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五個皇後
他眸中不帶一絲情感,聲線略帶着些寒意,聽起來冷冰冰的,令人分辨不出喜怒。
林瑟瑟聽到他似是訓斥的嗓音,心裏是止不住的委屈。
她緩緩擡起氤氲着霧氣的眼眸,拎着竹鼠的尾巴,紅着眼睛道:“本宮都說了,這是兔子,不是竹鼠,你怎麽也不信本宮的話?”
說罷,她為了讓他看清楚她手裏拿着的到底是什麽,便将手中的竹鼠往他面前送了送。
那只竹鼠為了掙脫桎梏,左右扭動着灰色的鼠身,一雙沾着泥污的竹鼠爪子,卻是在掙紮中不慎蹭到了司徒聲的下颌上。
眼看着他的眸色越發冷冽,大殿內的衆人皆是膽寒心顫的別過了眼眸。
天啊,皇後真是瘋了!
誰不知道九千歲有潔癖?
她竟然敢把這種腌臜的東西,直接怼到了九千歲的臉上?
難不成皇後是活膩歪了嗎?
就連作為最了解某人性情的陸想,雖然沒有像衆人那般想,卻也是忍不住為林瑟瑟緊提了一口氣。
其實阿聲倒不是有潔癖,畢竟是在軍營裏摸打滾爬過的将領,若是遇到條件艱難的時候,在軍營中小半個月不沐浴更衣都是常事。
與其說是有潔癖,倒不如說,阿聲不喜歡被別人冒犯——特別是他那張臉。
別說是一只牲畜怼到臉上,就算那碰觸到他臉龐的,是個貌美天仙的女子,怕是都會被阿聲砍掉雙臂剁成肉塊。
雖然林瑟瑟在阿聲心裏,地位可能有些不同,但若是觸碰到他的禁忌,誰也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麽樣的事來。
大殿上的衆人大多都在吃瓜看戲,少數也有人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态,那躲在司徒聲背後的阿蠻,眼中含着盈盈淚水,嘴角卻揚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Advertisement
氣氛劍拔弩張,仿佛一觸即發,而罪魁禍首本人,卻絲毫沒有一絲恐懼,她微微擡起巴掌大的小臉,眼圈紅通通的,眸光倔強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睛。
司徒聲額間的青筋突突跳動,銅虎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線,他忍無可忍的揚起手臂,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從她手裏奪走了竹鼠:“把兔子給我。”
衆人:“……”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有一種突然被秀了一臉恩愛的感覺。
司徒聲像是沒看到旁人複雜的目光,他先把那竹鼠扔給了劉袤,又從衣袖裏掏出一張素白的緞帕,擡手叩住她的手腕,将那緞帕覆在她纖長蔥白的十指上,一根根手指的認真擦拭着。
他看着她泛紅的臉頰,以及那雙染着霧氣而又濕漉漉的眼眸,漆黑的眸色微沉:“你喝醉了,我讓人送你回坤寧宮去。”
林瑟瑟蹙起眉頭,将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似的:“不行,本宮的任務還未完成……跳舞,對,本宮還得跳舞……”
她嘴裏念叨着這話,下一瞬便掙脫了他的掌心,從肩後扯下了薄紗羅所制成的披帛飄帶。
元嫔瞧出她醉的不輕,本以為今日要成為一場鬧劇,可見她此時仍惦念着跳舞的事,便也豁了出去,走到樂師身旁搶過了木槌,敲擊大小不一的玉磬為她伴奏。
她素手芊芊,輕撚住薄紗羅披帛掩面,腳下舞步蹁跹,鬓間的步搖輕顫,珠玉流蘇碰撞在一起,似環佩叮當,清越悠揚。
大殿內安靜了下來,衆人皆失神的望着那殿中衣決飄飄,宛若天仙的女子。
而坐于高位的皇帝,眼眸死死的盯着她纖長的脖頸兒,喉結上下滾了滾,那右掌大拇指不斷的摩挲着玉盞的邊沿,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麽。
林瑟瑟擡腕低眉,纖軟的雙臂柔若無骨,披帛衣決飄飄而起。
随着那繁音急節,樂音铿锵,她玉足輕點,盈盈細腰向後傾倒,鬓間寶钿花釵不慎甩落而出,任水墨般的長發肆意流瀉。
花釵落地,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她透過那一層薄薄的雪色披帛,似水氤氲的眸光落在那金銅色的厲虎面具上。
他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眸色微沉,殷紅如血的唇瓣襯的皮膚冷白。
這一曲已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此刻她的身子發軟,腳底也是止不住的輕顫,起身時卻是一時沒有站穩,驀地向後傾倒而去。
林瑟瑟下意識的阖上雙眸,緊繃住了脊背,但她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預想之中的疼痛。
待她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腰後箍着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掌。
她的身子滾燙,隔着那一層薄薄的布料,體溫緩緩滲透了他冰冷的掌心裏。
林瑟瑟望着掩住他絕世容顏的銅虎面具,忍不住彎起如月的眼眸,唇畔梨渦似酒沉醉:“哥哥,你耳朵好紅。”
司徒聲:“……”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她方才宛若天仙的身姿,叩在腰間的掌心像是被灼燒到似的,只覺得血液向上逆流而去。
心髒沒有規律的快速跳動着,像是有什麽在他的腦中叫嚣着,想要将她碾碎拆骨吞入腹中。
陸想走到他的身旁,不動聲色的攥了一把他的手臂:“皇後娘娘許是有些醉了,不如命人護送娘娘回宮,請太醫過去照看。”
司徒聲驀地回過神來,眸光中帶着些許懊惱,随即面無表情的松開了手:“劉袤,送皇後回宮。”
劉袤應了一聲,攙扶着林瑟瑟的手臂,與杏芽一同将她送出了保和殿。
司徒聲方才亵渎林瑟瑟的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入皇帝眼中,他毫不懷疑,若是司徒聲并非閹人,絕對會搶先他一步,将他的皇後占為己有。
皇帝鐵黑着一張臉,攥得手中的玉盞吱吱作響,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飲其血。
倒是太上皇神色平靜,面上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司徒聲的失态,反而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宴會繼續了下去,妃嫔們依次上前游戲,但衆人都沒有了最初的興致,皇帝也是心不在焉的對着保和殿的殿門發呆,只在心中念着時間能過的再快一點。
而被劉袤護送回坤寧宮的林瑟瑟,還沒剛被杏芽服侍着躺到床榻上,也不知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像是詐屍了似的,突然從榻上彈跳了起來。
杏芽被驚得後背冒出一身冷汗,她正要詢問自家主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卻見主子赤着腳,飛快的朝着寝殿外跑去。
她怔愣一瞬,待反應過來,連忙拎着繡花鞋追了上去:“娘娘……娘娘您這是要去哪裏呀?”
林瑟瑟在院門口被杏芽攔了下來,她打了個悠長的酒嗝,面色微微泛着紅意:“本宮去找公主,陪她去一趟齋宮,你在此等着純嫔,她來了你便叫她等一等本宮。”
杏芽知道純嫔和元嫔的計劃,自然聽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但主子看起來似乎還是不怎麽清醒的樣子,若是就這樣跑出去……
她正要開口規勸一番,一擡頭才發現自家主子已經跑出老遠了,她拎着手裏的繡花鞋,忍不住對着漸行漸遠的主子喚了一聲:“娘娘,您的鞋——”
許是方才喝多了清酒,又或者是因為小跑時,嘴裏被灌進了風,林瑟瑟邊跑邊打嗝,壓根聽不見杏芽的喊叫聲。
為了今日給太上皇接風洗塵,皇帝将皇宮裏的宮婢奴才都安排到了保和殿外,因此她跑了這一路,卻是沒見到過幾個宮人。
待她跑到了嬴非非所居的清華殿,殿內的宮婢瞧見她披頭散發,赤腳狂奔的模樣,驚得下巴都要掉出來了。
宮婢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多嘴詢問,只是連忙去尋了一雙繡花鞋來,又将林瑟瑟的衣衫重新歸攏整齊,重新給她绾了個朝雲近香髻。
見給她收拾利索,宮婢才恭敬道:“公主去參宴還未歸來,娘娘不如喝杯茶水,稍等片刻。”
宮婢的話音剛落,嬴非非便提着裙角,從清華殿外的步辇上跳了下來。
當她看到林瑟瑟的時候,神色略微有些驚詫:“皇嫂,你不是回坤寧宮去了嗎?”
林瑟瑟擡起緋紅的面頰,微微露齒一笑:“都說了,誰要是不去齋宮就是王八蛋,本宮又不是王八蛋,自然是要來了。”
說罷,她眸光迷惑的望着嬴非非:“你不會是想當王八蛋吧?”
嬴非非被激的橫眉直豎,原本擔心林瑟瑟喝醉了不方便走動的心思也消散了幹淨,她瞪着眼睛:“怎麽可能?!走,我現在就和你一起去!”
與此同時,齋宮之內。
司徒聲側卧在雪色狐皮之上,冷白的皮膚上泛着淡淡的潮紅,他的蟒袍上隐約散出醇厚的酒香,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住金銅色玉石嘴煙杆,緩緩從唇間吐出一口薄薄的煙霧。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倒也不是因為饞酒,主要是在洗塵宴的後半場上,那太上皇一直找借口讓他敬酒。
他與太上皇之間的關系十分玄妙,私底下幾乎就是誰也不搭理誰,表面上卻要維持着最基本的君臣關系。
所以太上皇找借口讓他喝,即便他不情願,也得喝下去。
陸想聞到他衣袍上濃郁的酒味,忍不住道:“我讓劉袤放好了熱湯,你我二人也許久未曾一同泡澡,一起去湯池洗一洗罷。”
雖然陸想沒被灌酒,但作為一個陪襯,多少也是喝了些的。
“你準備繼續賴在這裏多長時間?”
司徒聲懶懶掀起眼皮,眸色散漫的輕瞥了他一眼:“區區一個女子,将你逼得家都不敢回,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想一聽司徒聲提起這事,就有些頭大。
他毫不質疑,若是他前腳從齋宮離去,嬴非非絕對後腳就要跟在他身後,像只跟屁蟲一樣黏在他身上。
也就是嬴非非害怕司徒聲,不敢來齋宮尋他,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一連龜縮在齋宮好幾日。
陸想揉了揉太陽穴,神色略顯疲憊:“這兩日便是那比武招親的日子,你再收留我幾日,等過了打擂臺的時間,我保準立馬滾蛋。”
司徒聲輕笑一聲,眸中帶着幾分戲谑之色:“人家公主豁下臉來求你當驸馬,你卻藏着躲着不願見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麽黃花大閨女。”
陸想擺了擺手:“我可沒這個福分。”
這贏家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除了嬴非非被教養的天真無邪,算起來是有些無辜之外。
其他的那些人,不管是太上皇還是皇帝和太後,表面上看起來像個人似的,其實私底下幹的都是些腌臜龌龊的勾當。
說是衣冠禽獸,都侮辱了‘禽獸’這兩個字。
雖說嬴非非無辜,但他一點也不想被牽扯進那些惡心人的恩恩怨怨裏。
陸想擡起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上次跟我說,你在南山禁區的山腳下,看到了我失蹤二十多年的大伯?”
司徒聲眸色沉了沉,微微颔首:“他說他當初逃婚,是因為太上皇。”
陸想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太上皇?”
他正想說些什麽,阿蠻便從暖閣外施施然的走來,她換上了一套晉國女子的宮裝,重新打扮了一番,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自打司徒聲回宮之後,玉姬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反正玉姬不在宮裏,阿蠻又正好沒地方落腳,索性他就将阿蠻直接安排到了玉姬原來住的房間裏。
許是劉袤誤以為阿蠻與司徒聲的關系很親近,便也沒有進來通報,就讓阿蠻順利的走進了齋宮的暖閣裏。
原本想說話的陸想噤了聲,雖說阿蠻和司徒聲是舊相識,但不管怎麽說,阿蠻也是太上皇從江南帶回來的人。
他總覺得這個阿蠻哪裏有些奇怪,可她的眼神清明透徹,看起來并不像是什麽心機深沉的女子。
阿蠻唇畔帶笑,也不見外,直接坐在了司徒聲的對面:“阿聲哥哥,你們在說什麽?”
司徒聲眉骨微動,眸色略顯陰沉:“記住,往後再來齋宮,先讓人通報。”
他的聲線帶着些不加掩飾的冷淡,令阿蠻怔愣了片刻,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低埋下頭,有些委屈的問道:“阿聲哥哥,你是不是讨厭阿蠻了?”
司徒聲叩住金銅色玉石嘴煙杆,杆身上吊着的紅綢旱煙袋左右搖擺,他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不鹹不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便是進出齋宮的規矩。”
阿蠻被他口中的‘規矩’二字壓得胸口發悶,她低垂着眸子,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想打了個圓場:“我和阿聲正準備去沐浴更衣,姑娘可有什麽要緊之事嗎?”
阿蠻搖了搖頭,貝齒輕咬住唇瓣:“我沒什麽要緊事,只是想和阿聲哥哥敘敘舊,你們先去沐浴更衣,阿蠻在此等着阿聲哥哥便是。”
司徒聲沒說什麽,她願意待在暖閣裏等着就随她好了,若是等不及了,自然就自行離去了。
他起身與陸想一同離開,只留下阿蠻一人跪坐在地上。
待他們走遠之後,她緩緩擡起眼眸,望着門口的方向,眸色微微有些失神。
晉國的皇宮中,一共設有五六處湯池,其中有三處是人造的溫泉池。
那三處分別是皇帝現住的養心殿,太上皇曾居住過的乾清宮,還有司徒聲所居的齋宮。
陸想非要和他一起泡澡,就是想來感受一下,浸泡在皇宮的溫泉池裏是什麽感覺。
這溫泉池乃是在室內,一入門便能看到數十面湘繡雕刻梨花木屏風,光是看那繡面上精細的繡工女紅,便知這屏風價格不菲。
偌大的八角湯池中,緩緩升起氤氲朦胧的白霧,水面上蕩起層層水紋,四面的紅漆柱子上垂挂着的孔雀藍釉瑪瑙珠簾左右搖曳,美人榻下的麒麟三角鎏金香爐中燃着檀木味的熏香。
陸想褪下鞋襪,赤腳踩在滾熱的木質地板上,忍不住感嘆道:“阿聲,你這日子過得真是奢靡。”
司徒聲瞥了他一眼:“你若願意留在宮裏,我這便叫人來給你淨身去勢。”
陸想小腹一涼,連連擺手:“算了吧,我爹就我一個獨子,我大伯失蹤後也是無兒無女,老陸家就指望我來開枝散葉了。”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扯開衣襟,走到屏風之後,褪去了身上染了酒味的衣袍。
司徒聲将外袍與亵衣脫掉,赤着胸膛,身着白色亵褲,緩緩邁步走進了湯池之中。
水溫滾燙,激的他冷白的皮膚泛起了一抹血色,他将雙臂舒展開,随意搭在了湯池的邊沿處。
陸想不喜歡穿着亵衣洗澡,但許是顧及到司徒聲,他便在腰間圍了一層擦身子用的素色錦緞。
那錦緞垂到他的膝蓋上,他随手掖好錦緞,将身子浸泡進了湯池裏。
陸想仰着腦袋,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在熱湯中舒展開來,他忍不住悶聲嘆道:“嗯——”
司徒聲眉骨微動,一腳踹在了陸想的後背上:“滾一邊叫去。”
陸想沒站穩,一下栽進了湯池裏,他嗆了一口洗澡水,下意識的抓住了司徒聲的小腿,借力從湯池中站了起來。
和他一起站起來的,還有那錦緞之下的小陸陸。
司徒聲皺緊了眉頭,眸中隐隐騰起了陰煞之氣:“陸想,你他娘的是個斷袖?!”
陸想下意識的捂住錦緞,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放屁!老子是個直的!”
話音落下,便有一行鮮紅的鼻血,從陸想的鼻孔裏流淌下來。
司徒聲的臉色越來越黑,他冷笑一聲,眸中寒光凜冽:“難怪你昨日非要與我同睡一榻,夜半時醒來,你還留了一枕頭的口水,原來竟是抱着這種龌龊的心思。”
陸想裂開了。
他這幾日都是打地鋪,要麽就是睡在美人榻上,前兩日不小心睡落枕了,脖子疼的厲害。
本想着司徒聲的床榻又大又寬,足以容下三四個人,再者說他也馬上快要走了,便厚着臉皮蹭了一宿司徒聲的床榻。
至于半夜流口水,那真的只是他睡覺的陋習而已,怎麽就成了什麽龌龊的心思?
陸想一邊捂着錦緞,一邊擦着鼻血,朝着司徒聲走了兩步,一副“你聽我解釋啊”的苦逼模樣:“什麽亂七八糟的,你聽我說……”
司徒聲冷着臉,一句也不願意聽陸想多說:“你信不信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命人閹了你。”
陸想乖乖站住了腳步,卻還是忍不住苦着一張臉解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斷袖!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司徒聲懶得理他,嘩啦一聲從湯池裏站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屏風前,披上了外袍,正準備離去,卻見阿蠻端着一只瓷碗,從屏風外袅袅走了進來。
她雙眸亮晶晶的,唇畔帶着笑意:“阿聲哥哥,阿蠻将醒酒湯煮好了。”
司徒聲皺起眉頭:“誰讓你進來的?”
阿蠻被他呵斥的微微一愣,眸中卻是漸漸蓄起了淚水:“不是阿聲哥哥叫人吩咐阿蠻,來此地送醒酒湯的嗎?”
她望着他的神色不解,還帶着些委屈:“阿聲哥哥若是讨厭阿蠻,直說便是了,何必如此折辱阿蠻?阿蠻這就回魏國去,免得在此地讨人厭煩……”
說着,她一把将醒酒湯塞到他手中,捂着臉朝着殿門的方向小跑而去。
可當她将手臂推在殿門上的時候,那殿門卻怎麽都推不動了,她拍的殿門吱吱作響,哽咽着哭道:“這門是怎麽了?怎麽推不動了?”
司徒聲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他緩步走到殿門旁,叩在門沿的手掌微微用力,但殿門紋絲不動,毫無反應。
這溫室是沐浴泡澡的地方,為了保護隐私,以防旁人在他沐浴時闖入,溫室的殿門乃是用黑曜石所制。
而黑曜石又素有堅不可摧之名,若是想強行攻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憶起方才陸想身上不正常的反應,還有阿蠻被人借着送醒酒湯的名義騙到此處,他心裏約莫有了些較量。
若是他沒有猜錯,這一切應該都是太上皇做的手腳。
太上皇給他灌酒,必定是猜到了他會在散宴後,嫌棄身上有刺鼻的酒味,而後到齋宮的溫室來沐浴淨身。
所以太上皇早就提前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他們走進溫室。
只是他想不通,太上皇将他們三人鎖在溫室裏,又是為了達到什麽目的?
他正皺眉沉思,阿蠻卻突然驚叫了一聲:“阿聲哥哥,你,你怎麽流血了……”
司徒聲怔了怔,擡手朝着鼻間摸去,黏稠的鮮血蹭了他一掌心,越擦反而流的越多。
他的太陽穴處隐隐傳來眩暈感,額間滾燙的像是剛出爐的烤山芋。
阿蠻也顧不上和他怄氣了,她連忙從懷裏掏出手絹,踮着腳想要幫他擦起面頰上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