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黛黛，上！
“你真想好了？”舒顏夾起一片牛肉塞進嘴裏，眯着眼享受濃油重辣對味蕾的刺激。
北城入秋之後雨一場連着一場，溫度跟翻跟頭似的往下掉。昨天還穿着輕紗短袖，今天就得用厚外套将自己裹起來。
火鍋店裏人聲嘈雜，紅油辣鍋在不斷地翻騰，上面白霧缭繞，輕吸一口都覺得嗆人。
放眼望去，整個火鍋店裏也只有蘇绾月一個人穿着件淡粉色緞面連衣裙，長發随意紮起，玉頸白皙秀颀，在這煙火氣十足的店裏十分惹眼。
蘇绾月從翻滾地牛油辣鍋裏夾出一筷子筍尖放在碗裏，輕吸了口氣對舒顏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如果不結婚，打死我我媽都不會同意讓我去的。”
吃這種重辣火鍋大多被嗆得不怎麽好看，可到蘇绾月這兒，偏偏越辣越顯得她唇紅齒白，瑩白小臉還被熱氣熏了一層淡粉。
蘇绾月又夾起燙好的毛肚吃，就聽見對面舒顏啧出聲：“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啊……”
“毛肚都老了，還在這兒瞎念什麽詩？”蘇绾月白了一眼舒顏，“再說這詩可不是這麽用的。”
“意境，意境懂嗎？”舒顏幹脆放下筷子，“美人果然連翻白眼都這麽好看……诶黛黛，你說是不是長得越漂亮的越容易英年早婚？我是不是應該感謝我爸媽賜我這平庸相貌。”
蘇绾月停下動作冷笑：“你那長相還叫平庸？要不咱倆換換家庭？”
“哪敢哪敢，您吃肉。”提到這事，舒顏立即賠笑着将一盤牛肉下進翻滾的火鍋裏。
蘇绾月和舒顏從大學舍友變成了閨蜜，這是任誰都沒想到的。兩人雖家庭條件差很多，卻相處的異常和諧。
蘇绾月還經常去舒顏家住，慢慢才發現，原來父母和子女還能這樣。
舒爸舒媽從來強迫舒顏去做什麽，而是問她想做什麽；舒顏可以因為開心在父母身邊打滾，也可以任意地将自己的傷心難過講給父母聽。
這和她家是截然相反的。
“我們不反對你交朋友，但你要學會甄別好壞。近墨者黑，以後還是少同他們打交道。早知道我就不應該心軟讓你在國內上學。”
她只帶舒顏回家一次，卻得到她母親這樣一句話。
蘇绾月晃了晃腦袋，想将以往不愉快的事忘掉，嘆了聲氣，就忽然覺得身邊的光暗了下來。
一個穿着一身西裝的男人站在她們桌邊，手撐在桌子上笑着看向蘇绾月，“小姐姐和朋友吃飯啊，認識一下？”
說完他就動作麻利地解鎖手機亮出了二維碼，“加個微信，讓我有榮幸能請你、們吃飯。”
他嘴上說着“你們”，可半點兒都沒往舒顏那邊看。眼睛就像釘在蘇绾月身上一樣，還作勢要坐她旁邊。
蘇绾月本來還沒吃飽，現在忽然被眼前這人膩得沒了胃口，放下筷子輕拭唇角，又端起了剛才在和室相親時的微笑：“抱歉，我沒有手機。”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了舒顏的一聲咳嗽。
西裝男也像是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瞟向蘇绾月放在桌子裏側的手機就笑：“真愛開玩笑，那不是手機嗎？”
蘇绾月臉上笑容也冷了：“那個只能打110。”
西裝男顯然是被她嗆得臉色變了幾變，奈何周圍人多，還不時有人看過來，才憋着一股氣恨恨走開。
他剛一離開，蘇绾月就看見舒顏睜大了雙眼給她鼓掌。
“胡說八道得時候氣定神閑、張口就來，臉不紅氣不喘，牛！”舒顏說完就給她比大拇指。
蘇绾月沒理她，叫來服務員結賬，攔住了舒顏想要付款的手，“別，這回是我拉你出來的。等你請我去你家吃呗，我想吃阿姨做的餃子了。”
舒顏剛工作沒多久，最近她家裏又出了事，都是用錢的時候。
“行，等姐掙了錢想吃什麽任你挑。”舒顏也不矯情，總有地方會補上的。
兩人已經是這個火鍋店的常客，老板還在問她們走不走，要不要嘗嘗新做的酸奶刨冰。
“話說回來，早知道你穿這一身出來我就拉你先去買衣服了。就吃飯這功夫已經三個來要微信的，還有兩個說自己是星探。啊，我怎麽得天底下男人怎麽這麽多，我還單身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舒顏一邊挖着刨冰，一邊想逗蘇绾月笑，又看蘇绾月打蔫的樣子就嘆了聲氣，“每回你不開心就拉我來這兒吃火鍋，這次和這小子簽這個婚前協議也是你深思熟慮過的，後悔了？對了，那個報名材料我幫你交上去了。”
提起這事來，蘇绾月才見了笑，甜甜地對舒顏說謝謝。
舒顏畢業之後被學姐拉去星蜉娛樂當了一個小的執行經紀，正巧今年星蜉娛樂要舉辦選秀比賽，贏了比賽的選手不說出道，起碼會有很多機會。她将這些告訴了蘇绾月。這也是蘇绾月為數不多能确定自己喜歡的事。
“還好在截止日前交上去了，伯母那搞定了嗎？”
提到自己的媽，蘇绾月一下子就洩氣了，攪着碗裏化成水的刨冰嘆氣：“這回我瞞着她來着，等結了婚或者我真走到決賽再說吧，萬一我沒晉級呢。”
“你沒和她說！”舒顏聲音徒然拔高，周圍人紛紛看過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忙壓低聲音問她，“不想活了啊！要是然她知道了，連我也完蛋了。”
舒顏說着還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雖然她早就知道蘇母不待見她。
說曹操，曹操就到。
蘇绾月的手機這時突兀響起，屏幕上“媽媽”兩個字吓得她手裏的勺子都掉在了碗裏，當啷一聲響。
她和舒顏對視一眼，拿起手機就站起身，“我先去打電話，你在這等我！”
邊說邊往外跑。
舒顏搖搖頭嘆氣，接着吃自己碗裏的刨冰喃喃：“每次接媽媽電話就像是和我在外面偷情一樣……”
蘇绾月就像手裏捧着個定時炸.彈，快步向門外走去，生怕慢一點就手機就會炸了。火鍋店裏太嘈雜，但橫穿過兩條街道就是一個別墅區的後門，那裏安靜的很。
“媽媽，”終于趕在樊華芝掐斷電話前接起了電話，蘇绾月倚着欄杆靜靜吐氣，怕電話那邊的母親聽到自己喘氣的聲音起疑心，“有事嗎？”
電話那邊聽她問話之後頓了頓才開口，聲音有些嚴肅，“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蘇绾月細白手指拂在鐵欄杆上，黑鐵和月光更顯她膚如凝脂，肌理白膩。她不自覺抿了唇，細聲解釋：“和靳先生在吃飯，包廂裏不太方便，我走出來接的電話。”
“你們在哪兒？”蘇母像是查崗一樣，忽然又開始叮囑她在外面的禮儀。
這些話其實就是從她左耳進、右耳出，她心思根本沒放在這上面，眼睛盯着不遠處出現的一人一狗起了興致。
她和靳北南商量好的，兩人都和家裏都說是一起出來吃晚飯，換個清靜，口供早就對好，她也不怕露餡兒。
“你記得這次好好觀察一下小靳，如果人實在不行……”
蘇母聲音弱了下去，電話那邊傳來了一些窸窸窣窣地小聲交流。
蘇绾月聽到之後心裏就起了一陣厭煩，擡眼看去那一人一狗已經從別墅區後門走了出來，就離她不遠。
“總之，你不要學現在的年輕人、輕易就說兩人不合适，兩個人總要相處磨合的……”
蘇母還在說，蘇绾月嘴上答應着，實際上她的思緒已經完全被那只白色的像一只球兒一樣的小狗吸引了，偏過身倚着欄杆去看。
那只小狗還穿着一件紅色的小衣服，牽着它的男生一身白色的運動衣，身姿挺拔，個子很高，在這不明不亮的地方格外顯眼。
這條路路燈昏暗，幾乎全靠月光照亮，恰好此時也沒什麽人，就只有兩人一狗。
蘇绾月聽着電話裏母親叮囑她去好好接觸靳北南，言辭中全然沒有了她平日裏所謂的“傲骨”。蘇绾月撇撇嘴，心口發悶，但還只能裝作認真地應下。
那個男生停在原地，和那只小狗對視，雙方僵持不下，小狗就開始圍着男生轉圈，妄圖用紅色的牽狗繩将男生纏住。男生也不動，就任它纏。最後小狗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坐在地上看着男生，兩人又開始對眼兒。
蘇绾月險些笑出聲來，聽到電話那頭的母親下了門禁：“好了，不要超過十一點回家。”
她乖巧應聲之後挂了電話。
蘇绾月再看過去，那個男生似乎已經和小狗達成一致，小狗開始一圈一圈地将他解開。
蘇绾月深吸了口氣，抱着手臂，現在她才感覺出如今北城的晚上已經這麽冷了。
“沒關系，等他簽了字，你想要的都會有的。”蘇绾月最後看了眼小狗憨态可掬的樣子，戀戀不舍地邁步要走。
“小姐姐，怎麽一個人了？我送你回去？”
蘇绾月蹙眉向那個油膩的聲音看過去，是剛才在火鍋店裏和她搭讪的那個男人。
她沒搭理，冷着臉往回走。
“別走啊，”那男人幾乎是移形換影一樣擋在了蘇绾月面前，笑得讓人惡心，“我等你好久了，從你出來我就跟着你了。你說這裏這麽黑，讓你一個人多危險，我得保護你啊。”
他說着就伸手要搭在蘇绾月的肩上。
蘇绾月在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時候，一手已經攥緊了裙子在想對策，在他手伸過來的時候，條件反射地閃躲開。
她躲開之後，西裝男卻忽然變了臉，惡心的笑變成了獰笑，“剛才在店裏你就讓我難堪，現在你要怎麽賠償我？”
說完手又向蘇绾月的臉上伸過去。
蘇绾月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今天對媽媽撒了謊之後又看到了她的電話，一時亂了方寸才沒注意到這邊的安全問題。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舒爸對她和舒顏說的怎麽擺脫騷擾，完全沒想到她和自小學武的舒顏差在了哪兒。精神緊繃到了極致，就連嗓子都像是被攥緊了一樣，喊都喊不出聲。
蘇绾月不由自主地做着吞咽的動作，心跳像是一下一下地砸在鼓膜上，下一秒就準備擡腿去踢了。
而真正的下一秒，是斜斜伸出一只手，穩準狠地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腕，又順勢向外掰去。
是那個白色運動衣的男生，趁着西裝男疼得直叫喚的時候擋在了她面前。
蘇绾月這時才看見男生還帶着個黑色的棒球帽，此時的他沒理那西裝男的嚎叫。
男生卻低頭對腳邊喝道：“黛黛，別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