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觀色(十八)
第四十一章 觀色(十八)
情話動聽,但切勿輕信。
顧語用她的切身經歷領悟到了這個道理。
此刻的顧語正向拿着一根沒沾墨的畫筆,在她光滑身軀上來回游走的‘騙子’含恨怒吼︰
“有本事你沾墨畫啊!”
都怪她被甜言蜜語沖昏了頭腦,遺忘了自己喝兩杯就倒的垃圾酒量。
顧語心中懊惱。
回到新房,顧語就被已知曉她酒力不勝的塗仰彩灌了兩杯美名其曰‘助興慶祝的紅酒’,之後她便意識模糊,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顧語察覺到有人在脫她的衣服,于是她驚恐地睜開雙眼,見證了寫進她黑歷史的恥辱一幕——她渾身赤.裸,呈大字躺在新床上;而塗仰彩卻衣裝整潔,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你個變态!”
羞惱羞憤齊齊湧上心頭,顧語想抓被子遮羞,卻發現被子在遠處窗臺;想起身穿衣,卻因為酒勁未消,使不上力。
然後還沒來得及運轉武字訣的她,就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塗仰彩輕輕一推,推回了仰躺狀态。
“這叫情趣,不叫變态。”塗仰彩半跪到床上,手揚畫筆,往顧語鼻尖輕輕一掃,“聽到我說要給你畫藝術畫,你不是很高興嗎?怎麽現在又變臉了?”
顧語一邊躲避上方熾熱的視線和惱人的畫筆,一邊喊道︰“這叫什麽藝術畫?你自己怎麽不給自己畫!”
“你可以把它看作人體彩繪。”塗仰彩的明眸之中潛藏笑意,溫柔而缱绻,“自己給自己畫,不就沒人看得到我的好身材了嗎?”
“你你你你…你別沖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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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上方之人空着的手往自己裙子背部的拉鏈伸去,顧語倏然結巴了。
蘇醒時過于心慌意亂,顧語都沒有注意到,塗仰彩穿的是一條紅色長裙。
特殊的日子,特殊的裝扮,尴尬的現狀,純潔的顧語感覺自己要不純潔了。
都是紅酒惹的禍!
“沖動才好,沖動才敢去做平時不敢做的事…”
紅裙褪去的一瞬間,顧語猛地閉上了眼︰
“太太太…太快了啦!我們結婚都算閃婚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再等一個月…或者兩個月……”
“呵…你還真是口不對心。”
頂上的魅惑聲音忽然恢複成了正常聲線,顧語壯着膽子睜開眼,卻發現她的左手,竟不知何時失去控制,攀上了一座挺翹高峰。
“咳咳咳……大概受到什麽磁場的吸引了吧。”
顧語讪讪地收回左手,心思卻變得旖旎。
好像是比我的大…
正當顧語說服了自己,與塗仰彩共譜結婚之日的甜蜜樂章時,一道氣死人不償命的淡漠聲音卻兀然響起了。
“看你好像想歪了,好心給你解釋一下。我脫衣服,只是想讓你清楚認識到,誰的胸更大。”塗仰彩的畫筆又舉了起來,“好了,接下來我要繼續給你畫畫了……”
“……有本事你沾墨畫啊!”
永遠不要挑釁一個正在興頭上的人。
顧語用她的切身經歷領悟到了這個道理。
一支紅色油彩筆正不斷朝顧語逼近,顧語咽了口唾沫,認了慫︰“算了…我困了,我們還是睡覺吧……”
塗仰彩态度堅決︰“讓我畫下去,我就讓你睡。”
神啊!為什麽她要經歷這樣的新婚夜啊!
顧語欲哭無淚。
力氣雖然恢複了,但顧語現在根本動彈不得——塗仰彩壓在她的身上,她一動意味就變了。
肌膚相親本來美好,顧語頭上卻急出了冷汗,再僵持下去也是在浪費時間,于是顧語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你畫吧,畫了放我睡覺。”
左臉頰上筆尖冰涼,顧語只知筆在揮動,卻不知自己臉上多了個什麽花樣。
大概畫了個豬的圖案吧,顧語想。
不過兩分鐘,顧語全身上下的柔軟觸感便消失不見。
再度睜開眼楮,方才壓迫着她的人已經披上睡袍站在了床邊,笑盈盈地看着她︰“畫好了,不去鏡子前欣賞一下嗎?”
“…喔。”
每當看到塗仰彩發自內心的微笑,顧語大腦就會變得遲鈍,像電腦宕機一樣。
她傻傻地點了點頭,而後起身披上塗仰彩遞來的另一件情侶睡袍,便朝不遠處的梳妝臺晃去。
新房由馬修?奎恩提供,房內俱是環保、嶄新的家具,梳妝鏡同樣嶄新、明澈,能将正對鏡子的人清晰映照——
鏡子之人面容隽秀,卻發絲淩亂,仿佛剛經歷過什麽‘劫難’;白淨的臉上有一塊格外顯眼的紅印,紅印的形狀恰似一個唇印,卻并非是由口紅所印。
時間開啓了快進模式,一晃便過去了三個月。
塗仰彩天賦實力俱佳,得奎恩畫廊的全力支持,也未忘努力精進。
三個月的時間,她潛心創作出了兩幅新作,卻與出道個展展出的畫作風格全然不同——新作畫的是人非景,是油畫而非山水。
她畫《鏡中人》,鏡中的人與照鏡的人有着兩張不同的面孔,一喜一怒,一美一醜。
記者問她創作理念,她答︰“‘究竟出現在鏡子裏的人是真實的自己,還是此刻照鏡子的人是真實的自己’,大概想表達的是這樣的一種感覺吧。”
她畫《趕路人》,繁華街道,人潮擁擠,趕路的行人為不同的目的拼搏,獨自奔走在街道,卻都有着極盡相似的表情,或慌張,或淡漠。
記者問她畫的寓意,她答︰“我只是把在十字路口觀察到的情況如實描繪了而已。”
不管是否含主觀原因,馬修?奎恩對塗仰彩這兩幅畫的評價極高,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贊揚。
多方鼎力相助下,塗仰彩在國際美術界的名聲也日漸響亮,只待時間沉澱,便可地位鞏固。
與此同時,沒有生活煩惱的顧語,在這三個月間因為閑得發慌,漸漸進化成了端茶送水、擦汗取暖的多功能賢內助。
偶爾來了興致,她還會運用感字訣窺視海另一邊某些老熟人的生活狀況——
塗仰彰深受打擊一蹶不振,雖未身敗名裂,卻遲遲拿不出佳作,作畫水平也只退未進,已有坐吃空山的跡象;再也尋不到塗仰彩蹤跡,又堅信自己兒子是人中之龍的薛纓,開始物色起宅院附近的待嫁女子,企圖用優質的婚姻喚起塗仰彰的鬥志。
甄霞一家依然過着平凡卻溫馨的山村生活,塗仰彩離開了村子,沒人教小孩們畫畫,顧語了解後,便打了越洋電話,讓希爾定期安排一些專業畫師去村裏免費教學,也算是為奎恩畫廊培養後備儲蓄。
看似有顏有色,但除了負責一日三餐的人由甄霞變成了職業保姆,顧語、塗仰彩二人的生活與之前并無什麽不同。
結婚那晚的坦誠相待,仿佛二人生活中無關緊要的小小插曲,晚上睡覺前,二人依舊親親、抱抱,卻沒人再主動向前邁出一步。
終歸是成年人,誠如塗仰彩所言,顧語是口不對心,有色心而沒色膽。
上個空間她不敢朝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的練若出手,主要是因為她跨不過和練若的心理年齡差,總覺得自己在拐賣純真少女。
然而這個空間的塗仰彩卻并非練若,盡管性格有着微妙差異,但單從年齡來說,這個空間的塗仰彩和顧語自身,實際最接近現實中的她們。
如果問顧語,有沒有想過和商鶴言發生點什麽,她絕對會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這是典型的心虛反應。
顧語意識到自己對商鶴言懷有不同常人的情感時尚在讀高中,高中前的她覺得自己沒有開竅,提不起對男生的興趣,所以從未同意與他人交往。
但自上高中,接觸面擴大,見識變廣,男男女女可以相戀的事情潛移默化地灌輸進了顧語的腦海。一深思,她才驚恐地發現,自己對商鶴言有着欲望。
想碰觸她,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擁有她…
欲望露骨而醜陋,未向商鶴言坦白心中訴求,顧語卻率先敗給了自己。
顧語害怕自己的醜陋欲望吓到商鶴言,最糟的結果,便是她倆從此連朋友都沒得做。
顧語不願她們走向這樣的結局,于是找到托辭,閉目塞聽,一昧逃避。
等她能正常看待商鶴言了,再乖乖回家和商鶴言做回好朋友。
這是上大學離開撷英市前,顧語心中的打算。
為了回到所謂的‘正常看待’的狀态,顧語用盡了所有她能夠想到的手段。
一旦在電話裏聽到親媽念叨起商鶴言,她就會岔開話題,減少商鶴言擾亂她心扉的頻率;她逢熟人便說解翎,從不提及商鶴言,似乎鑽進了追求男神的死胡同裏,早已忘了有過這麽一個從小陪伴到大的摯友。
問顧語想商鶴言嗎?當然想。
就是因為太想商鶴言了,她才會在尚未學會正常看待商鶴言的情況下,又跑回了撷英市,窩在離商鶴言最近的地方。
但想卻不代表,顧語希望時時看到商鶴言。
她們之間空缺了那麽多年,顧語甚至不清楚商鶴言在這期間有沒有談過戀愛,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覺得不聽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在意,然而未知的卻最令人恐懼。
回到撷英市後,商鶴言向顧語大獻殷勤。
可女生與女生之間,某些界限很是模糊,顧語分不清,這殷勤究竟是出自朋友之情,還是愛慕之情。
所以她變得不識好歹,與每日給她送飯的商鶴言針鋒相對。
顧語覺得不遠不近的距離,才能讓她平複好心情,慢慢理清心中散亂的思緒,卻又怕商鶴言真被她惹惱,再不肯與她來往。
如此矛盾的每一天,自來到埋筆之境後被強行中止。以為放下了執念,接受了新的感情,轉了個圈卻發現,她所喜歡的人,一直未變。
可若是你問顧語,‘既然喜歡,又知曉了真身,擁有了名分,為何不大膽邁出突破性的一步?’,她絕對也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這是典型的心虛反應。
顧語不是不想和塗仰彩跨越那一步,只是她有着一件難以啓齒的擔憂之事,絆住了她向前邁進的腳步。
而見顧語踟蹰,塗仰彩自不會冒然前進,于是三個月來,二人都發之于情,止之于理。
然凡事堵不如疏,眼看幸福值漲停,塗仰彩生日将到,煎熬了三個月的顧語,終于鼓足了勇氣,向小埋詢問那件她難以啓齒的擔憂之事。
“小埋…我向你問個事情,你聽了不準笑我……”
對顧語的心事了如指掌的小埋,搖頭晃尾,明知故問道︰“說,你想問什麽?”
佩服佩服,居然忍了三個月,它都快以為她是忍者神龜轉世了。
顧語舉止忸怩了起來︰“就是那個…你不是能讀取我心聲嗎……你讀了直接回答我吧……”
要不是想聽她親口問出來,它又何必跟着忍了三個月,完全不提這件事呢?
“不行,不說我直接閃了。再給你一次機會,一、二——”
“——停停!我說!我說!”
顧語蹲到地上,把腦袋埋進了膝蓋間,不讓小埋看見。
“我現在的身體…是我現實裏的那具嗎…”
“就是…萬一……我那個啥了……現實裏會不會受影響啊……”
“雖雖…雖然她也是商商…但……但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嘛…”
“我希望我現實裏第一次…可以留給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