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內讧
我叫林月,高中二年級，喜歡跳舞。
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們從幼兒園起就認識,她和我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我愛動，她喜靜,我好強，她弱勢，我站在人前，她站在人後。
我喜歡她,因為她的筆袋和我一樣，都是粉色的，雖然隔壁班的莉莉說宋玲是在模仿我,但沒有關系,好朋友就該用一樣的東西,我想和她做朋友。
那天放學,我攔住了宋玲，她看起來很緊張，書包帶被勒成一根細線,我連忙拿出準備好的粉色筆記本,小心翼翼遞給她：“送給你……”吞了下口水,“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嗎？”
那個時候大家用的都是硬殼筆記本,紙頁粗糙，每次翻動時手上還會沾上一股刺鼻發臭的味道，我特意選出這本筆記本，它是爸爸從國外帶回來的東西，封面用柔軟的羊皮包裹，上面刻着金色的小星星,可愛極了。
有一瞬，我從她眼中讀到了一種陌生的情緒，每次爸爸轉過身，家裏的司機臉上就會露出同樣的表情，媽媽說那叫嫉妒與不甘，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宋玲拒絕我，我會難過地想哭。
但宋玲沒有，她的手在顫抖，卻迅速接下我的筆記本，輕聲道：“好。”
我差點跳起來，又邀請宋玲去我家玩，這次她的回複很快，把筆記本放入書包內：“我們走吧。”
一路上我和她說了許多有趣的事情，宋玲看起來心不在焉，一直盯着車裏的構造，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從後座夾層裏抽出一張照片，問我：“這是什麽？”
那是我在舞蹈大賽幼兒組獲勝的照片，其實拍的不好，鏡頭從上往下，把我的腿生生拍短了半截，所以我把它藏在夾層裏，卻被宋玲發現了。
我原以為這會影響宋玲對我的好感，但她盯着照片中臺下烏壓壓的觀衆，忽然道：“你在學跳舞嗎？”
“恩，”她終于主動和我說話，我忙道，“是舞蹈比賽，規模很大的。”
“很大？”宋玲側頭看我，“有多少人？50個？”
“不止吧，”我猶豫地想了想，“應該有200個？”
“100個，”宋玲慢慢道，“比我們年級的人還多。”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像是一對探照燈，我從車窗上看到她的倒影，莫名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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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照片：“我也想學跳舞。”
“好啊！”我很開心，“那我們可以一起！王叔還可以接送我們！”
宋玲看起來也很滿意，她把那張照片小心放在書包裏，忽然回頭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林月！”我有些失落，她居然不記得我的名字，但很快振作起來，“以後我們一起跳舞，然後一起上臺演出！”
“恩。”
我朝她伸出手，宋玲盯着它看了數秒，才緩緩牽住。
這是我們友誼的開端。
一開始學習跳舞，只是為了和宋玲有相同的興趣，但久而久之，我反而愛上了舞蹈。
宋玲雖然和我一起跳舞，但她跳得并不好，一直會挨老師的罵，那個時候我總是特別緊張，因為老師喜歡把我叫出來，展示一遍動作給宋玲看，她的表情往往會變得很糟糕，雖然我解釋了無數遍，我不是有意的，但宋玲總是很粗魯地打斷我。
“別說了，”她冷冷道，“我在聽歌。”
然後她就會把我送的耳機重新帶起來，裏面放的是什麽音樂呢？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我幫她下好的《月光下的阿莉埃蒂》。
進入高中後，我和她都參加了舞蹈社團，老師對我很滿意，經常讓我擔任主演的位置，而宋玲因為實力不夠，往往只能當一個配角。
有一天她找到了我，表情激動地說找到一個好辦法，我以為她發現了優秀的舞蹈老師，宋玲卻叫我準備了許多奇怪的東西，又把我帶入舊校舍，指着一段髒兮兮的臺階說：“你聽過狐仙的階梯嗎？”
我點頭，這種類似的傳聞經常在女生群裏蔓延：“在四樓的第三層臺階上對狐仙許願，她就會替你完成一個心願。”
“就是這裏，”宋玲用腳踩了下地面，“我們也來對狐仙許願吧。”
我有些狐疑，這種怪談只不過是學生閑暇之餘編出來的産物，宋玲怎麽可以把它當真，但望着她雀躍的表情，我不忍心掃興，只好聽從她的吩咐：“把這張白紙攤開嗎？”
“對，”她指點我，“再把蠟燭點起來。”
說真的，宋玲是怎麽記住這些複雜的程序？我完全弄不懂這些東西，只能像個聽話的木偶，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但到要召喚狐仙時候，我也激動起來——如果真的能實現願望，那還是很讓人興奮的。
“你想虛許什麽願？”我拉住她的手，“我準備許願讓老師答應我們校慶一起跳舞！”
宋玲的手抖了下，但幅度很小，我沒有察覺，她迅速抽手，垂下的黑發遮住眼睛：“……我和你一樣。”
但我沒有想到，宋玲騙了我。
那時我還在上課，腦子裏構思着要如何說服老師讓宋玲和我一起上節目，曲目我都想好了，就是那首《月光下的阿莉埃蒂》，據說歌的內容是在歌頌一個愛跳舞的女孩。
我的手機藏在課本下面，宋玲還不知道我給她買了一雙舞鞋，《月光下的阿莉埃蒂》裏有這樣一句歌詞：“她穿着緞面的舞鞋，在月光下旋轉。”
那雙舞鞋很貴，花去了我兩個月的零花錢，但我知道宋玲一直很想要，它在宋玲的購物車裏躺了有一個月，我準備在校慶的前一天快遞給宋玲，就當做是生日禮物吧！
最後檢查了下購買界面，确定快遞的時間沒有錯後，我滿意收起手機，耳邊卻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林月。”
“誰？”我一下警惕起來，那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柔柔媚媚，講話時仿佛有一片柔軟的羽毛滑過我的耳渦。
“看窗邊，”那聲音輕輕道，“走過去……”
不行，現在是上課，貿然離開座位會被老師丢粉筆的，我下意識想拒絕那個聲音，卻仿佛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控制着身體，我在學生驚訝的目光中站起，一步步走向窗臺。
“林月？！你在幹什麽！”老師回頭，錯愕看到我正試圖爬上窗臺，“快下來！”
周圍同學想拉人，又怕刺激到我，圍成一圈，我看到宋玲坐在位子上，側過半個頭，我們的視線穿過半個教室，遙遙對望。
她轉過了頭。
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我愣愣看向窗下，地面鋪着一片青色的水泥地，上面覆蓋着一些褪色的停車标志，像是幾塊破爛的創可貼。
如果掉下去把腿摔斷的話，我想，就不能跳舞了。
然後，我跳了下去。
“嘭——！”
我像個脆弱的瓷娃娃，在地面摔成千萬片碎片，有一塊紅紅的東西跳了出來，它像一個變異的桃子，生物課老師給我們看過模型——那是我的心髒。
耳邊又響起聲音，這次卻不是那個詭異的女聲，而是一段熟悉的音樂。
“月光下的阿莉埃蒂，穿上紅色長裙。”
頭上傳來學生的尖叫，我聽到女生的哭泣，男生的抽氣，以及老師歇斯底裏的怒吼：“快去叫救護車！”
“月光下的阿莉埃蒂，系上紅色舞鞋。”
呼吸開始漸漸困難，一股沉重倦意卷席而來，我慢慢擡起頭。
“月光下的阿莉埃蒂，踏着愛人的心髒，翩翩起舞。”
我睜大眼，胸口停止了起伏。
舞臺上，林月完成了最後一個旋轉，飄揚的裙裾劃過衆人視線，如同雪絨花般靜靜落下。
她從最開始一個穿着校服的安靜鬼魂，到如今站在舞臺上，身着紅衣紅鞋，修長雙臂宛若天鵝優雅的雙翅，在身後展開。
宋玲匍匐在她的腳邊，失去狐仙力量的她又退回原來的渺小，卑微地抱住自己：“林……林月……”她的腳斷了，疼得滿頭是汗，“我該怎麽辦……”
林月看了她一眼：“也許你不該問我，”她面無表情道，“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即使孤身一人，她還是堅持跳完了一整曲《月光下的阿莉埃蒂》，廢墟是她的觀衆，寂靜為她伴奏，當她舞蹈時，整個世界似乎都為她駐足。
宋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可是……”第一次被林月拒絕，她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咬咬牙，“如果腿斷了，我就不能走路，也不能跳舞……”
“那又怎麽樣？”林月打斷她，“你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
宋玲剛想掙紮，卻看見林月眼中的漠然，她一愣——那是她的專屬表情，如今卻出現在林月臉上。
怎麽會這樣？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她開始抽噎：“不要……我不想後半輩子坐在輪椅上啊……”
一只細嫩的小手伸了過來，宋玲愣愣停住，莉莉絲湊在她身旁，皺起眉：“怎麽不哭了？”她推推宋玲的胳膊，“沒眼淚了嗎？需要我擰一下你的腿嗎？”
“你……”宋玲睜大眼，“你想幹什麽？！”
“收集你的眼淚，”莉莉絲晃蕩兩下手中的細口瓶，“屬于人類的後悔之淚……不，也許是不甘？不管哪一種，都是珍稀級別的魔藥材料啦，”她用力拍了下宋玲的肩，“你再哭一會嘛，讓我接滿半瓶。”
怎麽會有這種人？！宋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下意識喊林月：“林月你看她……”
喊了一半才想起林月已經死了，莉莉絲端詳着她的神色，勾起嘴角：“怎麽？現在後悔了？”
宋玲的臉青一陣紫一陣：“我……”
“這位同學，”林月忽然插入兩人的對話，她遞給莉莉絲一雙緞面的舞鞋，“這個送給你吧。”
宋玲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那是我的……”
“不，”林月垂下眼簾，“我不想送你了。”
莉莉絲沒有接過，而是抱起雙臂，嘴角扯開一抹微笑：“比起這個，我有更想要的東西。”
林月很好說話：“你想要什麽？”莉莉絲完成了她的心願，她想要報答她。
“和我簽下契約，”纖纖玉指抵住林月的胸口，莉莉絲慢慢勾勒出一顆心的模樣，“向我起誓，永遠效忠我主。”
“你的……主？”
莉莉絲看向路德：“大人，快來自我介紹下？”
一旁柏寧搞不清狀況：“……等等？他不是玩家嗎？你們在搞什麽smplay？！”
冬戈抿住嘴唇，手搭在銀劍上，那根盤繞在劍柄上的銀蛇仰着頭，像是在觀察莉莉絲他們。
“吾沒有興趣參與你無聊的游戲。”路德冷冷道。
莉莉絲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無奈地攤了下手：“好嘛，您總是那麽掃興。”
女巫眉眼勾起，像是一輪彎月，琥珀眼中仿佛撒下了漫天的星辰，亮的幾乎叫人窒息。
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猛然一撞，路德呼吸一滞，忽然側開視線。
莉莉絲毫無察覺，反倒是林月看了他一眼，才對莉莉絲道：“……好，”她看起來有些疲倦，“我已經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馬上就要消散了。”
“不會哦，”莉莉絲舉起一根手指，“和深淵之書簽下契約後，靈魂可以永遠保留在書中。”
她說這話時，冬戈劍上的銀蛇眼中忽然劃過一道紅光。
“那就這樣吧，”林月道，“我願意和你簽下契約。”
話音剛落，從深淵之書中飄出一股黑霧，層層纏繞住林月，将她吸收入書頁，與此同時系統音響起：“玩家莉莉絲，柏寧，冬戈成功通關：狐仙的階梯，即将開啓傳送。”
“終于過了，”柏寧長舒一口氣，“太好了！”
她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剛想找個地方坐下，眼前忽的掠過一道人影，吓得柏寧後退兩步：“冬戈？！”
銀發男人沉着一張臉，長劍出鞘，閃着寒光的劍尖對準莉莉絲，後者似乎也早有準備，一踢地面，數道藤蔓拔地而起，擰成一根粗|大的藤龍，呼嘯朝冬戈攻去。
“你們打什麽？！”柏寧奔潰，“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啊！”
兩人充耳不聞，招招逼着對方命門而去，莉莉絲終歸是一名法師，招架不住冬戈的近身攻擊，大喊：“大人！”
一道黑色流星般的身影沖至兩人之間，路德陰沉着臉，單手攬住莉莉絲，空餘的手幻化為巨爪，狠狠朝冬戈抓去。
冬戈的反應很靈敏，早在勁風到來之前先一步跳開，但他一心只顧着路德，卻忘記防備了莉莉絲。
——女巫掙開路德的手，雙手合十，眼中的琥珀色像是要燃燒起來，襯得肌膚都變得透明：“以吾之血，召喚彼之惡魔。”
她伸出右手，手腕上浮起一個圓陣圖案，一顆五芒星與半月交替，散發出金色光芒。
冬戈的瞳孔忽然一縮：“這是……”沉靜的聲音竟透出一絲不可置信，“怎麽可能？！你是巴比倫之塔的女巫？！”
在聽到“巴比倫之塔”的時候，莉莉絲眼中劃過一道異樣的情緒。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輕聲道，“倒是你——如果分心的話，就會被我幹掉哦？”
她厲喝一聲：“地獄犬！”
一只巨大的黑犬陡然從虛空中跳出，它有着岩漿般血紅的眼，通體深黑，頭上跳動一簇火焰，吐息間，散發出一股硫酸般的刺鼻味道。
莉莉絲指揮道：“攻擊……”
路德卻想到什麽，一把拉住她：“等等！他是人類！”
莉莉絲的施法受到幹擾，地獄犬的身形變得不穩定，她連忙推開路德：“別妨礙我！”
看那架勢，竟決定不顧牢不可破之誓，毅然攻擊冬戈！
路德再次捉住她：“你瘋了!”妄圖打破牢不可破之誓的人，其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莉莉絲瘋了似的抵抗，尖叫道：“……地獄犬！攻擊他！”
地獄犬得令，正準備撲向冬戈，原地卻沒了目标，它疑惑地轉了個圈，鼻子嗅到什麽，忽然朝莉莉絲大吼起來。
莉莉絲一愣，仿佛預感到般緩緩擡起頭，對上一雙迷離的紅眼。
冬戈立于兩人之上，銀劍被他拔了出來，卻不是劍尖對準莉莉絲，而是露出銀蛇劍柄的那端，那條栩栩如生的蛇緊緊盯着莉莉絲，眼睛散發出變幻莫測的紅光。
莉莉絲的動作停了下來，雙手無力垂落，原本亮的驚人的眼也變得黯淡，她倒在路德的懷中，宛若一個毫無生氣的木偶。
路德緊緊摟住莉莉絲，豎瞳陰鹫看向冬戈：“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将她送入她最恐懼的記憶，”冬戈道，“如果她能抵抗得住，就會退出幻境。”
路德冷冷道：“如果不能呢？”
“那，”冬戈平靜道，“她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莉莉絲：其實我是個s
路德：看出來了。
莉莉絲：其實大人是個m
路德：胡說！吾——！
路路茶（激動）：看出來了！
路德：……感謝在2020-11-2802:35:16~2020-11-2901:2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亞沙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