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麽來了?”孟明達扯過被子掩住兩人的身子,有些悻悻的開口。
“我怎麽來了?”張姨娘氣得胸口直疼,手指發顫的指着他們,“你說要好好讀書,就是這麽讀的嗎?這些日子炖給你的補湯是不是都補到這丫頭身上了?”
孟明達梗着脖子道:“兒子讀書讀累了,找個人松快下不行麽?”
張姨娘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狂怒,耐着性子道:“大少爺,你才十一歲,身子都還沒長開,這樣是會壞了自己身子的。等你再大些,姨娘自然會挑些好的來伺候你。”
“姨娘。”孟明達摸索着褲子套上,從床上下來。
“快把衣服披上,別凍着。”張氏再生氣也心疼兒子,屋裏的火盆雖然燒得紅火,但到底天寒,她可容不得兒子出差錯,急忙從旁邊拿了衣服幫他穿上。
“姨娘,”孟明達抱住母親的胳膊撒嬌,“兒子就荒唐了這一回,您別生氣,下次再不敢了。”
見兒子撒乖賣巧,張姨娘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再不許這樣了。”
孟明達朝床上的小桃使個眼色,罵道:“還不趕緊給爺滾出去。”
小桃拿了衣服慌張地跑了出去。
張姨娘心裏冷笑一聲,也沒理她,語重心長的對兒子說:“達兒,你好好讀個前程出來,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這麽個小丫頭有什麽好的。”
“兒子聽姨娘的。”
“以後書房不許有丫環伺候。”
孟明達咬咬牙,點頭,“知道了。”
“姨娘跟老爺說過了,今年你就去下場試試。”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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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時間了,好好養養,咱們今年只是去試試,不怕的。”
“知道了。”孟明達一下子蔫下來,嘗過了男女情愛的滋味他哪裏還有一心做學問的心,只想天天跟小桃在床上鬼混,對了,房裏的那些好不容易弄來的書要藏好了。
張姨娘輕聲細語的囑咐兒子,孟明達則神思不屬的在一邊想自己的事。
最後,張姨娘見兒子心不在焉,心裏嘆口氣,只能提醒自己要警醒,便不再多說,領着丫頭走了。
“香秀,以後給盯緊大少爺的院子,把那些不安分的小賤人都攆出去,我好好一個兒子都被她們帶壞了。”
“奴婢知道了。”
主仆兩個從回廊穿過時,看到孟明遠拿着本書自另一頭走過來。
“二少爺真是用功,不過,要小心身子,可別累壞了自己累太太擔心。”
孟明遠淡漠的看了張姨娘一眼,“姨娘去看大哥了嗎?”他就沒把你給氣着?
他本來對這個時代的小老婆們還抱有一點同情之心的,但是跟老爹這位姨娘相處久了,他對她實在有不了什麽好感。他不去找她麻煩就不錯了,她還整天挖空心思的想害他,這樣的人他只想看她最後能落個什麽下場,半點同情心都生不出來。
“大少爺在書房讀書,妾給他送了點補湯去。老爺讓他今年下場,妾總要幫他好生調理身體的。”
“姨娘真是費心了,大哥聰明好學,一定能給姨娘掙個前程回來的。”孟明遠心裏冷笑,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你當誰聽不出來?現在的老爹疼小老婆生的兒子,對他這個嫡子不大搭理,這滿府裏誰不知道,就算他如今已經上進求好了,可既定的印象要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更何況還有張姨娘這個女人一直在枕邊吹風。
張姨娘笑吟吟的福了福身,說道:“那妾身就借二少爺的吉言了。”
“姨娘好走。”爺懶得搭理你。
張姨娘讨了個沒趣,也不介意,扶着丫環的手往花園去了。
孟明遠本來想到花園去走走的,一瞧這女人過去了,立即決定就在附近轉轉算了,省得晦氣。
在外面轉了一會兒,孟明遠就回自己院子去了,他覺得鬧心,還是自己的院子清靜。
“少爺,您回來了。”
一進屋子,就聽到春芽問候的聲音,孟明遠輕聲應了一句,走到桌邊坐下。
春芽放下手裏的針線,走過去從桌上的保溫的瓷罐裏提出水壺給他倒了一杯茶,“少爺,喝茶。”
孟明遠朝她的針線筐子看了一眼,“在給我縫小衣?”
春芽笑笑,“是的,少爺長得快,以前的小衣有些不合身了。剛打了兩個絡子,少爺看喜歡不?”她從筐裏拿了兩個打好的絡子過來遞過去。
孟明遠看着那兩個打好的絡子,一個鯉魚躍龍門,一個雙蝴蝶,打得活靈活現的,不由暗自贊嘆這時候的女人手巧,拿了鯉魚那個系到了腰上。
春芽伸手幫他順好,覺得自己少爺自年前落水後醒來就大不一樣了,雖然變得不太愛說話,但卻好伺候了,人也上進懂事,看了就讓人覺得替太太高興。
伺候的主子有出息,她們當下人的也有臉面。
以前覺得大少爺出息,現在看他私下淫亂的那個德性,可憐小桃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就那麽被糟蹋了,她還聽下面的人說大少爺從外面弄了些髒藥進來,硬逼着小桃吃了服侍他。
春芽想到這裏,不由在心裏呸了一聲,跟他娘老子一個樣兒,有姨娘那樣的娘他就學不了好。
“少爺身上的荷包舊了,婢子新繡了一只,拿來給爺換了吧。”
“也好。”雖然他不覺得需要換,但是大戶人家有些講究他也只能随大流。
王媽媽捧了曬過的被子進來,看到坐在桌邊喝茶的少爺,就忍不住笑開了嘴,“瞧咱們少爺多精神,瞧着就是正經大戶人家的少爺。”
孟明遠笑笑,沒說話。
王媽媽性子忠厚,雖然不是個多伶俐精明的人,但為人踏實,有她看守門戶他也放心。
王媽媽一邊鋪床,一邊說道:“太太剛派人送了幾兩燕窩過來,少爺幾時想吃,老奴就去做了來。”
“再說吧,我到書房再看會書。”
孟明遠出了卧房,到書房去。
二月天仍然很冷,不過,孟明遠習慣了将書房的窗戶開半扇。
書僮小安給他鋪紙磨墨,看着主子專注認真的練字。
寫了兩張大字,孟明遠擡頭從打開的窗子望出去,院子裏幾個下等的小丫環在院子裏走動,活潑年輕的女孩給這因天氣而顯得有些蕭瑟的院子增添了幾分鮮活,他不由笑了笑。
其實,沒有太高追求的話,生活是可以過得很和樂的。
第 4 章
“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至其嚴……”
書房裏回蕩着稚子清脆的讀書聲,透過敞開的窗戶,還能看到二少爺雙手捧手端坐在書案前的身影。
雙桃坐在書房門口的椅子上做鞋子,以前二少爺喜歡華麗錦繡的式樣,可自從去年落水醒來後一些習性便大變。衣着穿戴都素淡了,鞋子也只要求結實耐穿,不要求再在上面繡些繁複的花花草草。
可是,素面的鞋子少爺穿了多不好,她和春芽姐姐便在鞋上繡些竹葉蘭草之類的,少爺看了也覺喜歡。
雙桃将線扯了回來,扭頭朝屋裏看了一眼,其實少爺現在挺好的,不再随意叱責于人,安靜而沉潛,多餘的時間都消磨在了書房,屋裏的紙墨便耗得有些快,太太因此甚是高興。
春芽端着一個托盤從小廚房出來,上面是給二少爺做的一碗燕窩羹,太太說這是好東西讓補給少爺,可是少爺卻似乎并不是很愛吃,幾兩燕窩吃了三四個月,今天是最後一點了,想來少爺也會覺得是種解脫吧,春芽想到這裏不由輕輕勾了勾唇線。
“少爺,吃點燕窩羹吧。”春芽走過去,将托盤放到桌上,把羹碗端下來遞過去。
孟明遠放下手裏的書,在心裏嘆了口氣,燕子的口水,想起來他就食欲全無。不過,到底是老媽的一片心意,他們這樣的人家弄點燕窩也不易,因為這幾兩燕窩張姨娘那邊還鬧了,結果還是老爹又讓賬房買了些給那邊送過去才算完結,可這件事也讓老媽氣了個半死。
這妻妾之争真是自古難解之題啊!
看到少爺額上沁出的汗,春芽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有些心疼的說:“這天兒越來越熱了,少爺也別總是呆在書房,到園子吹吹風也是好的。”
孟明遠随她給自己擦汗,心裏也不由撇嘴,誰說不是呢,沒有空調電扇的夏天啊真難挨。好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溫室效應,否則真要熱死了。
他也想幹脆光了膀子算了,可是一看到院子裏的大小丫環婆子他就立刻把念頭掐死在搖籃裏。
這萬惡的舊社會!
“我一會兒到花園吹吹風去。”他決定聽從春芽的建議,屋裏是有些熱。
這個時候的學堂也還是體貼的,在天熱最熱的時候還會有一段時間的休堂,跟放暑假似的,但每十天會讓學生去一趟,也是個檢查督促的意思。
孟明遠出去的時候外面正好有風,頓時就覺得身上的汗意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夏天雖然熱,可是草木繁盛,百花綻放,景致卻是五彩缤紛的很,就是他們家的花園如今也是姹紫嫣紅美得人眼花缭亂。
說起孟家的建築布局,孟明遠就覺得挺有趣的,主子居住的院落格局都不是很大,反而是這花園占了不少的地方。他估摸着最初的主人是個喜愛吟花弄月的主兒,所以特意把花園的地盤弄大了。
大概是天熱的關系,家裏那幫愛美怕熱的女人們來花園也是要到快傍晚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花園裏顯得靜悄悄的,而孟明遠對這樣的情形很喜歡。
他慢吞吞的順着牆根走在牆體的陰影裏,心情很是愉悅的看着園中景致。
突然,一條雪白的腿從一從花草中露了出來,孟明遠吓了一跳。
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心裏不由一跳。那腿似乎還在微微動着,一抖一抖的。
他隐約有點猜到是怎麽回事了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到底還是滿滿的獵奇心理占了上風,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
偷窺這事其實真的很讓人興奮,尤其是看到某些刺激性東西時,他就當看兩性教育片了,權當娛樂。
草叢中打野食的兩個男女正幹得熱火朝天,男的只把褲子褪到了腳根,而那個女的也只是脫了裙下襯褲,長裙高高的撩至腰間,兩條腿被男人扛在肩上,因為男人的動作而抽搐抖動。
那個男人穿着府中仆役的衣服,應該是外院伺候的家丁。
終于,男人得到了滿足。
兩個人沉默地穿好衣物,恢複衣冠楚楚的模樣。
這個時候,孟明遠終于看清那個一直仰躺在草地上的女人是誰,竟然是——張姨娘身邊的大丫環春秀!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給姨娘和春秀姐辦事我怎麽能不盡心,東西都在這裏了。”男人猥瑣的在春秀胸脯上抓了一把。
春秀嗔了他一眼,接過那男人從懷裏掏出的一個扁平布包,從自己袖子裏摸了幾塊碎銀塞給他,“只要你盡心辦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男人涎着臉靠過去,“那幾時姐姐再讓我快活快活?”
“去,沒臉的東西,我出來時間不短了,先走了。”春秀拍開他的手,揣了布包急急走了。
在那個男人也轉過了身子,孟明遠看到了他的臉,見過幾次,是在大管家身邊當差的,似乎也是府裏的一個小管事,具體管什麽他倒是不清楚。
等到那個男人也離開,孟明遠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蹙着眉頭想那個布包裏到底放了些什麽東西。
當他漫無目的若有所思的走到一株紫色芍藥前時,腳步突然頓住,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會是那些東西?
張姨娘是慣會撒媚賣騷的,後宅女人為了争寵奪愛有時難免會走些歪門邪道,在房裏床上用些情趣的東西難免,可這樣的東西在正經人家卻是上不得臺面的下作東西,她讓人偷偷弄來也在情理之中。
孟明遠突然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大哥讓小厮偷偷去買畫冊,姨娘讓人偷渡情趣之藥,這母子倆還真是一脈相承得很。
這府裏的這些龌龊糟事還真是多,還是他自己的院子幹淨些。
孟明遠也懶得再在花園吹風,決定還是回自己院子,走到半路,他又改了主意,往老媽院子去了。
他過去的時候,高氏剛午睡起來,正讓下人梳理發髻。
屋子裏放着一小盆冰,透着幾分涼意,驅散了些熱度。
家裏雖然經濟還行,可是夏日用冰到底是個奢侈之物,每個主子都是有定量的,便是老娘這裏也是節省得很。
“天氣這麽熱,還到處亂跑,真像個猴。”高氏笑着戳了兒子一指,順便給兒子擦擦臉上的汗。
孟明遠在她身邊坐了,眼珠轉了轉,就低頭從她匣子裏拿了枝玉簪把玩。
高氏瞧着笑了笑,讓梳頭的丫環下去,“怎麽了?”
“娘,”他的聲音故意低沉了下去,顯得困惑而無措,“兒子剛剛在花園看到春秀向外院的一個管事拿了一個小布包。”
高氏的表情立時嚴肅起來,“布包?”
“嗯,不知道裏是什麽東西,”他停了停,“不過,春秀跟那個管事樣子親昵得很,還……還……”他故意還還了半天也沒個下文。
高氏的臉就一陣紅一陣白的交錯個不停,她已經聽明白兒子話裏的意思了,果然是那個女人院裏的人,毫無廉恥。
“那個管事我以前在大管家身邊見過,國字臉,三十歲左右,聲音很沉。”孟明遠頂着一張八歲孩子的臉天真純良的描述那個男人的長相特征。
“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對別人說起這件事,知道了沒有?”高氏摸摸兒子的臉,小心囑咐着。
“兒子知道。”
陪母親又說了幾句閑話,孟明遠便告退了,出了主院,他心裏嘆了口氣,他這個當兒子的能為母親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希望對她有幫助吧。
回到自己院子,孟明遠喝了碗春芽端來的冰鎮酸梅汁,便重新坐到書桌開始認認真真的練字。
這個時候孟安就會立在一邊幫他磨墨、打扇和更換紙張。
“少爺的字越寫越好了。”孟安忍不住誇了主子一句。
孟明遠看了他一眼,嘴角彎了彎,比起以前确實好太多了,但進步的空間卻是相當相當大的,他要努力的日子還長。
“少爺,你今天寫的和昨天不一樣呢?”
“你認得出?”孟明遠還是有些驚訝的。
孟安老實的搖頭,“小的才識得幾個字,今天少爺寫的字比昨天的少得多。”
孟明遠啞然失笑,原來如此啊。看了看紙上的字,他道:“我念給你聽。”
孟安猛點頭。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報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這就是投桃報李的出處啊,哈哈,張姨娘私下小動作針對他的動作不斷,他也不是聖人,投桃報李也是習以為常。
不過,老媽的手段不太淩厲,每次都壓制不了張姨娘多久,這多少也是種遺憾。
看孟安一臉茫然,孟明遠不由又是一笑,“這是詩經裏的一首詩,說的是人們那種投桃報李的情操,就是人家對我好,我就加倍對人家好。”同樣人家對我壞,我也會加倍還回去。
“少爺懂得好多。”孟安一臉的崇拜。
“換紙。”
孟安一看桌上沒有備用的紙了,趕緊從書架上拿下一只盒子,取出裁好的紙張小心捧了過去。
孟明遠摸了摸鋪好的新紙,随口說了句,“是新買的嗎?”
“是呀,大少爺把上次剩下的紙全拿走了,大管家就給了我這個。”
孟明遠垂着眸撇了下嘴,這紙明顯不如上次的質量好,家裏的經濟出問題了嗎?連書房用紙都開始降低層次了?
“家裏最近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孟安仔細想了想,朝門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好像聽人說,咱們家外面的鋪子出了什麽問題,似乎要抵了出去。”
果然,還是經濟出狀況了。
不過想想也是,以他老爹那種追求生活享受,貪圖逸樂的性子,又嬌寵美妾豔婢,花銷自然不少,而他自己的俸祿又不多,全靠着家裏的兩處莊子和幾家鋪子支撐一家的花費,莊子上的收成好壞還要看老天爺肯不肯賞臉,這鋪子要是出問題,銀錢自然就馬上吃緊了。
“老爺知道嗎?”
“好像不知道,老爺向來是不理這些雜事的,太太讓大管家負責處理呢。”
“哦。”孟明遠并沒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反正狀況再差,他這個少爺總還是能過的,可能也就是府裏緊縮一下開銷用度,更甚者賣幾個奴仆婢女出去來填補一下。
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着,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倒不必操那些大人的心。
第 5 章
沒幾天,家裏請了個坐館先生。
聽說是張姨娘心疼兒子大熱天還得去上學堂,小意承歡央求自家老爹之後成功的。
孟明遠倒沒什麽,可自家那個媽卻臉色難看了好幾天。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老媽早提議過,可是老爹一直沒答應,結果人家張姨娘一說,老爹就答應了,這實在是讓人不能不生氣。
因為有了坐館先生,孟家的兩個少爺不用出府也可以在家中進學,每天都要到外院另辟的書齋去上兩個時辰的課,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
“二少爺的字寫的用心,雖然稚嫩,但風骨已現。”先生對孟家這位嫡子的表現很是滿意,穩重,不輕浮,不像庶出的那個長子好誇誇其談,學問不紮實,流于浮躁,一筆字更是形散骨松,猶如堆砌在一起的浮木,稍稍一碰就會分崩離析。
“學生還差得遠。”孟明遠十分有禮的揖手回禮。
孟明達在一邊哼了一聲。
孟明遠微微一笑,坐好繼續寫自己的字。一邊寫,一邊忍不住在心裏想,也不知道張姨娘那麽疼兒子的人有沒有發現她的寶貝兒子身上最近的胭脂味挺濃。要知道,夏季高溫女子身上的衣料也是單薄得很,若是有心,絕對是很勾人欲望的。
越想心情越好,孟明遠手下也越寫越順。
不要怪他心裏陰暗愛看人笑話,實在是張姨娘那貨讓他十分的瞧不上,一個小妾處處挑釁當家主母,她難不成還以為真鬥倒了主母,她這個出身低賤的人能當主母不成?簡直是笑話,這士大夫人家可是最講究體統,上下尊卑那是最最容不得混淆錯亂的。
寫完一篇文章,将筆擱下的時候,孟明遠不經意看了旁邊的庶出大哥一眼。
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即便在這十三四歲就算是大人的時代,這個年齡也依舊稚嫩了些,再心理早熟,生理上也還沒發育成熟到任他揮霍的時候啊,他怎麽就那麽不知道自愛?
上完了課,孟明遠和孟明達兩人泾渭分明的各自離開。
孟明遠在路過角門的時候,聽到另一邊有聲音傳來。
“聽說太太已經發賣了幾個丫環了,那些小蹄子再不收斂一點,太太一定會趁着這機會把她們賣得遠遠的。”
開始賣人了嗎?
也是,一間鋪子經營不善抵了出去,另外幾間似乎也清淡,家裏又請了坐館先生,老爹那邊又不節省,老媽可不就得內縮麽。不過,他覺得趁機處理礙眼的丫頭也是不可忽略的主觀原因。
天幹物燥,很容易天雷勾地火導致雲雨大災的。
孟明遠在心裏的小人忍不住嘿嘿壞笑了起來,嗓子不經意的輕咳了一下,另一邊的聲音馬上就消失了。
人多嘴雜,宅院大了,這種事是免不了的,也不能當真都去計較,更何況有時這些私下的碎嘴裏也還是能讓人得到不少信息的。
孟明遠讓孟安先回去,他自己則往母親的院子而去。
沒想到他走到院子裏的時候,正好聽到屋裏傳來老爹怒吼,“家裏怎麽就能緊成這個樣子?不過是五百兩銀子你都拿不出來?你到底是怎麽理家的?”
屋子外面伺候的人不多,想來先前也是清了場的,這個時候那幾個人都低了頭不敢擡起來。
“老爺這可是誅心的話啊……”孟明遠聽到母親的低泣聲,“妾身辛辛苦苦操持一大家的嚼用,一直都盡心盡力,可這府裏上上下下哪裏不用錢?前些日子又抵了間鋪子出去……”聲音越說就越低了下去。
孟明遠沖外面的幾個人揮了揮手,他們馬上感恩戴德的退下了。
孟明遠靜靜的站在外面,不為什麽,他就想知道這個花心的爹會怎麽做?寵女人的時候他那麽有本事,缺錢的時候他會有什麽樣的應對?
“說那麽多做什麽?我拿了這錢還不是孝敬上官,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先從自己嫁妝裏想法子弄些錢出來,等以後我再補給你。”
這個渣男!
竟然把主人打到了老婆的嫁妝上,要知道妻子的嫁妝那是留給将來子女的,若無子女,若是娘家來要還得返還給人家。
妻子若是主動拿給你用也就罷了,這麽直赤白眼的伸手要就真的落下乘。
從這一刻起,孟明遠心中對這個爹就再無一點好感。
“老爺,”高氏的聲音又拔高了些,“這些年下來,妾的嫁妝裏值錢的東西都沒幾樣了,老爺這不是為難妾身嗎?”
“那就再賣兩間鋪子出去,家裏沒用的下人也發賣出去。”孟老爺話裏的火氣很大。
“咱們家就指着那幾間鋪子的進項,都已經抵出去一間了,這要再抵……”
“我管那麽多,先過了眼前再說。”
高氏不再說話,只是哭泣的聲音大了些。
然後,門簾一甩,孟老爺挾着滿身的怒氣走了出來,一眼看到門外的嫡子時,不由怔了一下,然後腳步停也沒停一下,直接離開了。
“太太,太太,別哭了。”劉嬷嬷低聲勸着。
高氏忍不住越哭越大聲,“這可叫我怎麽活啊,總是讓我想法子弄錢,他這邊對其他女人卻一直大手大腳的寵着慣着,動不動就惦記我娘家的陪嫁,那将來可是要留給遠哥的東西,難不成讓我都貼給他那些狐媚妖精和那個庶子不成?”
“娘。”他掀簾進門。
屋裏的兩個女人都吃了一驚,高氏怔愣之後趕緊拿帕子擦眼淚。
“二少爺,您什麽時候來的啊?”劉嬷嬷有些擔心的問。
孟明遠平靜的道:“我全聽到了。”
兩個女人怔住。
孟明遠的臉色有些冷,聲音卻格外的平靜,道:“爹既然能叫娘拿嫁妝出來,那他的小妾出些血也是應該的,爹畢竟是為了這個家在忙,不是嗎?兒子記得爹給張姨娘置辦了不少的首飾衣裳,當個幾樣想來也是不礙的。”
高氏看着兒子,眼睛慢慢有了光彩,“對,遠兒說的沒錯,是這個道理。”她轉過頭對劉嬷嬷道,“你這就過姨娘那裏去,就說老爺用錢,家裏一時拿不出太多,要用她幾樣首飾應急,等以後老爺再補給她。”
“老奴這就去。”
“我陪嬷嬷去。”孟明遠主動請纓。
“遠兒……”高氏愕然。
“我畢竟是嫡子,是主子,姨娘便是敢對嬷嬷不遜,也沒道理敢沖我撒潑。”
劉嬷嬷不由點頭,“二少爺說的是,太太,由二少爺陪着去是最穩妥不過了。”姨娘總不能沖着個小孩子撒潑。
“嬷嬷挑幾個粗壯的婆子跟着去,免得扛拿不動。”孟明遠一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高氏有些愣愣的看着兒子出去。
劉嬷嬷卻是喜不自勝,握握太太的手道:“太太,少爺可是長進了,知道給太太撐腰了呢。”
“你快跟上去,別讓他吃了虧。”
“太太放心,老奴瞧着少爺是必定吃不了虧的。”劉嬷嬷心裏歡喜,趕緊追着劉明遠而去。
一行人大張旗鼓的就到了張姨娘的院子。
這還是孟明遠第一次到渣爹寵妾的這裏來,院裏花木扶疏,一瞧就知道平時是用心打理的,比他母親那裏可精致多了。
進了屋裏才知道所謂寵妾是怎麽寵法,那屋裏的擺設精致華麗的程度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哼,家裏是得沒錢,錢都被渣爹花到小老婆身上了,要還有錢才怪了。
“嬷嬷帶這麽多上門是做什麽呢?”張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說。
孟明遠在一邊冷笑,“爹說家裏缺錢用了,連我娘都要拿嫁妝出來填補,姨娘這裏嫁妝是不能指望了,我瞧着屋裏值錢的東西倒還是有一些的,拿了出去典當也能應個急,多少是個心意,爹也是會感念姨娘對他的一片心。”
張姨娘臉色頓時青白交錯,絞着帕子的手微抖。
“別的話我也不聽,姨娘有什麽話只管去跟爹說,到時候我只有一句對他老人家說,妾這東西本來不過就是家裏的一個物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索性發賣了再弄個更好的來。”
張姨娘臉色慘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小小的男孩會說出這樣狠的話來。
“嬷嬷還不動手,等什麽?”
劉嬷嬷回過神來,趕緊招呼跟來的婆子們,“沒聽到少爺的話嗎?挑值錢的家俱擺設拿,姨娘這裏有的是好東西。”
下面的人答應一聲便開始動作。
愣了一會兒,張姨娘便開始大哭。
“爹不在這裏,姨娘是要哭給誰看?”孟明遠看了她那副作做的樣子只覺惡心。
“二少爺,你這是要逼死妾身啊。”
“你想死的話我也不攔着,也攔不下,我畢竟人小力薄。”
張姨娘張大了嘴哭嚎不下去了,咬着唇渾身直發抖。
等着婆子們把衣服首飾加貴重擺件搜刮得差不多的時候,孟明遠開口道:“成了,咱們走吧。”
臨出門時,孟明遠有些惡意的停步回頭,沖張姨娘露齒一笑,“其實我真不介意多一個更年輕貌美的姨娘伺候我爹。”
回到母親院子,孟明遠在劉嬷嬷喜氣洋洋的向母親彙報戰果的時候默默的喝自己的茶,在她說完的時候,放下茶碗,道:“娘,您也拿一些自己的首飾擺件出來,一起拿了去當,然後記得把以前典當的當票都準備好,等着爹興師問罪的時候拿給他老人家看。”
高氏看着面前這個沉穩得不像一個孩子的兒子心情複雜,曾幾何時她的遠兒變得這樣貼心細致了?
“嬷嬷趕緊拿了東西讓人去典賣,咱們不給他們再拿回去的機會,記得是死當。”
劉嬷嬷瞧太太默默點頭,便趕緊出去張羅辦事了。
“母親想來也累了,兒子就回去了。”
“去吧。”
出了母親的院子,孟明遠忍不住朝天吐了口氣,他真不想攪和到後院的這些事裏去,但是那個渣爹惹怒他了。
孟老爺得到消息的時候自然也是生氣的,但當看到妻子捧出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時,他便又壓下了心裏的氣,太太說的沒錯,以後再補給她也便是了。
至于對嫡子,他本來是要罰兒子去跪祠堂的。
但是,孟明遠只是在領命轉身出門的時候淡淡的說了句:“兒子會向祖宗說明父親寵妾滅妻薄待正妻嫡子之事,便是跪死也甘願。”你個渣男!
孟老爺再說不出一句話。
張姨娘屋裏是個什麽樣的情形他自然清楚,比太太這裏精致華貴得多,就是嫡子在生活起居上的用度也不能跟庶長子相提并論,嫡子此時這樣說不啻于當面煽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最後,孟明遠當然就沒有去跪祠堂,他覺得渣爹也沒那個臉讓他去。
第 6 章
院子裏的知了還在沒完沒了的叫着,空氣中浮動着躁動的因子,可外院的書齋裏很安靜,孟明遠和先生坐在棋盤兩邊,各執一子凝神對弈。
孟明遠此時尚沒有正式學過圍棋,只是閑時自己翻着棋譜自娛自樂,今天寫完了一篇大字,先生一時興起,一人對弈無趣,便叫了他過來當陪襯,也有順便瞧瞧他天分的意思。
圍棋之道博大精深,孟明遠又是初窺門徑,自然不是自家先生的對手。
不過,先生看着棋盤上兩人的棋勢摸着自己颔下的三绺青須甚為滿意的點頭,“不錯,二少爺心思穩重,謀定而後動,天分極大,必是善謀勢者。”
孟明遠聽着廬山瀑布汗,總覺得這個看着很有幾分學者氣質的先生對自己的評價過高,他不過就是自己翻着棋譜瞎學了一些,下得時候也是随性而為,他壓根就不認為自己能得什麽好評,輸是百分百沒跑的。而他自己也确定輸了,但先生對他的天分卻似乎過于樂觀了。
“先生過譽了,學生不敢當先生如此誇獎。”期望過高,我怕你失望也愈狠。
先生笑着撿子,不以為然的道:“來來,陪我再下一盤。”
孟明遠心中苦笑,只好也撿回棋子,重新開始。
落下一子的同時,先生狀似随意的說道:“孝弟者也,其為仁之本與。”
孟明遠先是一愣,爾後恍然,先生大概是聽說內院裏的事了,他心裏嘲弄的一笑,微一思索,便道:“父有争子,則身不陷于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