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舊事
當艾賽爾收到麥克斯來信的時候,他恍惚了好一陣才緩過神。
第一世他與麥克斯都居于執行官的位置時,也有過不少書信往來。那時候自己采用了許多激進的措施,并且打壓了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其他三區人;因為這些,麥克斯經常發來遣詞激烈的來信,義正言辭地指責自己不該如何;而自己也不甘示弱地用更加激烈的語氣、更加惡毒的字眼回複對方,每每都将對方弄得氣憤又無奈。
能将那個正義感過剩又好管閑事的家夥氣到炸,也是件很愉快的事嘛。回想起那一世二人鬥得你死我活的過往,艾賽爾愉悅地微阖了眼;雖然那些事并非那麽美好——尤其是自己的失敗與死亡,但他着實懷念對方“正常”的模樣。
展信閱讀,開篇的“親愛的艾賽爾: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讓艾賽爾皺眉、抖落一地雞皮疙瘩。他不喜歡與人深交,這樣親密的稱呼簡直讓他感到惡心。更何況在第一世,麥克斯給自己的信永遠是以軍銜作為稱呼,開篇必是“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或者“你的行事簡直讓人難以忍受”;在艾賽爾的認知裏,那種相處方式才是正确的,如今麥克斯這種友好的口吻顯然是錯誤的。
看來我重生的方式真的錯得離譜。艾賽爾嘆息,快速浏覽手中的信。但看到信的最後兩段,艾賽爾的全付注意力卻都被吸引了過去。
“軍區是個讓人感到生存艱難的地方,但我相信你的上進心與性格中的侵略性——我發誓用這個詞形容你絕非出于惡意——絕對能讓你在軍區中如魚得水。
“我知道在軍區的生活能讓人迅速成長起來,那也是我十分迫切地想早些參軍并成為你的同僚的原因。遺憾的是,我的父親在我完成家族課程之前都不會允許我進入軍隊了,那也許要花兩年以上的時間;對此我深表遺憾,希望這件事不會讓你覺得失望。願神明與你同在。”
讀到最後,艾賽爾已經無可抑制地笑出了聲來。
失望?知道麥克斯短期之內不會進入軍隊,他簡直高興得想要開紅酒慶祝了好嗎!
在“同人志”裏,麥克斯與自己同年進入軍隊,比“正常劇情”中的二十一歲要早許多。依同人志中所言,麥克斯就是在那提前參軍的幾年裏“愈發喜歡反派并積累了黑化的潛質”。如今自己十五歲參軍、比第一世早了一年,而麥克斯也不會像在同人志裏那樣提前進入軍隊。
艾賽爾知道,兩年的時間足夠這個涉世尚淺、保有單純的年輕人成長為自己所熟識的、有能力與自己針鋒相對的讨厭鬼;但兩年的分離,也能讓某些不該滋生卻很有可能滋生的情愫淡化消失。
他心中有了想法,便也扯了紙筆過來,迅速寫了一封同樣語氣友好的回信。其中還特別寫下了一些極具誘導性的話:
“你完全不必覺得遺憾。要承擔起一個古老而龐大的家族,成為一個優秀的軍人可遠遠不夠,協調能力、心計和适當的強硬手段都是極為必要并需要你去學習的。請別總想着家族束縛了你;既然你享受了它給你帶來的榮耀與便利,那就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無論是在軍區抑或大家族中,只要你想,那裏就會成為你歷練與學習的地方……”
作為一個将敵人研究的十分透徹的人,艾賽爾對麥克斯那尚未成熟起來、還有些許任性的想法太過了解。信件寫罷,艾賽爾想了想,又在信的末尾添上了一句:“我不信神。不過,我會與你同在的——如果你需要的話。”這是他對麥克斯的示好,而且是非常明确的示好。
艾賽爾原本不打算和對方太熱絡的。只要聯想到同人志中的七七八八,他就有種“主角抽風喜歡反派”的錯覺;在這種錯覺的驅使下,他實在做不到對麥克斯笑臉相迎。然而現下這封信,卻讓他将那錯覺完全抛開了:一名來自一區的貴族,絕不會因為愛情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放低姿态;他們只會為拉攏有利用價值之人這一目的而放低姿态。
艾賽爾不得不承認,這封來信措辭極端恰當,既表達了關心又沒有傷到自己那異常敏感的自尊。如果換了是其他人,說不定就因為這封信而感恩戴德,以後供對方所驅使;偏偏,收信人是自己——是重生之後更加偏執的自己。這封信,最多也只能是讓自己毫無顧忌地将麥克斯與那些曾想利用自己能力的人劃為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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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賽爾将信送去了軍區的郵寄中心,将要離開時,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四區的野狗又跑出來亂逛了。”只這一句話,就讓艾賽爾如同被凍僵般,整個人都給定在了原地;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怒火卻是越燒越烈。
第一世,也是這個人對自己說這句話。當時自己無法忍受侮辱,于是向對方發起了挑戰。然而那時自己才進入軍隊不久,對方卻已是少尉;加上對方是二區人,自己那時又無法自如運用魔法肢帶來的能力,因此……自己被教訓得非常慘。
被打到爬不起身來,右手被人用裝了鋼釘的軍靴踩在地上狠狠碾壓、以至于自己右手手骨全斷幾乎廢掉、從此只能過度使用魔法肢——這些其實都不要緊。真正要緊的,卻是對方在勝利後對自己、對四區毫不留情的嘲諷辱罵。
如今,那個曾讓自己受過巨大屈辱的仇人就在咫尺之遙。艾賽爾定了心神,居然擡腳向門口走去。
這名來自二區的少尉原本只想在口頭上侮辱對方一番,見面前的四區人徑直離開,心中反倒起了教訓對方一番的心思,當下快步奔至對方身前:“挑戰。敢麽?”
少尉對士兵、二區人對四區人——這已經是恃強淩弱了。但這種行為在軍區卻是被允許的。當你具有一定能力,你就可以在自己能力匹配的範圍之內為所欲為。
艾賽爾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将制服解開、扔到地上,而後僅僅是放松地站着。
在格鬥中若是一直緊繃着身體,那就太過消耗氣力了;反倒是看似松懈、節省體力的姿勢,更利于人在行動時爆發他所有的力量。這一點,艾賽爾了解,這二區人卻不了解;因此在他眼中,面前這個蒼白少年雖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一再地躲過了自己的攻擊。這讓他不禁惱火:“膽小鬼,你只會躲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要消耗你的體力罷了。明顯察覺到對方行動速度慢了些許,艾賽爾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過。正所謂“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在真正的格鬥中最為重要的永遠是力量與速度。即使是有魔法肢加持的自己,力量也遜于二區人;因此,只能先消耗對方的體力,在對方體力虛耗、心情煩躁之後,再——伺機出手!
這少尉對自己的武力值一向很有自信;因此,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小許多的四區人擊倒。但對方出擊十分巧妙,力氣雖然弱于他卻懂得借力打力,右手劈來時竟然堅硬如刀,速度……那哪裏是普通士兵會有的速度?雖然他十分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四區人确實很厲害。
“好吧,我認輸。”他揉了揉肩膀與膝蓋,正要站起身時,卻見對方忽得起腳、朝自己膝蓋下方狠狠踢來,當下讓他再度跪回了地上。他正想破口大罵,卻聽對方終于開了口:“你有過即使在黑暗老舊的房屋中醒來,卻依舊告訴自己‘今天我要更加努力’的經歷嗎?”
“什麽?”他徹底愣住。而後,他聽見那個四區人繼續說了下去:
“你有過将歷盡千辛萬苦取來的食物分給陌生人,僅僅因為他是你同一區人的經歷嗎?”
“你有過出去賣|身被無數人唾棄折磨,卻将這來之不易的錢分給病弱鄰居的經歷嗎?”
他聽見對方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輕且冷,讓他毛骨悚然:“你什麽都沒經歷過啊。那麽,罵我們是‘狗’,你有什麽資格?”
對方彎身下來擒住自己的手腕,纖細修長的手指最終停留在自己指尖,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些不祥預感來。他素來趾高氣昂,卻也并非不學無術的大少爺,常用來逼問懲罰戰俘的方法他都記得很清楚;見對方捏緊了自己中指指尖,他不由為接下來将發生的事而恐懼得全身發冷。
“快住手!看在神明的份上……”他終于放下自尊,向面前這個低下的四區人求饒。可他開口實在太晚了——對方已在他指尖使力一拉;不僅僅是指甲被拔掉,兼有皮膚撕裂、筋膜破碎,而他中指的三節指骨被整個扯離了身體。
果然,力量還是不夠;第一世的自己在将身體完全改造之後,可以将指骨連接的那一根掌骨也扯出來、将對方掌部腱膜破壞,從而徹底廢掉對方一只手。艾賽爾對耳邊的痛呼慘嚎充耳不聞,只是暗自下定決心:再等三年——自己成年之後,必須盡快找到那個制造魔法晶石的法師。
“該死的,”疼痛與被忽視的憤怒,終于讓這名二區人爆發了:“你這是動用私刑!等着吧,我回去就告訴我父親……”
“您的父親也會按照軍紀辦事的,”艾賽爾平靜地說:“你進軍隊的時間比我長,軍紀肯定比我背得清楚。今天這事是您挑起的,難道我會因此受到懲罰?”
聞言,這二區人瞬間安靜了:軍區從來都是憑着戰鬥實力衡量一切的。按照軍紀,在決鬥中以下克上的人可以升至與對手同等的軍中地位;至于勝負分出後的私刑,那是對勝者的犒勞、對敗者的懲罰。面前這人,會從一名普通的士兵直接升到少尉——與自己地位齊平的軍銜。想到這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低聲咒罵了一句:“去他媽的軍紀。”
艾賽爾心中愈發快意起來,臉上卻仍然保持着得體的微笑。他将那條牽扯着血肉的手骨遞向對方:“我聽說二區人身體自行止血的能力很強,但受損傷的肌肉萎縮速度卻非常快。如果我是您的話,現在一定不會在這兒咒罵,而是趕緊去找人把這骨頭接回去。”而後又惡意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救治及時,這傷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只是以後用冷兵器不那麽順手罷了。”
這名年輕的二區人接過屬于自己的那一條骨頭,面色因為對方的話變得慘白如同死灰。作為一個軍人,對冷兵器的手感一旦下降,那也就意味着他未來沒甚麽指望在軍中升級了。
“聰明的話,以後不要來找我的麻煩了。不,”艾賽爾本已背向對方離開,此刻卻又轉身,一字一句地說:“你最好不要找任何一個四區人的麻煩。我會盯着你的,如果你做了那種事讓我知道,那可不僅僅是被抽掉一小段骨頭這麽幸運了,明白?”說罷,就一刻不停地離去。
我們是四區人。
也許我們的實力并不強大;在外人眼裏,我們甚至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的廢物。但是,為了維護第四區,我們将不惜一切代價。
就算與所有外人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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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證明反派是真~反派,主角是真~腹黑,本文是真~黑暗。
P.S.中秋節快樂!!!過節了,大家冒個泡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