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子一天天平平靜靜的過去了,而他和司馬羽見面的機會漸漸多了起來。父皇似乎很鼓勵他們見面互相切磋,偶爾也問司馬羽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聽着司馬羽的回答,知道父皇對司馬羽也是頗為喜愛,且開始讓司馬羽同皇子們一起跟着太傅學習諸子學說。這讓朱環宇很是高興。那荒廢了近一年的功夫在司馬羽的督促下又慢慢學了回來,因年紀漸長,對事物的領悟能力也比以前好了許多,漸漸的掌握了基本的要領雖不如司馬羽那樣能夠以一當十但對付一般的三教九流倒是沒啥問題了。
他們時常在一起探讨那些艱深晦澀的道家學說,一起背誦一心要感化世人的儒家學說;對那些知進退,在獲得盛名後及時隐退的能臣們極力稱贊;替那些對國家鞠躬盡瘁,卻因奸佞小人枉死的冤臣們感到惋惜;欣賞那些為國家守衛一片大好山河的武将能人。他們就這樣經常一起探讨到深夜,因着皇上的默許,司馬羽偶爾也能住在長樂殿同朱環宇相伴。在朱環宇覺着一切都很美好的時候,平靜被打破了。一切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景帝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差的時候誰也沒有察覺到是出了問題,剛開始只覺着是皇上對太子的逝世悲痛過度造成了身體的不适。而後因為對二皇子的教導事必躬親且國事繁忙,以為是操勞過度造成身體不适。待近來二皇子已經常能為景帝分憂,且因着二皇子的聰明懂事令景帝心下甚尉,但不知為何身體卻每況愈下,待大家察覺出有問題時,景帝竟已病入膏肓,為時已晚了。
太醫院的太醫誠惶誠恐的趴在景帝的床前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都知道他們犯了要殺頭的死罪,但也都明白裏面太醫院裏一定有想至皇上于死地的人,且瞞天過海,欺騙了其他所有太醫院的太醫,而他們竟然誰都沒有察覺,直到景帝氣息微弱的質問他們之時才驚覺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
景帝看着這群只會互相猜疑,卻沒法提出解決辦法的一群庸醫,更是氣惱不堪,讓李公公把他們都趕走,至于如何處置他們顯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景帝對自己的時日所剩無多已有心裏準備,只是恨自己一直沒能下定決心早日立宇兒為太子,一直想着要再考察考察宇兒,現如今再宣布的話恐會置宇兒于危險之中。
“來人呀,傳晨婉進宮觐見。”
“啓禀皇上,晨婉娘娘已在宮外等候多時,奴才看您睡的很深一直沒敢叫醒你。”
“讓她進來吧。”景帝氣息微弱的說道。
“臣妾叩見皇上。”
“快起來吧。”景帝看着眼前眉目十分悲切的女子,怎麽也不願相信當年那個溫婉可人的女子今日竟是要殺他之人。只是除了她能夠讓他摒棄一切戒心在他食物裏放入那對常人毫無影響只能傷他的芥粉外,其他又有誰呢。
“朕今天招你來,是要交代你件事情。”
“皇上請說。”
“朕的身體眼看就快不行了,這一年來宇兒一直跟在我身邊,對事情的看法有自己的獨特見解,對事情的處理也很是妥善,把江山交給他朕很放心。”說到此處景帝感到晨婉娘娘的臉色一暗,那裝出來的悲切之情已漸漸被仇恨所取代,景帝知道今晚他們夫妻情分已盡。
“只是宇兒年紀尚小,他又從小失去了娘,在你府中也待過不短的一段日子,以後在生活上的事情你要多幫忙他些。”景帝望着晨婉娘娘見她久久不願回答,心下已是确定是她與太醫院的太醫串通一氣陷害他,不禁氣憤起來。這些年來他待她畢竟不薄,沒想到她竟如此蛇蠍心腸,想要至他于死地。
終于晨婉娘娘還是沉不住氣,恨恨的道:“皇上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想到要立靖兒為太子嗎。”
“靖兒性情嚣張跋扈,心狠手辣,又被你寵的無法無天,你難道還會妄想我立他為太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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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靖兒出生那年曾信誓旦旦的跟臣妾保證過定會立靖兒為太子,如今竟是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朕的确是食言了,不過如今朕倒慶幸自己食言了。而你卻因此竟要至朕于死地嗎!”景帝雖病入膏肓,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在病榻上那威嚴的語氣也令人驚懼三分。
晨婉娘娘望着景帝的表情由驚恐、不敢相信而後竟癡癡的笑了。
“皇上已經知道了麽。那臣妾也就不想再扮那個賢良淑德的娘娘了。不錯,那無色無味的芥粉的确是我放的。皇上在景熙過世後不也對這個世間沒有什麽留念了麽,那何不提早去陪她呢。”說完倒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看着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景帝已無一絲懼怕之色。
雖早已猜到是她所為,但聽到她親口承認,終是心痛不已。
“這些年來我自認待你不薄,雖沒能立靖兒為太子,但宇兒生性溫良,以後一定也會善待你們母子,你究竟為何要如此孤注一擲,行此險棋呢。”
“待我不薄,這麽多年來你一直當我是景熙的替身叫待我不薄。我本是真心實意的嫁與你,雖你是帝王之身但也想要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那樣與你相愛相守,可在你的眼裏我永遠不過是景熙的替身。只是眉眼上的一顆淚痣與她長在相同地方,就要做她一輩子的替身。我原本一直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我的,直到看到你見到景熙時候的神情才明白那一切不過是在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總算哄得你願意立靖兒為太子卻遭到群臣的反對。若說那時候你是萬般無奈,那息兒死後你又為什麽接你三年來從未關心過的宇兒入殿而不是你曾答應過的靖兒入殿,你讓我如何甘心。”說完已滿臉是淚,臉上表情猙獰,對景帝只剩下了無盡的恨意。
“沒想到這麽多年來你竟一直這麽想。的确,我承認我對景熙總是不能釋懷。因着人總是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耿耿于懷,自從我把景熙接進宮來我就一直希望她能對我真心實意的笑一笑,溫柔的和我說說話,可她從來沒有,看到我時總是死氣沉沉,似我犯了什麽彌天大罪一般。真是可笑,我身為一國之君為何要受她那樣的氣。當第一次看到你時,你笑起來的樣子讓我覺着景熙對我笑一般,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确是因為你的神情和景熙相似而把你接入宮。可是漸漸的我也被你的情意所暖,難道你感受不出我這些年來是真心實意的待你的嗎。”景帝緩了緩接着說道“靖兒的事情确是我考慮不周,當時一時沖動答應你,讓你這般失望。只是過後我也百般彌補,你想要什麽,靖兒想要什麽我哪次有對你說過不,而你,現在就是這樣來報答我的嗎!”景帝說完反倒平靜了下來,看着眼前那滿臉是淚的晨婉娘娘,只覺着心下一片荒涼。
他這輩子只娶過四個女子,第一個女子是政治聯姻,他并沒有不甘願,反而挺喜歡紫禧皇後的。只是紫禧皇後的娘家竟仗着自己有着幾分在前朝立下的大功便處處咄咄逼人,那剛剛滋生的愛意早已在這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氛圍中消失殆盡。第二個女子便是朱環宇的母親景熙。初見她時,他像所有情窦初開的男子一般深深被她所迷戀,一度以為自己的眷顧對她來說是世上最大的恩寵。卻不曾想過,她早已有了深愛的人,他毀了她的一生也困住了自己的一世。第三個女子因一顆與她相似的淚痣博得了他的另眼相待,只是這次他不會像前次一樣魯莽,他知道她也是愛着他後才把她接入宮,卻不曾想到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思念狠狠的傷透了她的心。她們都是他愛過的女子,一個自刎而死,一個憂郁而死,還有一個竟要至他于死地。他這一輩子枉能操控天下蒼生的命運,卻唯有最後入宮的容妃對他尚有幾分情分在。不知是那些女子不幸些,還是自己悲慘些。
“一切都太晚了,當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我就知道不會再有有回頭路了,除了一路走到底外已經沒有別的退路了。”晨婉娘娘很快恢複了鎮定,她知道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候。
“如果你現在立下诏書願意讓靖兒繼承皇位,我會讓靖兒尊你為太上皇。”景帝看着晨婉娘娘猶挂着淚珠看似軟弱的臉上居然說出如此絕情之話,不禁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以為靖兒竟會是那千古留名的唐太宗麽,就算他是,我也絕不是願乖乖束手就擒的李淵,當年你害死息兒之時我一念之差放過你就是我一生最大的過錯。”得知息兒是晨婉密謀殺死後他也沒有怪她,他只怪自己,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願一人承擔起這個過錯和傷痛只望她能放下,知道他對她的好。難道她以為自己真不知息兒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嗎,豈知這樣的縱容只是助纣為虐罷了,她敢殺了息兒,自也是敢向自己舉起屠刀,為什麽當時自己竟認為她會體諒他的用心悔過自新呢。
“既然你全部都知道了,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若你今日願立靖兒為皇上,并保證從此不再幹涉朝政,你下半生自可在煙雨居悠閑自在的渡過。倘若你不同意,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從□□傳位至今已有兩百餘年歷史,我絕不會把江山毀在靖兒的手上。宇兒才是下任皇位的繼承者,你就死心吧。”
“既然如此,你也別怪我,我這也是被你逼的!”晨婉娘娘說完栖身到景帝一直放玉玺的桌子上,打開錦盒一看,居然是空的!她竟從未想過景帝會把玉玺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