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前行
艾賽爾睜眼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看窗簾之間形成的縫隙——天還沒有大亮。看起來沒到五點,并不比他平時醒得遲。
還好,身體的疲憊和心的放松并未讓我松懈下來。艾賽爾舒了口氣,而後他側過身來、想去看身邊那人醒了沒,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團輕輕抖着的毛球。
“小貓?”艾賽爾輕輕喚了一聲,伸手去撫摸小貓的後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艾賽爾覺得這只貓的長相變得更加委屈,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就在艾賽爾試圖安慰它的時候,麥克斯也醒轉了過來。
“艾賽爾,你醒得太早了。”麥克斯微笑地看着他:“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先醒,我絕對不可能這麽早起來。”
“個人習慣,沒必要太在意。你現在這個程度的警覺性已經夠用了。”艾賽爾坐起、将小貓抱在懷裏,長而柔軟的毛掃在他裸|露的肌膚上,艾賽爾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你欺負過了我的貓嗎?它看起來好像蔫蔫的。”
麥克斯有點尴尬:這種貓本來就很粘人,自己卻讓它在門外獨自呆着;而且,如果不是他不想撓門聲和貓叫聲吵到艾賽爾的話,他根本不會把小貓拎回來。“昨天晚上,我們把它放在門外了,它肯定會不開心。”
“是‘你’,不是我們。”艾賽爾輕撫着小貓,繼續提問:“我一向很淺眠,就算是細小的聲音也能讓我醒過來。那麽,你是怎麽讓它整晚上安靜呆着的?”見麥克斯的表情變得更加尴尬,艾賽爾終于放過了對方,将小貓放倒床上:“謝謝你這麽體貼。”小貓開始喵喵地叫喚,似乎是要向艾賽爾告狀,又好像是在抗議。
“這貓真的很粘人。”艾賽爾無奈地低頭,看着那只又自動跑回到自己腿上的小貓,卻在看到那只小貓的眼神時愣了一下:和人親近的獸類,都會有這種濕潤寧靜的眼神嗎?現實與記憶中的某些場景重合,艾賽爾不禁将小貓雙手抱起,在小貓頭頂吻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麥克斯不禁微笑:他知道,艾賽爾已經從悲傷中走出來了。“你們開始喜歡彼此了,這是個好的開始。”麥克斯眼睛亮得驚人:“你還沒有過養貓的經驗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在這件事上給你提供幫助。”
“不必了。我們住得太遠,我不想那麽麻煩你。”艾賽爾早就猜到麥克斯的想法了;他現在已經學會了用他所認為的“神經病人”的方式去思考。“蘭斯的母親在家裏養了七只貓,那孩子的經驗絕對不會少于你。”
“七只?”麥克斯最初有些吃驚,但之後他就反映了過來:那少年的母親是一名法師;法師一年裏只用百分之十的時間來工作掙錢,因為無論過着多麽奢華的生活,那些錢也足夠他們剩下的時間裏使用。但麥克斯認為,他還是有必要再争取一下:“貴婦人養貓和男人養貓的方式可是截然不同的。讓那個孩子來照顧,恐怕會讓小貓變得越來越嬌氣。”
艾賽爾瞥了麥克斯一眼:“你覺得在我身邊,小貓會變得嬌氣和軟弱嗎?”而後又用手擡起小貓的一只前爪輕輕捏了捏:“在我身邊,你的性格會越來越像我,是不是?”
讓小貓的性格和你一樣?那可不太美妙。麥克斯轉而談起了一個嚴肅的話題:“今天你去找柯林,要怎麽和他交代?”艾賽爾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麽我要和他交代?難道不是他先冒|犯得我?”
理解了艾賽爾的言外之意,麥克斯眉頭幾乎皺成了疙瘩:“你要去向他興師問罪?你猜他會怎麽答複你?”艾賽爾狡黠地笑了:“我覺得,他會滿心後悔并愧疚地看待這件事。等我去見他時,他會單膝跪下痛哭流涕地向我道歉。”麥克斯嘆氣:他知道艾賽爾心中已經有了計劃,而且不想告訴自己。
柯林顯然不會這樣的,艾賽爾暗自推測着。當艾賽爾搜尋可信可用之人并将他們安插到不同的執行官手下時,他發現柯林的人早已遍布了軍隊中的每一個角落,而且,比麥克斯的人藏得更加隐蔽,如果不是他在意柯林的動向,也許根本不會察覺。艾賽爾知道,那家夥不像自己一樣具有先知、可以迅速找到有價值又安全的人,也不像麥克斯那樣可以借助家族的勢力,但他勝在年齡與閱歷;艾賽爾第一世和今生活過的年頭加起來,都比柯林現在的年紀要小。
現在的柯林非但不會內疚,而且可能還會為了某些關于我的事而沾沾自喜。也許那個該死法師的所作所為和我的激烈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想,但這肯定沒有讓他覺得計劃被打亂——因為從研究所被毀到現在自己還完好無損地活着。柯林一定正愉悅想着接下來該如何安撫我,以及,如何讓我繼續相信他和為他做事。重點是,那件事中有我的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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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賽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原著:難怪在我失敗身死的那一卷之後小說還有好幾本,真正棘手的敵人其實一直隐藏在暗處呢;也不知道與自己鬥到兩敗俱傷的“主角”是如何打敗的那只老狐貍。“好了,我現在要告辭了。我需要先将小貓和母親的眼睛送回我公寓,然後再去軍部。”
“你的衣服應該幹了,我去幫你拿來。”麥克斯起身下床:“需要我送你嗎?”艾賽爾笑着拒絕:“不必了,我已經麻煩了你很多。”更何況,我需要一個人計劃接下來該做的事。
再次面對那裝着地獄犬眼珠的玻璃盒,艾賽爾蒼白的臉孔因為悲痛而微微扭曲了,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态。艾賽爾将小貓裝到了自己的風衣口袋裏,同時輕柔地移動它的身體、讓小貓将頭露出來。完成了這些工作,艾賽爾小心地抱起玻璃盒,在冰冷的玻璃上吻了一下:現在,我們回家吧。
男人本不該為了親人的逝去而長時間消沉。這份悲痛自然要記在心裏,但比起沉湎其中,立刻振作起來才是正确的,畢竟,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麥克斯将艾賽爾送到了門口。“麥克斯。”艾賽爾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回過身來。
“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想說一聲……”艾賽爾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笑着說道:“再見。”
再見?麥克斯在腦中回放着艾賽爾說這句話時的情形,直到他臉上習慣性的淡淡笑意逐漸褪去;他突然莫名地覺得,那句“再見”的含義,并不僅僅是指今天的分別。
***
正如艾賽爾猜想的那樣,柯林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即使是他專屬實驗室被毀也沒能影響他的好心情:出于謹慎,他要求研究人員每天傍晚将當天進度所得的一切成果取樣轉移到另一處保存,艾賽爾的行為并沒有讓他在實質上損失什麽。
不過,那個白癡實在做得太過了。想到那個少年時代就崇拜着自己的年輕法師,柯林收回了微笑。他知道,那個随心所欲的人有着超群的能力和絕對的忠誠;這些事實本可以消除他心中的不滿,但柯林對那個法師卻已動了殺心。
一個做事不顧後果的麻煩鬼,這和我的隊伍簡直格格不入。但那家夥現在還不能處理掉,至少還需要等上一年的時間,在那件事完成以後——柯林做了決定。畢竟,找到覺醒金元素的法師很困難,而要找到傭金這麽便宜的就更困難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柯林笑了:“請進來。”
艾賽爾面無表情地進屋,走到辦公桌前,突然猛地擡起右手、向桌面垂直落下一拳。雖然柯林早有心理準備,但艾賽爾的舉動還是讓他吓了一跳:軍區內的一切用具都是經過強化和加固的,畢竟有些軍人的力量太強、脾氣又太暴躁;現在,面前這張可以承受一區人爆發力的桌子,被一個四區人破壞了;而對方用的,甚至不是含有禁忌之力的左臂。
艾賽爾退後一步立正,譏諷地笑道:“滿意您所看到的嗎?您将我逼到絕路上,為的就是看到我的能力,是嗎?現在您一定開心得要死。”
“艾賽爾,別那麽激動。我也很傷心,昨天我甚至為了你遭受的不幸而流淚。”柯林漫不經心地說着安撫的話:“但為了成就大事,我們需要做出一些相對微小的犧牲。将它看作普通的魔獸吧,那樣你會覺得好受許多。”
我也想将你看做普通人而非我的現任上司,那樣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擰下你的腦袋,而不是站在這裏聽你廢話。艾賽爾耗了極大的精力去控制自己,使自己不至于一拳将對方的鼻梁打斷。在他努力壓抑怒氣的時候,他想起了第一世兒童時代聽來的一句話。
我們就算站着死亡,也比跪着活下去要好得太多。
感謝四區老人們的教導——雖然他們的智慧從未得到實質性的褒獎。艾賽爾扶着桌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柯林,慢慢地說:“您将給我金錢和軍銜上的補償,對不對?接下來我将繼續為您賣命,繼續失去我的同胞們,而您只要用一句‘為了大事’就能将我們遭受的苦難一筆勾銷,是這樣嗎?和你的偉大計劃一起見鬼去吧,你真讓我惡心。”
艾賽爾與人交談時為了表示禮貌與保持疏遠,通常都會使用敬稱;話說到後面他連稱呼都改了,可見是憤怒到了極點。柯林清楚這一點,卻撫掌微笑起來;他叫住了将要出門去的艾賽爾:“別那麽急躁。我們已經研究出了遏制魔獸發情的藥物,我想,你應該很需要這個。”
艾賽爾頓住了腳步;他的确需要這個。“我是需要它,但你不會直接給我的。畢竟,一間屬于你的實驗室,昨天剛剛因為我而毀掉了。”
“那并不是你的錯,他們做事太欠考慮、傷害了你的感情,你的爆發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們要公事公辦,不是麽?”柯林突然嚴肅起來:“接下來我需要你私下去做的事不多了,但很重要,非常重要。再替我殺一個人。”
“是誰?”柯林沒有回答,只是将領口的徽章摘了下來擱在桌上;那上面刻着本屆總司令專屬的标記。艾賽爾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這可不是僅僅是殺人。”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篡權:因為麥克斯并未像第一世那樣“天命所歸”,所以面前這人不打算等了!
第一世艾賽爾也動過這個心思、甚至定下了周密的計劃,但他終究是不敢去刺殺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對自己的計劃并非毫無信心,但他不認為在那刺殺之後自己可以服衆:謀殺一位雖具高齡卻仍舊身手矯健的優秀軍人,要如何讓軍隊信服?謀殺一位受四區以外所有人都擁戴的親和領導者,如何讓民衆信服?
艾賽爾當然也做過篡權的事情,但那時的麥克斯掌權未久、根基不深,而自己并未殺了麥克斯、也算是采用了和平革命的方式,并沒有引起民衆太大的不滿。“您很有信心?”
“我當然有信心。”柯林展開總司令府的平面地圖,指向他标出的路線:“你的速度和力量我心裏有數。只要另有一人接應你,那麽你們絕對能在二樓的防禦啓動前将他們消滅殆盡。”
艾賽爾一時語塞:天知道這圖有多難弄到;第一世他在奪權成功之前,都沒搞清楚總司令府內的全部結構。“我不會和沒有用的人合作;同樣,我也不會做對我和同胞們不利的事。您能給我什麽回報?”
“從前我使用四區人做實驗,死了很多人。”柯林擡頭盯着艾賽爾:“我知道,你一直對此耿耿于懷。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一時之間艾賽爾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這句話的隐含意思不是停止實驗,而是使用其他三區的人來……想到這裏,艾賽爾身上一陣陣發冷,面前的人無論言行都讓他感到無比惡心;但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卻高速而條理分明地運轉起來。
從暴君手中奪權,當然比從明主手中奪權更加容易。更何況,那些淩駕于四區之上的人們……不想讓他們嘗到擔驚受怕活着的滋味嗎?
“我需要時間。”艾賽爾終于開口:“如果不是節日或集體會議,我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更何況,我還不能完美地利用新力量,需要更密集的高強度訓練。”
“當然,”柯林笑出聲來:“半年的時間足夠了。年底就是狂歡節,有什麽比在軍隊建立的紀念日那天變更執政者更合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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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clamtv的火箭炮~╭(╯3╰)╮
話說我看到其他前輩有這樣寫,所以我也→_→以後我再收到長評的話,次日一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