛——丞相的聖眷之隆由此可見一斑。
那三百羽林衛星夜兼程追趕西巡隊伍,半個月後終于追上了丞相一行。
為了這風塵仆仆不遠千裏而來的三百親衛,孟明遠不得不讓隊伍休息了幾日。
這是要鬧哪樣?
孟明遠腦後的黑線刷刷地往下掉啊,開華帝這是要搞人海戰術?打不過刺客用車輪戰上嗎?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就算皇帝抽風,他也得認着。
這讓人蛋疼的世界啊!
還在這些親衛的工資是由皇帝內庫撥發的,這要是攤到個人頭上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這種情形很輕易地就讓孟丞相聯想到了後世看過的狄仁傑系列電視劇,說白了則天女皇派給狄閣老的護衛有一半的作用那是監視他,另一半則是保衛他的安全。而開華帝如今的舉動,其實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內衛當随扈,本來就有着只可意會不可言說的玄妙之處,不過是些心知肚明的事罷了。
表面看似無限風光,實則暗處危機四伏。
好在他原本也沒什麽異心,不過是有些不甘心罷了,便是派再多的內衛來也不會有什麽不同的結果。只不過,這對于他原定要揪出報複幕後黑手的計劃有些妨礙,好在問題不是太大,大不了再曲折迂回一些,這樣更有利于掩飾。
玩嘛,那就一起玩,端看誰玩得更高端!
溫和的手段他們都這麽極端的報複,那麽索性大家便針尖對麥芒,手上見真章。
技不如人,死無怨尤!
近來,丞相大人不怎麽愛散步了。
大家都覺得是因為刺客事件讓丞相受刺激了,其實,他們都錯了。
尼瑪!
孟丞相覺得後面跟一支部隊去散步陣營過于震駭不低調,不讓跟吧,剛經歷過刺殺事件,內衛領隊不敢大意,堅決不肯放松警惕,弄得丞相大人只好窩在自己的營帳裏勤勉政事了。他都覺得開華帝搞不好是故意的,他一點兒不想當工作狂的!
生活雖然不那麽美好,但是還是應該懂得适當地享受的,工作狂神馬的明顯就太悲摧了。
本來丞相一直是不喜歡打擾西行路線上的各州郡府縣的,但是同樣因為刺客事件,丞相大人隔三差五,沒有規律地開始巡檢西行路上的一些官吏治下政績。
沒規律抽查,這就是變相察查吏治順手換人的節奏啊,丞相這趟西行果然目的不單純,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