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捉鬼
田大富在黑暗中胡亂撞,天氣并不熱,但他出了一身的汗,剛轉過一個拐角,就迎面碰上一具冷冰冰的身體,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是嘿嘿笑着的斷頭鬼,把腦袋從左手抛到右手,朝他吐舌頭,田大富手腳并用爬起來,頭也不回往另一邊跑去,斷頭鬼遠遠沖他喊:“要是現在我當鬼,就一口把你吞了!”
聽見這話,他跑得更瘋了,繞着圈亂跑一氣,忽然在一個隔室的角落裏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寶髻,他喊她:“你怎麽不跑?”
寶髻擡頭看着他,含着眼淚不說話,田大富過去拉她:“咱倆一起跑!”
她搖頭,用細如蚊吶的聲音說:“跑也沒用……”
西廂另一處隔室內,桑蓮城等人聚在一起躲在角落,鞠十九小聲說:“九個客人,加上小王爺,哪個像無名?”
桑蓮城思索片刻:“一點也分辨不出來。”
花七一拍折扇:“我們怎麽能确定一共是九個客人?”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錦侯順着他的話頭:“你是說……第十個客人是像鞠十九這樣的?”
十三郎想了想:“有可能,這個人一直在,只是我們看不見他。”
田大富的耳朵貼着寶髻的嘴唇,滿臉的肌肉擰結在一起,顫聲說:“你說真的?”
“真的,”寶髻點頭:“我們根本不是什麽客人,殿下的客人只有一位。”
田大富如墜冰窖:“那我們是什麽?”
寶髻慢慢吐出驚人的話語:“我們只是那位客人的盛宴。”
十三郎和錦侯仍在商量對策,桑蓮城忽然捂住鼻子:“有臭味!”
“我也聞到了,”花七用扇子把臭味扇開:“應該不是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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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拔出龍骨刀:“走,去看看。”
另一邊,田大富拉着寶髻沒命地跑,跑出了五六個屋,腳下突然一滑,大頭朝下摔在地上,他掙紮着站起來,忽然覺得身上濕漉漉黏糊糊的:“什麽東西!”
寶髻借着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田大富渾身是血,血泊裏有一些殘肉,還有老将軍蒙眼的那條白布。
桑蓮城他們此時也站在一灘膿血旁,花七搭着十三郎的肩:“誰的血這麽臭?”
錦侯用他狐貍精的鼻子聞了聞:“是蠍鬼。”
十三郎倒笑了:“看來不用我們去找無名,他會來找我們的。”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斷頭鬼抱着腦袋正哼哼悠悠走着,突然他停下來,往背後看,廊子上什麽也沒有。他繼續往前走,後邊又有動靜,他稀疏的眉毛皺起來:“誰在那兒!”
沒有回答,他盯着黑洞洞的長廊,似乎什麽東西正向他接近,他表情緊張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手抓起腦袋朝相反方向扔出去,邁步剛要往右邊的隔室跑,一股風卷上來,把他的身體撕成了碎片。
鞠十九突然說:“腳步聲!”
五人側耳聽,确實有兩個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十三郎舉刀,花七搭箭,猛地,黑暗裏沖進來兩個人,是寶髻和田大富。
田大富看見他們吃了一驚,退後兩步,又覺得退無可退,便沮喪地說:“老将軍死了,屍體沒看見,就見一灘血。”
桑蓮城指着地上:“蠍鬼也死了。”
鞠十九茫然:“那……現在誰是鬼?”
田大富瞪着虛空:“誰在說話!”
桑蓮城趕忙跟他解釋:“別怕,我們不是鬼,我們也想出去。”
衆人安靜了,黑暗中除了一點喘息聲什麽也聽不見,田大富捏起拳頭:“肯定是那個斷腦袋的家夥幹的!”
一顆頭骨碌碌從老遠滾到他腳邊:“不是我!”
田大富和寶髻驚叫,花七則拿扇柄敲打他腦門:“你身子呢?”
斷頭鬼又憤怒又窩囊:“沒了,讓那家夥吃了,他像一陣風,看不見摸不着!”
十三郎稍一思忖:“田大富,你帶他倆找個地方藏起來,蓮城,我們走!”
從他們玩捉鬼游戲的王府大堂往北走五百米,過三進院子,進七道小門,曲曲彎彎便是小王爺的寝宮。這裏雕梁畫棟草木蔥茏,絲竹聲不絕于耳,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整座宮殿都被一團紫色煙氣所籠罩,仿佛蓬萊勝境。
小王爺躺在玉石編紮的細花席上吸五石散,已經進入了一個似夢非夢的神仙境界,他整個人亢奮得振顫發抖,嘴裏咿呀呻吟,偌大的宮室只有一條狗、一個書吏和幾個女官遠遠守在門口。
一個梳雙鴨髻的女官說:“你聽,又有人慘叫。”
旁邊是掌燈的女官,壓着嗓子說:“養狗、養蛇、養蜘蛛,又養這麽個東西!”
提香籠的小女官說:“聽說這東西叫無名,是個大鬼。”
留八字須的秉筆書吏假咳兩聲:“再議論,你們給寶髻作伴去?”
她們立刻不說話了。
這時已打過了二更鼓,田大富按十三郎說的,抱着斷頭鬼的頭,牽着寶髻的手,哆嗦着靠在一扇紙門後頭,斷頭鬼左右觀望:“躲在這不行。”
田大富擦一把汗:“空蕩蕩的屋子,哪裏有躲的地方!”
斷頭鬼把血紅的眼珠子轉了轉,嘿嘿笑了:“與其等那家夥來吃我,不如我先把你們倆吃了,填飽了肚子興許能逃出去!”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長舌頭舔上田大富的手臂,田大富一把将他扔出去,拽着寶髻就逃。他追上來,鬼臉猙獰地堵在兩人前頭,緊要時刻,田大富使出全身力氣揪住斷頭鬼的耳朵,讓寶髻踉跄着跑走了,斷頭鬼把牙齒磨得咔咔響:“來吧,讓我吃了你,死了你就不害怕了!”
他張開血盆大口,黑幽幽的嗓子眼看得一清二楚,田大富驚恐地躲閃,這時一股巨大的、看不見的力量在他眼前從左右兩個方向把斷頭鬼的腦袋擠碎,就像拍碎一個西瓜,濺了他一臉血。
“救、救命!”田大富只來得及喊了這一聲,一股疾風便卷上來,割斷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