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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你有沒有想過,娶我為妻? (1)

人中下一陣生疼,丁瑩幽幽轉醒,便見着戴了禮帽的陌生男子支在頭鼎上方,吓得她一下抽了口冷氣,想要支起身來,卻被對方輕輕一伸手,就無力地躺了回去。

那是會所的服務生,因她突然中暑昏倒,好心照顧她醒來。

“我說你怎麽也不叫你裏面的朋友出來接一接你,還傻兮兮地站在太陽底下。這年頭,哪個老板敢這麽黃士仁,你說出來我幫你教訓他。”

年輕的服務生小夥兒很是仗義,把丁瑩的話就立即理解成了一起虐待員工的事件,拍着匈脯要出頭。

丁瑩一笑,咱社會主義還是有好人好事兒的,她該知足了。

“丁瑩,你傻子嘛!你存心想讓我背黑鍋,給三哥罵!”

鄧雲菲聞訊趕來,噼哩啪啦地就是一頓抱怨責怪,喋喋不體。本來已經被丁瑩安撫下的憤情小夥兒,立即毛了,就跟鄧雲菲叫罵起來,整個一團亂。虧得領班過來,才把火熄下了。

鄧雲菲不得不帶着丁瑩轉換陣地,去找閻立煌,一路走,還一路抱怨,“真是沒文化的野蠻人。”手臂被抓了,青了一片。“我說你腦子是不是真給太陽曬花了,要上演一出韓國苦情劇?想這方法陰我?”

丁瑩不睬鄧雲菲,進了大廳後,一眼就在吧臺邊搜到了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掠過一群擁上鄧雲菲詢問嬉笑,對着她指指點點的男男女女,她直接走向吧臺。

那個男人,脫掉了西服外套,內裏一件真絲制的印花襯衫,揉軟的布料勾勒出男子柔韌有形的身體曲線,舉手投足,盡是成功男士的性感魅力。

而他旁邊,坐着的是一個氣質更甚鄧雲菲的氣質大美人兒,成熟妩媚,一身波西米娅的藝術家風格,高腰的花朵長裙,包裹出一雙呼之欲出,可謂波濤滾滾,長長的裙擺隐隐開了岔兒,滑下一角時,勾勒出一雙長長的美腿,十足鈎引。

燈光明昧不定,他們叩杯,低眉,淺笑,眼波盈轉之間,俱是一幅風景,再無第三者适合介入。

丁瑩的腳步一頓,停在了階上,抱着文件夾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收緊,再收緊。

卻原來,這一次教她看清他所在的世界,是何模樣。

這不是蜃樓,海市,天街,銀河,這是實實在在的,屬于那個男人,他,閻立煌的,花花世界。

周圍的笑聲,冷嘲,好奇眼神,低聲竊語,漸漸離她遠去。

呵,她還真像一出卓別林式的,可笑的,無聲默劇!

被美麗妖嬈、偏就喜歡挑這種地方談事情的客戶捅了捅手臂,閻立煌才方回頭,順着客戶所指方向,被突如其來的女子怔了怔。

她怎麽來了?

他眉頭微蹙,她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他沒有立即起身,手上的杯子卻悄悄扣緊了。匈口的一個劇烈起伏,被狠狠摁下。

丁瑩走上前,輕咳一聲,“閻總,有一份文件必須現在簽。”

那聲音沙啞,有些虛弱,但都被酒吧的樂聲、人聲,盡相掩去了真實模樣,餘下的……

丁瑩拿出文件,打開,手突然失了力,文件從指縫間滑落,一沓落文件都散在椅腳下。她低訝一聲,不顧腳下椅凳就去撈,小腿重重地撞在金屬欄上,發出“嗡”地一聲悶響,疼得牙關一緊,卻只撈回那麽一兩張。

他伸手要幫忙。

“不用,我自己來。”微啞的聲音,透着冷硬。大掌,便僵了一僵,立即收回。

他眉間深痕,離開了吧椅,站在距離不過一步之距,看女子倔将地咬唇,明明不對勁兒,還要硬撐着。

“抱歉,之前您簽好的文件,被我不小心污了水。”

她遞上文件,送上簽字筆。

筆,是他離開時忘了帶上的那只極喜歡的金筆。

他目光微縮,一把抽過筆,翻開文件,迅速簽下自己的大名,筆峰極銳,力透紙背。

丁瑩只覺得這低矮又陰暗的環境,氣味混亂,呼吸困難,喉嚨都似被什麽東西緊緊捏掐着,難受至極,之前中暑的症狀似乎還沒消散,冷汗蹭蹭地往外冒。她甩了甩頭,男人身邊的女子似乎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只回以禮貌的笑。

簽完,男人将金筆夾在文件夾裏,遞還來,聲音極沉,“以後注意點兒。問題雖小,但這項目卻是千裏之堤,容不得一只小螞蟻。”

“是,我知道了。保證沒有以後!”

丁瑩把文件收好,抑着氣,卻一直沒擡頭看男人一眼,只說,“閻總,沒事的話我回公司了。”

閻立煌默了一下,鼻翼緩緩地擴張,擰着眉掃過女子微濕的鬓角,還有裙角上一抹明顯的污泥。

“嗯。”

淡淡的一聲,不輕不重。

丁瑩又禮貌性地朝男人身後的女子,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了。

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閻立煌才收回眼,旁邊傳來女客戶一聲輕哧的笑聲。

他擰了下眉,做了結束語。

鄧雲菲過來時,眼神微微閃爍。

閻立煌問,“她是你叫來的?”

鄧雲菲欲蓋彌彰,“我只是聽她很着急,所以就說了個地址。沒想到她真的能找到,還……”

“還什麽?”

鄧雲菲咬唇,“還真是有急事兒。我以為,她是故意想要……找你。”

閻立煌的臉色卻更沉,“雲菲,你這謊話也不多想想,編圓點兒。之前你拿了我的手機,她打來電話你不理,未接來電你也不知道删除掉,把證據擦得幹淨些!”

“三哥,我……”

“不要叫我那個稱呼!以後,你和其他人一樣,在公司都叫我閻總。別讓我再提醒第三遍!現在還是工作時間,把你的那些無聊的小心思都給我收一收,你面對的這些人都是客戶,不是你的閨中蜜友。嘲弄自己兢兢業業的同事,你以為外人會怎麽看待我們的企業形象?!”

鄧雲菲被訓得僵在原地,一臉郁卒。

閻立煌緊握着自己的手機,大步離開。當他追出大廳時,遠遠地只透過玻璃牆幕,看到丁瑩已經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恰時,那個憤青服務員因送丁瑩出來,還在憤憤地跟同事抱怨客人的低素質,以及丁瑩被鄧雲菲一流折磨到中暑的事兒。

閻立煌目光一閃,便走了上去。

“這位先生,我想請問一下,剛才你是不是看到這姑娘來這裏?她現在還在嗎?”

“喲,照得可真漂亮。她是你什麽人呀?”憤青服務員看到閻立煌手機裏調出的照片,變了幾變。

閻立煌識得那眼光,“我剛才在跟女客戶談事情,這客戶就喜歡在這種地方談事兒。我怕她誤會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見閻立煌的語氣肯切,态度又很誠摯,憤青服務員在确認之後,便一股腦兒地把前後聽說到他自己經歷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

...

“我說老兄,你要真心疼自個兒女朋友,好歹剛才腳程也快點兒啊。我看她脫水有點兒嚴重呢?那小身板兒,啧啧,在那麽大的太陽底下,就是我一男人也撐不過兩小時。她竟然還站了……”

話未完,閻立煌已經沉着臉,跑出了大樓。

……

靠着車窗,丁瑩雙眼緊閉,唇角抿出一絲澀澀的弧。

不過是易時,易地,換了一個人罷。

一切都沒變。

同一片天空下,哪怕你身處水深夥熱,另一方,也依然肆意,歡暢。

他說,完了。

不是麽?

一旦轉身,便什麽都不是。

早就料到這一刻。

還好,她沒有丢臉到,再用眼淚去乞讨。

包裏的手機持續震動了幾下,就因為沒電而自動關閉了,畢竟,這之前連續幾個小時不停撥打,機械也會累得想要休息一下的,不是麽!

……

“先生,到底要去哪兒啊?”

出租車司機有些苦惱地問着身旁不停撥手機的男人,本以為在那有名的大人物會所前拉到金主兒了,穿得也不賴,沒想到從上車到現在,一直沉着臉色折騰手機,瞧他連撥數通都不通的模樣,是個正常人都心急哪!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

“shit!”

司機師傅一聽客人竟然罵出了英文,雙眼都瞪大了,迅速從後視鏡裏掃了眼男人。

啧啧啧,長得這麽稱抖,個子又高,八成是個香蕉人吧!

“路易斯,抱歉拿這種事打擾你休息。可是,是我勘察不周,她中暑了,脫水可能很嚴重!那個笨蛋的手機關機了,真是……”

在一片地道的京罵聲裏,司機師傅悄悄開車,不敢再問,暗暗心驚這爺們看起來多斯文俊秀的,這一發起火來就變樣兒了。他一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啊!

閻立煌抱怨完後,氣得立馬挂了電話,讓司機開去公司。

由于之前一直沒報目的地,車兜了個大圈子才到達公司。

“閻總,丁瑩剛走,她說身體有些不舒服,好像是中暑了。”

又遲了一步。

“看她臉色,确不太好。本來我們想送她回去的,不過,她說自己能走,看樣子應該不是很嚴重吧!”

都當場昏倒了,怎麽會不嚴重!

李倩恰時過來,聽到便說,“那座諾丁山,向來就喜歡逞強,把自己當男人使。”

閻立煌轉身走掉,同時又掏出電話,“查到了沒有?”

路易斯道,“立煌,不好意思,以目前的技術真的查不出來。她已經關機了,完全沒有信號傳出,也沒法進行衛星gps定位。若是還能開機,我們也可以想辦法通過給她打電話,讓她……”

無奈,只能挂掉電話。那方另一個人聽了半截始終,就忍不住開始八卦了。路易斯聽得,只是淡笑,卻并不輕易發表意見。

這一方

閻立煌直接下到停車場,才突然想起自己并沒有把車從那會所裏開回來。

冷風陣陣,帶着地下室特有的黴味兒,拂過臉頰。

一直覺得這修得小家子氣完全沒法跟京城相比的停車場,突然間,大得空曠,一片死寂。

總以為很能耐的人,會在什麽時候才覺得,自己如此渺小?

竟然連一個病中的小女子,也追不上。

可笑!

……

隔日

丁瑩出門後,直接往簽約公司去。

頭天她提前下班買了治中暑的藥後,回屋吃了藥,倒頭就睡,睡得實在餓得不行了,才爬起了船。

那時,手機充着電,卻沒有開機。

好在簽約時間定在十點半,她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出門,時間還很充沛。

清晨的空氣很好,深吸一口氣,大自然的力量,總是那麽幹淨。

她想,等項目忙完,一定要好好犒勞自己,看望父母,旅游血拼,徹底放松,抛開一切煩惱。

叭叭——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喇叭聲,帶着幾分明顯的針對性。

開始,丁瑩不以為然。

可走着走着,旁人都朝她投來注目禮了,她側首一看,仍是那輛黑色卡宴。

車窗全部搖下,男人的左手搭在車窗上,神色淡淡,眼眸卻極亮地看着她。

“上車,我送你去簽約公司。”

丁瑩愣了一下,站住腳,“閻總,今早你和鄧雲菲還有客戶要見,對方是王總的朋友。”口氣極淡地提醒,他的事情并不輕巧,不可替代。

閻立煌看着那雙黯淡無神的眼,“這事我已經處理好了,上車。”

他故意朝車後方瞄了一眼,已經有車因為卡宴霸道的車型行速減緩,按喇叭叫嚣的人不在少數。

丁瑩緊了下唇角,扣在身前的包包緊了緊,還是走下了人行行道。

閻立煌眼底光色一亮,立即下了車,繞到一旁,為她打開了車門。

丁瑩坐進車裏,閻立煌關門時,俯首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下意識地後縮了一下,擰着眉轉過頭,錯過了他唇角的輕輕一勾。

他上了車,唇角一直勾着,關上車門後,把前後車窗都搖上,隔絕了窗外那些叫嚣不停的車輛司機。

公子爺一點兒不急,只因,獵物已經入籠。

沒有立即發動引擎,他伸手打開車載音響,放出輕緩柔和纏棉悱恻的流行歌曲。

擡頭看了眼後視鏡,輕哧一聲。

然後,他側轉身,傾向朝她靠近。

她倏地轉過頭,迸出兩個硬梆梆的字,“還不開車?”後面的喇叭簡直是震天價響,各種地罵、國罵,紛紛出爐,簡直不堪入耳。

可眼前這男人,竟然還笑得出來,端着心思挑戲她?!

“不急。出行前,總要先做好……”

氣息驟近,那麽熟悉,黑眸中的閃光,星子般璀璨迷人,也如星子一般,遙遠,其實,冰冷亦無溫。

她別開眼,感覺有什麽東西終于慢慢下沉,沉入深處,再無波瀾。

咯嗒!

安全扣終于被扣好,好像有什麽東西,也終于歸了位。

“安全措施。”

可窗外溫暖的陽光,似乎穿不透那層薄霜凝覆的微白小臉,打不開那緊緊相扣如貝的唇瓣。

氣息猛然遽緊,撫在椅上的五指一縮,他的唇重重地壓在她側臉上,烙下一個又響又重的吻。

“……”

她張嘴,卻只發出一聲促緊的抽氣聲。雙手緊緊抵上他的心口,用力一推,那力氣之大,讓他都有些不防備的吃緊。

他的影全罩在她身上,沉沉的,像是要死命地壓進她心裏,眼亮得逼人 ...

車外,似乎有人終于忍不住跑上來猛拍車門,随意瞥一眼,未想卡宴車後竟然排着長長一條龍似的車隊,粗粗一掃竟然已經堵了七八輛轎車。

真是造孽!

“有病啊你們!要談情說愛就去窩裏談去,在這篤着折騰表演給誰看?!他媽的,這大路又不是你一家買了的,以為開個破洋車就了不起啊!快開走,這麽多人都等着,你們再堵着我們打第一章:第一章:第一章:了!”

男人根本不理睬外面拍車門的人,雙眼一直凝着懷裏的女人,聲音沉到了淵底。

“瑩瑩,我就演給你一個人看,你看得懂麽?”

“對不起,我買不起,這張戲票!”

“你……”

淵底,驀然噴火,掌覆上了她的肩頭。

她蹙着眉,目光再次偏移。

“開車吧!要遲了。”

他下颌緊了又緊,終于放開了手,不忍見她臉色再白下去,油門一踩到底,留下一團讓人跳腳的青煙,便沒了蹤影兒。

……

——丁瑩,有你的!

男人離開時,口氣極狠,車門,辦公室大門,都很受傷。

丁瑩覺得,自己的耳朵,和神經,也很受傷。

他的好,他的縱容,他的嬌chong,他的不顧原則,她都知道。

——對不起,我買不起,這張戲票!

有人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不過是一場交易。

你來,我往,必須有可交換的東西,才能将這關系持續下去。

很多人不願意承認,在這個攻利的世界,當媒體開始大肆宣傳“愛是奢侈品”的時候,情愛,怎麽會變成了一種交易品?

可是

若你不喜歡我了,我能繼續喜歡你嗎?

若你不要我了,我還能待在你身邊嗎?

若你不愛我了,我還能繼續愛下去嗎?

可以嗎?

能嗎?

其實好可憐的,對不對?

明明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了,就是死不承認,騙着自己不是那樣,因為大家都不想那樣,所以那不是事實,那只是……

只是什麽呢?

我也不想這樣的啊,你知道我有多麽不想這樣嗎?

連主席總理都說,人們對于幸福生活的向往是天經地義的,我也不想這樣的啊,誰會想要把“愛”推出去?

除非,已經沒有了足夠的、等值的,交換品!

她想,就算她買不起,也一定會有其他人買得起。這出戲,若是由他來演,必然精彩,必然——

不缺觀衆。

彼此,又何苦為難!

……

到了合作公司,被告之在會客室稍做等待。

秘書小姐殷情相慰,問男人要喝點什麽,并列出五六種飲料,目光微癡。

丁瑩抽過報欄上的雜志翻着,心下暗笑。

之前這家公司一直是她在跟進,每次來時,可只有白開水一種。到了皇太子這裏,一下就變出這麽多,細心體貼。

“有果汁嗎?我這這個牌子的……”

閻立煌把品牌名字寫在了旁邊的小白板上,那秘書小姐立即變了臉色,吱唔着說立即着人去買。

丁瑩翻書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算了。就果珍,不要太濃,也不要太淡。”

秘書小姐暗暗松了口氣,轉頭就要問丁瑩。丁瑩還未開口,話卻被閻立煌搶去。

“我跟她一樣,都要果珍。”

秘書小姐愣了愣,臉色微窘地離開了。

丁瑩放下雜志,把文件包打開,翻出資料又細細看起來。

她站在長桌的一頭,他站在另一頭。

泾渭分明!

氣氛陷入一片沉寂,視線的焦着處,卻悄悄收緊,繃實。

他看着女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瞳仁收縮,又慢慢擴張,眉心深刻,薄唇抿成一條長長的線。

仿佛,之前那一吻的觸感還在,揉軟,馨香,似乎還有股淡淡的藥味兒。

此時,那女子坐在那裏,卻宛如一尊入定的像。

冰鑿石刻,難以親近。

很快,簽約人前來,那個女子就變了模樣,握手言好,字字珠玑,笑語晏晏,令人如沐春風,一語暢懷。仿佛之前那一刻,全是他的幻想。

“閻總,小丁這孩子很不錯。”簽約人已經年過半百,喜以長輩自居,頗是語重心長。

“是,她很好。很,能幹!”

“呵呵呵,女孩子太能幹了,就是苦頭吃得多,讓人心疼。你是不知,小丁光是能幹我還不定要簽這個約。她人好,心細,又懂事兒。最重要的是,她忠誠!之前我就看中她的才幹想要挖她過來,才願意跟她拖了那麽久。其實,這單買賣利潤也不是特別大。她明知道,還經常跑來跟我磨。我說這姑娘獨自在大城市裏生活,都快十年了,也不容易。是不是?我就拿更豐厚的薪資說服她過來幫我,還準備了一大堆青年才俊這樣的潛力資源,要是換了尋常人,哪個不重利?你猜她怎麽說的……”

洗手間裏

丁瑩拿出化妝包補妝,粉刷掠過左臉頰時,不禁頓了一頓。

那個吻,那麽重,只是一下,還故意吮得她臉頰都麻麻刺刺的。

果然,北方男人氣性兒大,手腳都沒個輕重。

忽亮的眼眸,卻只持續了幾秒,又迅速黯淡下去。

她甩甩頭,攏了攏發尾,撫了撫正裝小套裙,方才開門出去。

回來時,男人們已經聊完,看到丁瑩,都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丁瑩奇怪,卻也不會問。

再次握手道別時,簽約老總突然笑問,“小丁,若是閻總說要挖你去京城發展,你答不答應?那可是個肥缺啊?剛才我還聽說,閻總還是未婚單身,他的朋友不少也是王老五。資源可比我這個老頭子豐富多了。”

丁瑩淺淺一笑,溫婉大方,“您說笑了,我一介小小草根屌絲,哪裏高攀得起。”

閻立煌眸色一沉,下颌抽了一下,接道,“要不本少爺托你上來,或者,你就折了枝移栽回家,咱自願低就。這買賣,如何?”

丁瑩回眸,又是一笑,“爬上爬下的不嫌累的慌嗎?我肚子都餓了!”

一句民生,自然輕松越過了話題,避開了猜度。

而,誰又牙關緊合,黯了眉色;誰又冷了呼吸,眼眸緊瞌。

……

停車場

車已經停當,閻立煌卻遲遲沒有打開車鎖。

丁瑩微擰着眉,“開門。”聲音冷沉,蓄着愠意。

閻立煌聽而不聞,打開儲物盒,拿出了煙,抽出一只,把煙盒用力扔在臺面上,又在儲物盒子裏嘩啦啦地翻出手機,“啪”地打開老式的火機蓋子,大拇指 ...

擦過磨石輪時,力道重,狠。

丁瑩下颌動了動,一手抱肘,一手捂上口中鼻,轉過了頭。

沒辦法,男人發的什麽怪脾氣,連同車窗都一并鎖了,打不開。

很快,本來陰黯的車廂裏,煙霧缭繞,迷朦不清,排氣扇雖然努力工作着,對于那強大煙囪的污染能力卻是杯水車薪的效果,有跟沒有差別不大。

氣氛,愈發低糜。

他越抽越狠,金屬的煙灰缸被用力戮弄,發出沉悶的響聲。

她別開了眼,看着窗外,遠遠的,一盞弱弱的孤燈,像籠在極深的夜裏,偏偏此時,外面正是豔陽高照,一片炙烈。

突然,儲物盒的蓋子發出一聲扣響,被男人一巴掌關上了。

每個動作,都似在發洩無法噴薄的火。

車鑰匙被一扭,引擎轟鳴。

她回眸,驚瞠。

男人右手扶上了排檔杆,直接往一檔推進。

“閻立煌——”

一聲喝叫高高揚起。

女子傾身去拉男人排檔的手,可那力氣多大,她竟阻攔不住,宛如當初,只得前撲上去,用力抱住那長而有力的手臂往後揣。

男人卻狠了意,一腳踩上油門。

從外間看到,黑色卡宴的車頭一下沖出,卻又突然被剎住,比別的車都要大上一圈兒的巨齒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刺鳴,車尾重重一頓,竟然微微離了地面。

國際鼎級的跑車發動機的優良性能,和極品剎車的配合,可謂精彩,至極。

“不要……”

叭——

長長的喇叭聲,在空曠的地下響起,蓄着極致的怒火,徹底爆出。

誰的眉間深刻,眸底積湧的黯色,似蓄了一掖的黑,卻分明烈如焰火,能将人焚盡的怒。

誰的眼眸萋萋,光影剎那模糊,要用多少力量,可以克制這一波狂湧的委屈,不讓脆弱再次跌落。

又是誰,死咬着唇,磨着牙關,不肯認輸?

喇叭聲驚得保安都跑了下來,卻嘎然而止,尋不着确實的肇事者,成了無頭蒼蠅。

黑色的龐然大物,又緩緩的,無聲無息地,退回了原來的車位。

車內排氣扇突然大開,迅速抽淨一片污濁迷霧。

愁眉相對,似乎再無阻隔。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他低吼一聲,倏地轉身反手抓住她抽回的手,目色激湧。

濁重的氣息,帶着那股淡淡熟悉的煙草味兒,重重地噴灑在她臉上。

她眨了眨眼,瞳孔慢慢縮小,“閻立煌,開門。”

一聽此話,他的表情一下猙獰,而不得不轉開臉掩飾,呼吸壓抑地起伏,牙關錯響,可轉來轉去,似乎也轉不出那團迷霧,最後他重重一咬,回頭怒瞪着女子淡漠至極的表情。

“丁瑩,今兒個不把話說清楚了,你休想踏出這輛車,一步!”

啪咔一聲,他的安全帶被解開。

她的手被大力壓在座椅上,他傾身而來,動作敏捷,力道極大,眼神死死地瞅着,閃爍着兇戾暴虐的光芒。

終于,蓄積了這麽久的壓力全施落在她身上!

丁瑩扯了扯唇角,“閻總,那話應該由我來問。”

他哧笑一聲,“現在,主動權到底掌握在誰手裏?瑩瑩,你說說看!”

那尾音,卻是近來少見的溫柔,如那唇角輕抿的弧兒,一點點的,抽絲剖繭,銳利無比地劃開面具。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眉睫微垂,表情似乎都模糊了去,“何必浪費唇舌,一直以來,不都是你想要便理所當然,容不得人辯駁。”

他的手又收緊,她擡起了頭,目光深擲,“閻立煌,你憑什麽來質問我?閻立煌,我更想問問,要怎麽樣你才肯放過我,放過你自己?你明明知道……”

“丁瑩!”他大吼一聲,斷了她的話,口氣更狠,“你以為我憑什麽?憑什麽時時刻刻都像塊牛皮糖似地要粘着你,厚着臉皮親近你,讨好你?憑什麽,說我該放過?如果要我放過的話,那你為什麽不問問你自己的心,看看你的表情——”

大掌一扣,抓着她的後腦發托起,五指琛入穿插扯疼了,他卻無憐惜之情,她位前的後視鏡扳起,正正對準她的面龐,與她相望于鏡中,眼神抵死相纏。

“為什麽每一次讓我看到,它都是這副模樣?!你自己好好看看!”

心,似乎一下被镂空,無力地跌落深淵。

鏡中的雙眸徒然睜大,惶恐,不安,窘瑟,卻又深深地期待,渴盼,甚至乞求着什麽。

魔魅般鈎引的聲音,帖着後頸,如蛇攀爬而來,“瑩瑩,你瞧瞧,就是這副表情,它時刻都在召喚我。它高興的時候,它發脾氣的時候,它鬧別扭的時候,它洋洋得意的時候。還有,它受了委屈的時候!”

溫熱的大掌撫上臉頰,她目光一顫,對上裏面的另一雙眸,極黑,極亮宛如兩道穿越宇宙洪荒的射線,似要透入那片黑暗的淵。滾燙的熱量,開始游移,淌過她的頰,鬓角,眉梢,眼角,鼻梁,最後停在顫抖翕合的唇瓣邊。

“不,不是!”

用力推開,大叫,可卻被更用力地擁緊,壓制,逼迫。

“丁瑩,你看看,看看到底誰更委屈?”

“閻立煌,你憑什麽這麽自以為是,你要我看什麽?明明就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異想天開,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丁瑩,我不信你對我沒感覺。你就沒有自以為是?你的自以為是,不過就是自欺欺人。”

戰争,爆發。

“好,就說自欺欺人。我欺了你什麽?我自欺那是我自己的事,關你什麽事?關你閻立煌什麽事?難道你就沒有自欺嗎?”

“那你說,我到底自欺了什麽?”

“我已經明白告訴過你,我倆不合适,我不想跟你發展任何愛昧關系,你聽清楚了,任何愛昧關系。如果你不肯承認,那好,現在我們就把我們的話都錄下來。”

“你敢!”

他被激得,優雅盡失,風度喪盡,竟然就跟她玩起了拳腳功夫,她要翻包包拿手機,他就奪過手機,她伸手去搶他放在車載坐手機駕上的他的手機,他舉手就劈。她痛叫一聲,他心下一跳收回手,後悔得低吼。偏偏她倔将得讓他眼裏都飛起刀子,硬是伸手奪過了他的手機。

三星的,又大,又重,運氣的是屏幕竟然沒鎖,一指便劃開了。

好樣的,居然是純英文操作界面,欺負她英文成績爛麽?好歹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錄音機的單詞。

“丁瑩——”

他又傾身過來搶,滑動屏幕的手指一歪,點錯了程序,好巧不巧,跳進了一片秘密的海洋,真相撲而而來。

圖庫,照片不多,不過十數來張,劃開了,竟都是她的像。

那是——

...

陽光斑駁的樹下,她漫步前行,五指掌間光影穿梭,獨卻,腰間一截雪白妖嬈,是最美。

身後的夜色,已經那麽沉,被屏幕照亮的側顏,發絲微微淩亂,難掩卻,瞳仁深處,慧光簡約。

還是這輛車,燈光暈黃,烤出幽幽微熏的香,瞌目淺寐的女子,發絲蹂軟,雪膚紅唇,微皺的鼻頭凝着兩顆汗珠,晶瑩入了誰的眼,竟然可以這麽美。

好像又聽到那樂聲渺渺,唱着……

……如果你的愛情,沒有我的像,不知下個轉角,誰為我癡狂?

如果,我已經在你心中成像,築了影,那麽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攜手這一世的時光?

她張了張嘴,卻問不出一句話,淚水打落在屏幕上,滾落他的掌心。

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他張臂把她抱進懷裏,下颌輕輕鼎着她的發旋,聲如蠱惑。

“這是你自己要看的,能怪我騙你嗎?”

她掙了掙,又被他抱緊。

“瑩瑩,你的刺有多深,你刺痛我了,你知道嗎?”

“閻立煌,那都是你自找的。”

她說得狠,可話裏的泣音卻劃破了她的僞裝。

他低低笑出,微啞的聲音就像他的懷抱,那麽重,能沉進人心去。

“如果我說,那天在會議室裏,你故意跌進我懷裏,想要引起我注意,你……”

“你放屁!”

“噓,淑女不要說髒話。”

一指,點在她唇上,她氣哼哼地抓住,甩開。

“我要有一絲鈎引你的心思,我丁瑩從今以後就不得好死!”

她再次大力推開他,去按開鎖鍵,卻又教他抓住手不放,掙紮之間,他大吼,她尖叫。愈發激裂,尖刺劃破了肌膚,血珠飛濺,瞬間紅了誰了眼眸,又驚疼了誰的心。

“丁瑩,你有膽的就再說一句,說!”

——不得好死!

黑眸裂變,噴出無盡的駭意,漫天的都是焰,是怒,是氣,更是傷。

都說晴人吵架,最是無理取鬧,毫無營養。可他們明明,還不是晴人,已經如此糟糕——

她竟然為了拒絕自己,說出如此惡毒的誓言。

情何以堪?

森亮的眸底,無可避免,蓄上了恨。

這恨意,結上她紅通通的淚眼,偏偏難得發作,絞擰在眉間,爆得額穴都突突地跳疼。

“閻立煌,你開門,我叫你開開門,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拼命地搖晃車門,甚至用腳去踢,動作又狂又爆戾,涕淚縱橫,發絲淩亂,面頰緋紅,表情卻那麽可憐,更可恨!

“閻立煌,你聽到沒有,開門!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你以為你在演狗血言情劇嗎?虐暖情深,還是強取豪奪?!我沒興趣陪你演,你聽清楚沒有。我拒絕,我不……”

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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