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是自願跑的?
留在內殿議事的人分別有郁、楚、宋氏, 以及其他一些心腹臣子。
這些人紛紛向郁琤各種進言。
直到有人提起了祿山王養女玉鸾。
“桓惑老賊已死,但他名下的女兒卻還想置身事外,只怕這天底下沒這麽好的事情……”
“不錯, 此女先前于郁小公子的事情上确實有進言襄助, 但她若真有悔改之意,自然也會向陛下承認自己的身份才是……”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 圍繞的核心都是一致, 都是想要将玉鸾抓捕回來定罪。
臣子們說的口幹舌燥, 但見郁琤面無表情地發話:“派人去找。”
楚鎏聞言立馬附和道:“不錯,此刻陛下派下精銳,将她極有可能去過的幾個地方都找一遍, 大概派二十餘人,在各個地方搜尋定然……”
郁琤将他的話打斷:“一千。”
楚鎏的聲音一卡, “什……什麽?”
郁琤斂去眸底的情緒, 擡眸朝衆人看去, “派一千精銳,挨家挨戶,從裏到外貼着地皮, 仔仔細細寸土寸磚地搜。”
一旁宋殷亦是有些傻眼了,“表兄……不,陛下, 為什麽啊?”
為什麽?
郁琤搖頭。
他也想問自己為什麽。
為什麽是一千精銳而不是一萬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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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宋家小子見證過玉鸾與自己的感情後, 難免也會被玉鸾對自己的癡情所打動一二,覺得他應該會傾出所有吧?
但宋殷到底還是高估了他對那個女人的感情。
倘若他派一萬個人就不是一般的惹人注目了。
那樣定然會引起民生慌亂, 挑選一千個彪悍能幹的精銳喬裝打扮下去,不出三日也一樣能将昱京翻完。
一群人做夢一樣退出了內殿。
陛下是瘋了嗎?
那個妖女偷他東西了?偷他命根子了?
一千個精銳啊,他派一千個精銳去找那個妖女?
平日裏只怕出動百來個到外面大街上去, 都會叫人誤會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了吧。
楚鎏唏噓道:“那妖女給陛下下了蠱吧……”
宋殷站在他旁邊亦是驚嘆:“好厲害的女人,竟然還會下蠱嗎?倘若我也給自己種個什麽肌肉蠱在身上,我是不是就可以長出六塊腹肌來了?”
他說完又露出一絲認真沉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我現在這個年紀再來學還來不來得及了。”
楚鎏:“……”
他只是打個比方而已,誰說玉鸾真的會下蠱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這種蠱,誰他娘的會研究這麽無聊的蠱出來???
這廂遠在梨村的玉鸾并不知道昱京發生了什麽。
她甚至忙于與親人相認,都無暇去想昱京的事情。
說起來,家裏面的人其實不止玉鸾不是阿瓊親生的孩子,其他兩個也都是阿瓊自己撿回來的。
只說當年,玉鸾還是個小小鸾的時候,她是第一個遇見了阿瓊。
阿瓊撿到她以後,替她洗幹淨了嫩嫩的身體和小腳,親了小小鸾一口,讓小小鸾喊她“阿姊”。
一直害羞的小小鸾卻張開了手臂抱住了她的腿,軟軟地叫了聲阿母,叫阿瓊的心瞬間萌化,失口答應了下來。
這一答應,就多了個女兒。
後來玉鸾大一點的時候,阿瓊又撿到了一個兩三歲的娃娃。
阿瓊給對方擦幹淨了嫩嫩的小臉,讓對方叫“阿姊”。
一直不說話也不哭的娃娃就張開了短短的手臂抱住了阿瓊的另一條腿,奶聲奶氣地喊了聲“阿母”,阿瓊的心被萌化成一灘水了,又答應了下來。
最後阿瓊撿到了富貴。
她給高燒的富貴擦了擦臉,破罐子破摔,讓富貴喊她“阿母”。
雖然富貴咬緊牙關愣是沒喊,但玉鸾和狗奴一直都把富貴當做大兄。
誰能想到,大兄最後背着他們爬了阿母的床。
玉鸾問了阿母之後才知道,今日是阿母同他們兩個怄氣,覺得自己身子早就調養好,不需要再吃普濟草。
他們偏偏不放心,非要她吃吃吃。
她一氣之下斷了他們的午飯,讓他們陪她一起吃草。
玉鸾笑了。
她遇到阿母的時候,就知道阿母不知是中毒還是得了什麽怪病,需要一直吃普濟草續命。
當年她自作主張把自己賣了,也是因為阿母危在旦夕,山裏采集不到普濟草,只有那人牙子手裏才有……
“你這一路上有沒有遇到壞人?”
阿瓊問她。
玉鸾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壞人倒也沒有遇到,倒是有一天夜裏,晚上熄燈之後,我從窗縫裏見外面有幾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守在牆角外似在密謀什麽……”
“我覺得害怕,就把他們都迷昏了。”
這一路走來,別的倒也沒有什麽了。
阿瓊撫着她的頭發,似感慨一般,“你在外面吃的苦頭,阿母都知道。”
玉鸾只笑了笑,心想自己遠在昱京吃的苦頭,阿母怎麽會知道呢?
“我只是去別人府上做侍女罷了,做滿歲數就回家來了,哪裏會吃什麽苦頭。”
她說着便岔開話題要去後院看看。
阿瓊說:“你去吧,順道澆澆水,我來把湯喝了。”
這湯也是普濟草熬出來的。
玉鸾去了後院,才發現這些年來,他們把後院擴大許多,自己動手種了很多普濟草。
玉鸾卷起袖子,把地澆了一遍,心裏不經意間想到了薊蘇。
但又想到蠱湯的另一種解法就是以血養蠱的主人死亡。
桓惑曾親口承認用自己血喂養的蠱蟲,所以他死了,薊蘇應當也無礙才是。
她又想,等過段時間昱京的風聲過去了,她就帶着家裏人去昱京把被玉匙鎖住的財物取出來……
她這樣想着突然感覺背後有人看着自己。
玉鸾驀地轉頭,只見外面風吹雲動,花香鳥唧,再沒有任何東西。
她暗暗松了口氣,心想自己還是和從前一樣,習慣了時時刻刻緊繃着自己,如今敏感了一些也是在所難免。
況且在這小小的梨村裏又怎麽可能會再遇見京裏那些危險的人?
***
昱京,和溪從外面回來,匆忙進殿将消息傳達給郁琤。
“當日派去玉女郎身邊的暗衛都回來了……”
當時還是因為玉鸾莫名被天子召見進宮後,郁琤才讓人安排了暗衛跟在玉鸾身邊。
郁琤讓和溪立馬将人帶了進來。
那些人都跪了一排,很是狼狽地與郁琤說了事情的首尾。
字字句句,幾乎都再一次輔證了玉鸾是自己跑了。
不是綁架,沒有不測,也沒有意外。
是她自己積極的、主動地離開了昱京。
“只是……只是我們一時不察,半道上……半道上都被玉女郎給迷昏了。”
這群人羞恥地垂下了頭。
他們沒有防備過玉鸾。
但不管怎麽說,被一個柔弱的女郎給集體迷昏了,傳出去以後他們在道上還怎麽混……
郁琤的心此刻就好像被人五花大綁起來,反複地澆灌冰水,澆得一絲熱氣都沒有了。
他默默咽下心口窒悶之感,沉沉的臉色愈發高深莫測。
暗影中的老大忙又說道:“但是……還有一個小七沒有回來。”
郁琤朝說話的老大看去。
老大說:“小七若沒有遭遇不測,多半是一直都順利地跟在了楚女郎身邊保護,所以……”
郁琤道:“想辦法聯系上他。”
老大苦着臉答應了下來。
但昱國這麽大,小七不主動聯系自己,自己想要聯系到對方,談何容易?
白日裏郁琤擠出時間處置完玉鸾的事情,其餘事情又淹沒在繁瑣的公務裏。
一直到了晚上他歇下了,混沌的腦子才空了下來。
臨睡前他讓人草拟了一份張貼全國的通緝令。
他也希望這件事情不必鬧到這個地步才是……
脫離了繁瑣公務,郁琤魂不附體一般,将身體安頓在了榻上。
夜裏郁琤做了個夢。
夢裏的玉鸾仍是一如既往的可人。
她很是慚愧地對郁琤道:“郎君,我真正喜歡的人是薊蘇。”
郁琤滿臉的不可置信。
“為什麽?”
玉鸾為難地咬了咬唇,告訴他:“我喜歡小一點的,郎君太大了。”
郁琤震驚地從夢裏醒來,竟是滿頭大汗。
他坐在龍榻上怔愣了許久,這才發覺這只是個夢。
此刻已經成為了新君的郁琤忍不住露出了微微自嘲的表情。
難怪人家說夢是反的。
她現實中喜歡他喜歡的不行,所以他做夢就會夢見她不喜歡自己罷?
他心想罷了,繼續睡,養足了精神才能時刻保持頭腦清晰,讓自己早日将她找到。
大抵是近日來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遭遇到了巨大的耗費,郁琤竟很快又睡着了。
這一回郁琤又做了個夢。
夢裏的玉鸾眼睫上沾着惹人憐愛的淚珠,仰眸道:“阿鸾只喜歡狻奴……狻奴就是阿鸾的命,阿鸾的天……”
郁琤仍是震驚地握住她的手,很是隐忍道:“那你為什麽要走?”
玉鸾眨眼道:“因為狻奴生我的氣了呀。”
郁琤暗道她這回卻是想岔了。
他這個人向來心胸豁達,就算長青道長給他算出綠帽子命來,他也不一樣和和氣氣待人,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她竟然都不知道嗎?
“狻奴果真不生我的氣麽……”
她嬌羞地撲到他的懷裏,語氣自責道:“我好後悔,早知道就算打斷了自己的腿,我也不該從狻奴身邊離開了。”
郁琤嘆了口氣,寬容說道:“倒也不必真打斷腿,你知錯能改以後別再走就是了。”
玉鸾見他如此大度,仿佛瞬間折服于他,羞紅了臉忸怩提出要他親親自己。
郁琤只稍稍地矜持了一下,正打算松口答應她的時候,突然再度醒來。
他聽見了外面如雷鼾聲,不知哪個值夜的這麽沒有眼色……他頓時怒從心起。
但想到夢裏的內容,眉頭難免又是一緩。
這個夢逼真的程度簡直就好像讓他看到了活生生的玉鸾一般。
郁琤想到太/祖當年打江山的時候就夢到了神獸吐珠的事情。
後來果不其然,太/祖就真的得到了昱國這個形似明珠的江山。
看樣子,這次這個夢多半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