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百目鬼
随後玩家發現袁道長召喚的鬼開始吃人,莉莉絲說答應她的一個要求才救人，玩家迫不得已答應，莉莉絲命令鬼把人捉來,“我的孩子……”
阿芙躺在地上，淚水沾滿衣襟,她無意識地撫着凸|起的腹部，低聲哭泣。
莉莉絲向四周看去，景色如同潮水般褪開，眼下她們站在一片黑暗的空間裏,只有阿芙的啜泣聲清楚地回蕩在空氣中。
她蹲下身，女人的身體是溫熱的，也就是說她并不是鬼嬰幻境裏的幻覺。
“阿芙,”莉莉絲推了阿芙一把,“別哭了,快站起來。”
但阿芙似乎将幻境和現實弄混了,苗青痛失孩子的記憶讓她以為自己的胎兒也沒保住，她神經質地揮開莉莉絲，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腹部,輕聲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莉莉絲凝起眉頭。
她的腦中有無數個疑問——鬼嬰為什麽要将她們帶入幻境,為什麽唯獨讓阿芙體驗苗青的經歷,這其中有什麽深意嗎？
但一切得等她們從幻境裏出來再說,她正想把阿芙從地上拉起，動作忽然頓住。
一團黑氣漸漸在面前聚攏，很快凝成一團小小的人形——鬼嬰出現了。
她松開阿芙，警惕後退：“你想做什麽？”
鬼嬰猙獰的面孔從黑霧中顯露，它睜着血紅的眼，桀桀朝莉莉絲笑了下,卻沒有理會她，轉身向着阿芙的方向爬去，粘稠的黑液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
莉莉絲厲聲道：“阿芙！”
阿芙躺在地上，仍保持着與剛才一樣的姿勢，她甚至沒有察覺到鬼嬰的靠近，而後者将濕漉漉的爪子搭在女人的腹部，嘶啞着嗓音道：“媽媽。”
阿芙迷茫擡起頭：“……孩子？”
鬼嬰眯起眼，乖巧将頭靠在她的腹部，緊貼着阿芙的手：“媽媽……我好冷……”它看起來就像一只形狀怪異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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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怎麽會冷？”阿芙睜大眼，“啊……是媽媽不好，媽媽把你弄丢了……”她朝鬼嬰伸出手，“來……快回來……”
鬼嬰的嘴咧成一個誇張的弧度，它正要牽起阿芙，從旁伸出一只手拉住鬼嬰的胳膊：“等等。”
莉莉絲冷眼瞧它：“你想借阿芙的肚子被生下來？”
她終于明白鬼嬰的目的了。
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只要死了就不能留在此世，惡鬼之所以能逃過這條定律，因為它們對現世有着強烈的執念，而令它們執着的事物往往與其死因有關。
苗青流産，鬼嬰沒能出世就死了，因此它的執念就在于出生，為什麽每個被它害死的人都被剖開了肚子？原以為是鬼嬰刻意為之，但其實是它鑽入人腹中，怨念卻過于強大，普通人類往往無法承受，在生下鬼嬰前就被吸幹養分而亡。
李悅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當時莉莉絲沒有強行将鬼嬰取出，她面臨的結局也只有死路一條。
而如今，鬼嬰終于找到了最理想的替代品。
阿芙不僅是一名母親，還與苗青形象高度重合，她們同樣溫柔，熱愛孩子，對未來充滿憧憬，鬼嬰自然而然被她吸引，才在殺死阿君三人時對她手下留情。
它不惜動用力量，為阿芙創造了一個封閉的幻境，讓她體驗一遍苗青的記憶，由此讓她産生混淆感，将它當成自己的孩子。
可一旦鬼嬰進入阿芙的腹部，它霸道的力量會吸走原本屬于阿芙孩子的營養，就如同搶走巢穴的杜鵑鳥，最後阿芙的孩子反而會死去，甚至可能一同化為鬼嬰的養分。
鬼嬰拼命甩手，莉莉絲卻紋絲不動，它見勢不妙，朝阿芙求救：“媽媽！是壞人！”它像一條碩大的黑魚般用力扭動，滑溜溜的身子幾乎讓莉莉絲捉不住，“救命！她想要殺我！”
莉莉絲：“閉嘴！”
“護士小姐……不可以啊……”
莉莉絲驟然收聲，擡頭迎上一對朦胧的眼。
阿芙轉向她，眼中好似覆着一片霧。
“您是護士，怎麽能這麽粗暴地對孩子呢……”她神色迷離，卻堅定推開莉莉絲的手，“……不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碰到我的孩子！”
這裏是鬼嬰的幻境，莉莉絲的力量被壓制，竟輕易就被阿芙推得倒退幾步，鬼嬰乘機化為一團黑火，鑽入阿芙的肚中。
“……糟糕！”莉莉絲伸手想捉鬼嬰，卻撲了個空，反倒是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幻境開始又崩塌，只是這次的始作俑者卻似乎不是鬼嬰。
一個聲音自頭頂道：“莉莉絲？”
莉莉絲一愣，聲音莫名有些熟悉，可沒等她來得及辨認，一股大力忽然襲來，胸口傳來巨大的牽引感，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莉莉絲？”
“……”
“醒醒，莉莉絲？”
“瑪利亞前輩，離早課還有幾個小時呢……”
莉莉絲咕哝了一聲，卻聽頭頂那人疑惑道：“瑪利亞？那是誰？”
……不對！莉莉絲一下驚醒，翻身坐起，對上一雙細長的眼——陸星河眯起眼，嘴角挂着淡笑：“你醒了？”
莉莉絲微沉下眼：“你怎麽在這？”還解除了僞裝。
“好冷漠啊，”陸星河攤開手，“我可是特意來找你呢。”
“真是令人受寵若驚，”莉莉絲一邊随口應付他，視線不留痕跡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阿芙躺在一側的地面，雙目緊閉，再往椅子上看，她心一緊——路德不見了。
……那個死惡魔，難道又跑去哪裏狩獵了？！
陸星河端詳着她的神情，微微一笑：“在找那個少年？”
莉莉絲轉向他：“你知道他在哪？”
陸星河卻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補充道，“我找到你們的時候，剛好他從房間裏出去，但是你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我就沒有管他，先來查看你的情況。”
莉莉絲眯起眼：“這麽有利的情況，你居然沒想到要殺我？”
陸星河忙擺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嘛，要和你結盟~”他張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哪有傷害同伴的道理？”
莉莉絲盯着他溫如暖玉的臉，也勾起嘴唇：“這樣啊……”
下一秒，袖口卻滑出一道雪光，她傾身上前，一把小刀抵住陸星河的下颚：“但偷同伴的東西也不對吧？”
陸星河：“你這是做什麽？”
他投降似地舉起手，聲音慌亂，臉上表情卻沒什麽變化，直勾勾地盯着莉莉絲，莉莉絲懶得與他糾纏，把手伸入其口袋，摸出一本黑色封皮書。
見深淵之書被抽走，陸星河露出懊惱的表情：“啊——怎麽會暴|露了？”
莉莉絲撇了下嘴，因為她與路德綁定了契約，無論兩人相隔多遠，她都能感受到路德的方位好嗎？
她狠狠踢在陸星河的膝蓋上：“居然想偷我的東西？”
“疼疼疼，”陸星河連忙讨饒，“我只是沒忍住……”
跟在莉莉絲身邊的少年實在是過于強大，他尋過來時剛好看到少年從人形變成書，陸星河猜他應該是個高階道具，想着反正莉莉絲在昏迷，就自然而然把深淵之書放入口袋。
他又替自己開脫：“那麽多玩家都眼饞高階道具，換做是別人，早就把你殺了……啊！”
莉莉絲收回跺在他下方的腳，笑眯眯道：“咦？難道上個副本你不是也動過殺我的念頭嗎？”
陸星河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個女人……有夠狠！
“好了，”莉莉絲揚起下巴，“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陸星河試圖裝傻：“什麽？”
莉莉絲一挑眉，威脅性地碾了下腳，他立刻乖乖道：“袁道長——就是宋姨找來的道士，說要布陣找出鬼嬰，需要大家的協助。”
陣？是類似多人法陣那種感覺嗎？莉莉絲沉吟，多人法陣極難運行，難怪路德會忌憚他，這老頭莫非真有兩把刷子？
她往阿芙的方向側了一眼，又迅速轉回視線：“你先去，我馬上過來。”
陸星河問：“要做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他在也只會添亂，莉莉絲微笑臉：“你說呢？”
陸星河估計也清楚自己在莉莉絲心中的地位，聳聳肩：“好吧，”很配合地站起身，朝她擺手，“那我在大廳等你。”
等他合上客房的門，莉莉絲才收回目光，冷聲道：“不打算出來嗎？”
房間內一片寂靜。
莉莉絲看向阿芙，不疾不徐道：“那道士估計攢了大招準備對付你呢，你現在受了傷，應該打不過他吧？”
阿芙的腹部還是沒有動靜，莉莉絲冷笑一聲，這鬼嬰倒是挺固執。
說實在，雖然玩家的任務是消滅鬼嬰，但站在莉莉絲的立場上也不希望看到它被祛除，畢竟——這是她預定為路德備下的傀儡嘛。
反正副本提示也沒說一定要殺死厲鬼，只要讓它離開旅店，四舍五入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可無論莉莉絲怎麽威逼利誘，鬼嬰就像一塊頑固的石頭，縮在阿芙的肚子裏不肯出來，莉莉絲瞪圓了眼，氣鼓鼓盯着阿芙的腹部，恨不得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拖出來。
行，反正她還有別的辦法，現在不聽勸，到時候可別哭着來找她！
莉莉絲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路德醒着就好了，管鬼嬰願不願意，直接把它拖出來，可她剛嘗試了好幾遍，他似乎又陷入了沉睡，怎麽呼喊都不醒。
“先去大廳吧……”她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去大廳，看看那袁道長在搗鼓什麽。
莉莉絲轉身離開房間，等門外腳步聲遠去，阿芙的腹部忽然亮起兩點紅光，望向少女離去的方向。
“一共有十五個人嗎？”袁道長點完人頭，喃喃道，“不太夠啊……”
所有玩家被聚集在一樓大廳內，按照袁長老的吩咐，把門窗都堵得死死的，有幾個玩家一開始還不太信任這神叨叨的老頭，但聽之前另外幾個在場的玩家說鬼嬰一看到他就逃，便将信将疑跟了過來。
反正他們也對鬼嬰沒轍，倒不如用袁道長賭一把。
紅葉皺眉道：“等等，應該還有兩個，”她用傲慢的口氣問莉莉絲，“你沒看到鄭園園和周楠嗎？”
莉莉絲笑眯眯道：“應該早就被鬼嬰吃了，不用去管他們。”
陸星河：“……”
“算了，再不開始就要錯過時機了，”袁長老望了眼屋外，此時接近暮夜，天空呈鼠灰色，“我們開始吧。”
大廳裏早用鮮紅的塗料畫了幾個大陣，莉莉絲抽動了下鼻子，露出反胃的表情——居然是狗血。
“喂，你，”身後傳來袁長老發號施令的聲音，“站到那裏去。”
大廳裏一共畫了三個陣，呈三點對立，袁道長指着右邊的陣，那裏早就擠了另外十四個玩家。
莉莉絲看了眼，正上方的圈子沒人，而右側的法陣只站着宋姨，便問他：“那兩個陣呢？”
“有其他用途，”袁道長不耐煩道，“你怎麽那麽多問題？快過去！”
其他玩家怕莉莉絲惹怒袁道長，連忙催促她：“別bb了，快過來啊！”
“就是啊！哪來那麽多話？！”
好不容易有個npc願意幫忙捉鬼，如果莉莉絲把人惹毛了，他們還怎麽過關？！
莉莉絲挑一挑眉，沒有理睬玩家，反而走向宋姨，迎着她錯愕的目光，輕輕踮起腳，手在她的臉上蹭了一下，微笑道：“看，有髒東西。”
白白嫩嫩的手心裏躺着一小點灰漬，宋姨拿不準她什麽意思，謹慎道：“……多謝。”
“不客氣。”莉莉絲彎了下唇角，轉過身，腳在地上不經意地蹭了一下，把紅圈劃出一道裂口。
她走回玩家的陣營，幾人連忙撲上來，七手八腳把莉莉絲拉近圈子，戰戰兢兢對袁道長道：“袁老，可以開始了。”
那老頭斜了幾人一眼，才晃悠悠走到法陣中心，拂塵一掃，嘴裏開始念叨。
“天靈靈，地靈靈，焚香拜請幽都鬼君，助我幽冥之力……”他比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亂的姿勢，終于結束漫長的咒語，“諸鬼藏伏，急急如玉令！”
玩家中響起驚呼，莉莉絲快被他一大串繞暈了，眨巴眨巴眼才反應過來，只見正上方的陣中漸漸裂開一道裂縫，裏面傳來絲絲陰氣，離得最近的玩家打了個寒顫，抖道：“那是什麽？”
有人走到莉莉絲身旁，輕聲道：“我覺得有些奇怪。”
她回頭，陸星河站得與自己極近，幾乎快貼上自己，莉莉絲退開兩步，才道：“什麽？”
“你聽他的咒語，身為道士，為什麽會向幽冥借力，”陸星河說，“而且那個裂縫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莉莉絲心說我怎麽可能懂你們東方那套，在她看來袁道長方才的那一套動作簡直與土著人的舞蹈無異，但還是道：“你覺得他也是鬼？”
陸星河猶豫了下，搖頭道：“不，但是……”他忽然停住，看向前方的眼中露出驚訝神色，“那是什麽？”
莉莉絲尋聲望去，只見一雙巨大的黑手從裂縫中伸了出來，先是手掌，胳膊，最後露出一個直徑足有兩米的腦袋，上面布滿大小不一的眼睛，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呲”聲。
其他玩家也震驚道：“等等？那是鬼還是神？”
“哇……它的眼睛好惡心！”
玩家七嘴八舌地議論着巨人，莉莉絲卻沉下臉，雖然她不太懂道士那一套，但對巨人的味道很熟悉——那是來自幽冥的氣息。
可既然是除妖的道士，又怎麽會召喚出帶有邪氣的鬼神？莉莉絲正思索，又聽袁道長道：“百目鬼，去找出鬼嬰！”
此時那巨人的半個身子已經擠出裂縫，它仰起頭，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嚎叫，有幾個膽小的玩家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媽的……吓老子一跳！”
卻見袁長老沉吟：“力量還是不夠嗎……”他皺起眉，“那就捉幾個祭品吧。”
祭品？莉莉絲微露疑惑，卻瞬間明白什麽，面色一緊，快速拉住陸星河向後退去：“趴下！”
陸星河哪用得着她提醒，他似乎總是繃緊着一根神經，早在莉莉絲臉色一變的剎那就彎下腰，甚至還托了她一把，防止莉莉絲撞到地面。
“嗷——！”
頭頂傳來巨人的吼叫，莉莉絲還沒來得及擡起頭，一股猛烈的風忽然從頂上刮過，伴随着生腥的氣味，有驚恐尖叫劃破半空：“啊——！救命！！”
莉莉絲吃力擡起頭，一名站在法陣邊緣的玩家被巨人提到半空中，他吓得拼命掙紮，尖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可無論是怎樣的抵抗，在巨人面前都無異于蜉蝣撼木，巨人的眼中閃着貪婪的光芒，拎着玩家的手指一松，可憐那人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吞入肚中。
場面有一瞬的寂靜。
“啊！！殺人了！！！”
下一秒，像是人群中投入一顆炸彈，所有玩家尖叫出聲，有的被那生吃活人的一幕吓到雙腿發軟，跪倒在地，有的連連後退想找地方躲起來，一些機敏的玩家還保持着冷靜，想跑出圈子，剛靠到紅線處，卻怎麽也跨不出去。
“怎麽回事？！”
“道長！救命！出不去啊！！”
莉莉絲站在遠離玩家的一角，擡起頭，目光穿過拼命擁擠的人群，落在對面的袁道長身上。
那老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當然出不去，”他慢條斯理地摸着胡須，“因為你們……都是百目鬼的祭品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試圖日六！
……然後沒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