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不擇手段?
這個女人真是該死……
這會兒看着是郁琤占了上風,但她在他身下眼睫顫抖,眸中籠着霧水般,将唇瓣咬得都快要泛出血了。
她的心口跳動得厲害,看着是害怕的模樣,但還在這裏給他裝傻,分明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
郁琤懶得和她啰嗦,直接問道:“梨花醉怎麽解釋?”
玉鸾聞言頓時一僵。
“你怎麽知道的?”
他見她這般驚訝,終于冷笑一聲,“你平時身上都是栀子香氣,那天卻偏偏滿身的梨花香,自己沒感覺嗎?”
他這話一出,玉鸾登時瞪圓了眼睛。
她那天……滿身的梨花香?
她驚愕到說不出話,腦子裏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驟然想通。
而且此時此刻,因為郁琤的這句話,她也終于反應過來,給她下了梨花醉的人是誰。
那個滿心希望她不死也至少能醜态百出、當衆解褲便溺的人,竟然會是那個人……
她啞口無言,郁琤朝她冷嗤,“為了得到我,就這麽不擇手段嗎?”
玉鸾長長地出了口氣,一樁心事徹底了結一般。
她掀起眼皮看了郁琤一眼,“是啊……”
郁琤看着她,還疑心自己耳朵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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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直接承認了?
“你說什麽?”
玉鸾不想同他解釋,索性就認了,“我說,我就是為了得到你,不擇手段。”
她的心裏是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不過那雙澄美的眼眸看着郁琤仍是不躲不閃。
郁琤神色愈發莫名,驀地将手裏的匕首摔在地上。
他站直了身子,将身後的燭光擋去,耳根竟也莫名地紅了幾分。
他沉着臉似乎想斥罵她兩句,但又不知為何沒有罵出口,反而一反常态頗是氣急敗壞地甩門而去。
當天晚上,玉鸾可以說是徹夜難眠。
她屋中燈也徹夜未熄,外面的侍女見了,竊竊私語兩句。
“她怎麽還不睡覺,多費燭啊……”
“看侯爺來的時候那麽生氣,走的時候又好像被鬼追似的,估摸着她惹惱了侯爺,睡不着覺都是輕的……”
兩個侍女見這裏無人過問,便相攜手下去歇息了。
玉鸾晚上确實是睡不着覺,不過跟郁琤沒有半毛錢關系。
天不亮的時候,她就送了紙條放在後牆的狗洞口。
一直等到天亮,玉鸾招來一個侍女,給對方一支金簪,請她去角門看一眼,是否有輛車在。
侍女不敢收她東西,只過去看過回來告訴她:“女郎所料不錯,外面确實有一輛馬車停着未走。”
玉鸾點頭,便叫她退下。
她進到屋裏換了身裙子,出門之前還将腳踝上那銀鈴一道解下來,刻意丢在了床頭。
他先前人前一口一個貍奴叫她,她就不信,就算他的貓沒丢,他就敢和他的貓做這種禽獸事情了?
只是她一想到那個大畜生就覺得心裏煩躁,索性暫且不想。
郁琤早就解了對玉鸾的禁令,叫她離開地順利無比。
薊蘇戴着鬥笠充當車夫來接應她,他并沒有立刻将她帶回祿山王府,反而帶去了一個茅草屋裏。
到了地方,薊蘇從袖子裏摸出一根草叼進嘴裏,嘀咕道:“到我家了,要不要下來喝一杯茶水?”
玉鸾詫異地看着那破破爛爛的房子,點了點頭。
薊蘇有家,是個讓她非常詫異的事情。
她只知道薊蘇是個刺客出身。
他很小的時候,被祿山王從一個刺客組織的手裏買下來的。
當時買下來的總共有四個孩子,但只有薊蘇成了祿山王的養子。
玉鸾坐在簡陋的屋子裏,透過窗子,看着薊蘇很是娴熟地在院子裏的小菜田裏拔了拔草,就是小菜田裏也沒有菜就是了……
她就着滿是缺口的碗喝了幾口熱水,心口漸漸平定下來。
玉鸾知道薊蘇有話要同她說。
等他回到屋裏時,她也給他添了碗白開水,“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言下之意是在問他,他是怎麽找到他自己的家的。
薊蘇将水喝完,答她:“我找到了我的阿兄。”
玉鸾詫異,擡眸見他笑了笑。
他笑起來其實很陽光,給人一種燦爛爽朗的感覺。
但他的肌膚很蒼白,近乎病态。
大部分時候,薊蘇都需要躲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在普通人的眼裏,他們這種存在,其實就是一種怪物。
“恭喜你。”
玉鸾說道。
可他卻搖了搖頭,“阿兄死了。”
玉鸾又是一愣。
薊蘇說:“三年前,大概是秋天的時候,阿兄找了我十幾年,終于一路打聽輾轉到了城裏。”
“到了城裏以後,阿兄花光了所有的錢,剛好也打聽到了我在祿山王府的消息,然後他就将自己賣身進了祿山王府裏。”
玉鸾沒想到他竟還有一位這樣的親人。
“那他進府裏之後找到你了?”
薊蘇仍然搖頭。
“因為祿山王喝醉酒後,心情極好,讓人牽來馬車在府裏駕車亂撞,将我的阿兄給壓死了。”
他說到了這裏,玉鸾呼吸都窒了窒。
她記得這件事情。
三年前的秋天,祿山王駕車壓死了一個家奴。
那家奴是個身體健壯的男人。
玉鸾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她的馬車曾壞在路上,車夫怎麽都修理不好,索性跑回府裏去将那個樣貌敦厚的家奴給帶了過來。
對方手指靈活地給她修好了車子,還給她講解了一些關于馬車的結構。
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很老道的師傅。
玉鸾當時就問他,為什麽要進府來做家奴,他笑了笑什麽都沒有說。
後來玉鸾再見到他的時候,他被祿山王的馬車壓得七孔流血,他一動不動,腰部都被車輪碾爛了……
玉鸾擡頭看向薊蘇,薊蘇的眼睛都紅了。
“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玉鸾說不出話來。
她動了動唇,低聲道:“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他搖頭,“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
“如果阿兄不出來找我,也許這輩子會帶有遺憾,但那也只是個遺憾罷了。”
但他會娶妻生子,平安喜樂。
他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散盡家財、放棄安穩的生活出來尋找薊蘇。
然後到死,都沒有找到。
薊蘇回憶完這一切疲憊地阖了阖眼,對玉鸾道:“對不起……”
玉鸾聲音低低的,“你又為什麽要向我說對不起?”
他說:“因為我想要你幫我對付祿山王。”
玉鸾說:“那麽,我也有個事情要告訴你。”
“我的母親曾經是祿山王的侍女,而祿山王曾經淩/辱過她。”
這回卻輪到薊蘇詫異地睜開眼睛看她。
薊蘇大吃一驚,“你是祿山王的女兒?”
玉鸾立馬臉色一變朝地上“呸”了一口,然後解釋道:“阿母是我的養母。”
薊蘇神情複雜,道了一句“節哀順變”。
玉鸾盯着他,“我阿母還活着。”
薊蘇:“……”
七年前,玉鸾為了阿母的病賣身進祿山王府,中間她偷偷回家見過阿母一次。
那次她們談崩了,甚至談到了兩個人都翻臉不認彼此的地步。
可她走的時候,阿母卻朝她說,最多七年,七年之後,玉鸾若沒法脫身回來嫁人,那她這個做人阿母的,只好親自出來把玉鸾帶回去了。
如今已經是第七年了,她即便以不認阿母為要挾,只怕到了時候,也無法阻止阿母。
那麽她只能盡快在今年想辦法解決了祿山王。
聽起來仿佛很可笑很不自量力,但玉鸾這七年一直在想辦法做這件事情。
玉鸾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許久。
過了會兒玉鸾才想起來問薊蘇:“如果我剛才拒絕了你怎麽辦?”
薊蘇說:“那我就不能讓你活着離開這裏。”
所以他剛才才跟她說對不起。
玉鸾:“……”
這個狗東西……
這廂郁琤出門辦事。
因要去見的是一位老者,冠發不可淩亂,衣角也要整潔,是以他出行也只能乘車而出,不能騎上玄君。
半道上便有個下屬追了上來,隔着側窗同他低語幾句,随即遞上了那道紅繩串起的一對銀鈴。
這個作死的女人……
他給她的東西,她竟然敢不随身攜帶?
郁琤抓着那紅繩,轉念又想,照她這馬虎的性子指不定就是她不小心給忘了。
他不由地反思,自己昨晚上的态度是不是過于矯情?
真要仔細論這件事情的對錯,她不過就是為了得到他使了些見不得人的下作方法……
追究始末,還不是因為她太愛他了?
愛一個人又有什麽錯?
他與她斤斤計較反而顯得自己心腸狹隘。
他實在覺得這樣不好,大不了對她稍加懲戒就是了,何苦要給她臉色看呢。
如今她指不定就是為此生出自卑,覺得沒臉見他。
“如此就放走玉女郎嗎?”
郁琤緩緩收攏手指,若有所思道:“祿山王想要用她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她空手而歸,只怕很難交差,而且……”
“而且什麽?”
随從不解。
郁琤瞥了對方一眼,只是将銀鈴收進懷裏。
而且她只得到了他的人,還沒有得到他的心。
作為一個被她不擇手段都想得到手的男人,他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她會真的狠下心來離開他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