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救她(五更)
從書房出來, 陸長雲見了自己的心腹。
迄今為止,他突然意識到了一樁事, 陸盛景有一件事說得沒錯。
就連父王自己恐怕也不能篤定寧兒是王府的姑娘。
眼下又冒出了一個老西南王,所以……寧兒的母親到底是何方神聖?!
饒是陸長雲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諸如此類的事情。
自古男子多情,女子也會麽?
心腹見他愁思過重,上前道:“大公子,西南王父子二人已經在京城落腳,皇上欽賜了一座宅子,讓他二人暫住。屬下還打聽到,西南王父子二人剛到京城, 就開始操辦雅集, 估計用不了多久, 帖子就會送到咱們王府。”
陸長雲, “……”
老西南王不是病重出家了麽?
這次卻跟着魏屹一道來了京城……
陸長雲不得不多想,他濃郁的劍眉微蹙, 思忖片刻,方才吩咐道:“我知道了, 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一切都靜觀其變。另外……去查清楚一切有關沈夫人的事。”
待心腹退下, 陸長雲獨自一人立在荷花塘邊出神。
二弟眼下還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倘若二弟知道真相,以二弟的性子,一定會去奪那個位置,甚至是讓整個王朝血流成河, 畢竟當初他的母族,可是被炎帝殺得一個不剩啊!
那麽,屆時康王府該站在哪一邊?
陸長雲只覺得腦殼脹痛。
***
“長樂……我的長樂!我兒別走!”
康王妃突然驚夢醒, 淚濕枕巾,她無邊惆悵。
她的孩子尚在襁褓中就病了,她都來不及看看他長大的模樣。
華嬷嬷聞聲趕來,“王妃可是又夢魇了?”
康王妃一陣失落。
她如今膝下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康王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雖然都養在她身邊,但終歸不是她親生的。
長子的死,是她心頭拔不出的刺。
“是陸盛景!一定是他命太硬,克死了我兒!”康王妃咬牙切齒。
華嬷嬷面露難色,當年小世子病重,康王帶他出門求醫時,已經是奄奄一息了,至于後來為何康王又抱了一個孩子歸來,還說那孩子就是小世子……她就不知其中緣由了。
王妃這些年一直揪着這樁事不放。
這都成了執念了。
華嬷嬷勸說過,但并不管用。
“王妃……您注意着身子,大姑娘都快要出閣了,您得為了大姑娘好生活着呀,大姑娘在娘家不能沒個依仗。”華嬷嬷勸說。
陸盛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日後當然不會護着王府嫁出去的姑娘。
康王妃一聲冷笑,“我當然要好好活着!陸盛景都還沒死呢!”
想起一事,康王妃愈發狐疑,“沈氏那小蹄子不愧是福星轉世,才嫁進門多久,就讓陸盛景生龍活虎了!”
華嬷嬷默了默。
她知道王妃嫉恨沈姝寧,只因她是那個人的女兒。
“王妃的意思是?”
“找機會,毀了她!”
華嬷嬷,“……是,王妃。”
***
次日,康王府果然收到了請帖。
陸盛景與沈姝寧還另外單獨收到一份。
鑒于在西南王府時不太美好的回憶,沈姝寧本想回絕,誰知康王妃卻命人過來請她,讓她一道過去赴宴。
陸盛景這幾日都在“閉關”,任誰也不見。
得知沈姝寧要去赴宴,陸盛景從坐定中睜開眼來,“這個蠢女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招搖?!”
她就應該被關起來,由他一人欣賞即可。
一旁的嚴石啞口無言,少夫人的确好看,可少夫人從來不主動招惹是非呀,少夫人太過美貌也有錯麽?
嚴石繃着臉,“世子爺,那……屬下該派人盯着麽?”
魏屹來了,一般人是盯不住的,陸盛景甚是煩躁,總有人阻礙他大功告成的腳步。
“準備一下,我一會出門。”
“……世子爺,您三思啊!”
“你閉嘴!”
有人想搶他的東西,他還三思什麽?!
***
西南王父子暫住的宅子,曾是一位三朝元老的府邸。當初這戶人家可謂是鐘鳴鼎食,還出過一位皇後。在當今太子之前,還有一位原太子,便是這戶家主的外孫。
只可惜,家族一夕之間分崩離析,阖族誅滅,原太子也下落不明,至今生死不知。
府邸空置多年,但一直有專人看管,裏面修葺得雕梁畫棟、亭臺累榭。
魏屹一慣很會享受,這次從西南入京,随行攜帶了數十名婢女仆從,除卻護衛之外,單單是下人的數量就很驚人。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父子兩人這次是舉家搬遷。
沈姝寧單獨乘坐一輛馬車,康王妃對她是眼不見為淨,但又非要拉着她一塊過來赴宴,這讓沈姝寧不得不提防。
入了府門,康王妃本想冷漠沈姝寧,誰知便有婢女上前,直接迎向沈姝寧,“世子妃來了,我家兩位王爺早就命人備好了吃食,世子妃裏面請吧。”
魏屹已經是新任西南王,但老西南王尚未駕鶴西去,故此,在這些下人眼中,西南王府有兩位王爺。
沈姝寧認出了這婢女,她在西南王府時見過,“多謝。”
康王妃與陸曉柔、陸曉蓮被晾在了一邊,顯得十分冷場。
“……王妃,西南王府的仆從不識人,您莫要往心裏去。”華嬷嬷擔心康王妃受不住,當場勸說。
康王妃冷笑了一聲,入府之內,深深看了一眼陸曉蓮。
陸曉蓮明白她的意思,她擰着帕子,心中是害怕的,她當真不想對沈姝寧下手,但為了讨好康王妃,她只能如此行事,微微點頭,道:“母妃放心,我省得的。”
“哼!學聰明點!別像上次一樣!”康王妃警告了一句。
陸曉蓮氣得手心冒汗。
陷害沈姝寧這種事,大可讓下人來辦,可康王妃偏生要命她去做,這是要害死她啊!
今日羅小公爺也會露面,她萬不能露出任何岔子!
***
這廂,老西南王---魏昌早就等不及了。
為了能見到女兒,他專門命人搭了戲臺子,雖然男女席分開,但從在一個戲臺子下,總算是能看個清楚。
魏昌此前是光頭,如今打算還俗,眼下頭發還沒長出來,他坐在上首的席位上,一看就認出了沈姝寧,他的女孩兒穿着一身碧色裙裝,身段高挑玲珑,雖是清瘦了些,但與旁人的女子一比,真真是個惹眼的。
是了,沒錯,就是他的女兒!
魏昌情緒激動,當場雙眼赤紅,神情十分糾結。
男席上的衆人,“……”
敢情老西南王是個性情中人,只是看個戲,也能看哭了……
魏屹只覺顏面無存,讨了一塊棉巾遞過去,僅以父子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父王,請你自重,這裏是京城,不是西南。”
好歹是見過世面的,怎會如此熬不住呢?!
魏屹納悶。
魏昌深吸了一口氣,也同樣僅以父子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是你的妹妹無疑,與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魏屹的唇角蕩過一絲無奈笑意。
與母親長得一樣,的确是他的親妹妹,但未必是父王的親生女兒吧。
不過無妨,反正寧兒是他的妹妹,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戲曲結束,女眷們去了後園子賞花,男席這邊,羅三與顧四爺很默契的離開了席位。
這座宅子內設矮丘,上面搭建了亭臺,站在亭臺俯視,可以将整座宅子的後園看得一清二楚。
顧四爺素來看不慣羅三這類人物,而羅三也照樣不喜顧四爺的清高,兩人各不對付。
羅三先開口,“顧四爺今日怎會有此雅興?”
顧四爺目光望向亭臺下,對羅三視而不見,“與你何幹?”
羅三噎住,不想再繼續自讨沒趣。
此處還算偏僻,今日登門的賓客們都在前院。
恐怕真正吸引他二人的,只有不遠處的女子。
而同一時間,亭臺下的一處荷花池旁邊,沈姝寧正在猶豫,要不要幫助陸曉蓮。
陸曉蓮知道沈姝寧被排擠、冷落,無地方可去,這才在此處散心。
這也是她能夠下手的最好時機,奈何沈姝寧根本不上當。
陸曉蓮又喚,“二嫂嫂,你快幫幫我,我夠不着啊。”
池中飄着一方娟帕,是陸曉蓮方才“不小心”遺落的,她伸手去劃,卻是還差一些。
沈姝寧防備的看着她,“二妹妹好生古怪,你在園子裏賞花,怎會好端端的來這裏?帕子又怎會好端端的掉了?二妹妹這是想故技重施?”
陸曉蓮咬牙,這個冒牌沖喜世子妃竟然不是好惹的。
“二嫂嫂在說甚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沈姝寧笑了笑,美人嬌靥如花,笑聲格外沁甜,“二妹妹,你上次陷害我,差點害我被羅三公子所.強.迫,今日又想作甚?是要推我下水麽?”
陸曉蓮面容失色,沒想到沈姝寧會直接跟她識破臉皮。
這廂,羅三仿佛終于沉冤得雪,他激動之餘,一個側身抱住了顧四爺的手臂,不敢鬧出動靜,就壓低了聲音,道:“四爺,你聽見了吧,那日我的的确确是被陷害的,都是那個小.賤.人所為,差點害了我與陸少夫人!”
顧四爺擰眉,嫌棄的撇開了羅三,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女子身上,對她更是有了新的看法。
她美,且很聰明。
顧四爺好整以暇的繼續觀望,他很想知道沈姝寧接下來會怎麽做。
他更是好奇,沈家嫡女,一開始如何就會答應替嫁沖喜。
這時,陸曉蓮站起身,她原本柔弱的目光突然轉冷,兀自笑了笑,“呵呵……二嫂嫂,你這是不給我留活路了麽?你可知像我這樣的庶女活得有多累?對了!你當然不知道,你可是沈家嫡女,就連庶妹的婚事都能搶,你在沈家當然過得順風順水。”
沈姝寧後退了一步,倒不是害怕陸曉蓮,她只是覺得這人瘋了。
“我是嫡女又如何,替嫁一事的确是我心甘情願,你自己活不好,與旁人又何幹?可你次次害我,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你今日的目的是想推我下池?為何?是王妃讓你這麽做的?”
沈姝寧很想查清楚,康王妃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所以,她方才才問出了這段話。
陸曉蓮又往前邁了一步,笑得很蒼涼,“沒有為什麽?因為你我都命.賤!命賤的人都會被人厭惡!”
沈姝寧反駁,“那是你自己命賤!我命不由他人,唯有我自己能夠決定!你要助纣為虐,那是你自己心術不正,休要找借口。不過……我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你屢次欺負的。”
“奉勸你一句,好自為之,否則……我當真不會放過你。”
沈姝寧給了她最後一次警告。
她上輩子命不由己,這一世,她偏要讨一個不同的活法。
沈姝寧轉身就走,羅三看到這裏,眼中幾乎冒出了花兒了,當着顧四爺的面,道:“沈姝寧果真不是一般女子。”
顧四爺斜睨了他一眼,“三公子,注意你的言辭。”
沈姝寧的名字,豈能讓在這種纨绔喊出口。
顧四爺覺得,像沈姝寧這樣的美人,就該被好生呵護,令得天下女子都豔羨不已,因為她有這個資本。
亭臺上的兩名男子正聚精會神望着下面,就在這時,兩人紛紛身子前傾,皆緊張了起來。就見陸曉蓮像是瘋了一樣撲向了沈姝寧。
沈姝寧雖是性子剛硬,但身子骨實在是柔弱,這輩子的十六年一直被沈重山關在房中,身子無法盡快恢複。
“你做什麽?陸曉蓮,你瘋了?!”沈姝寧掙紮。
陸曉蓮純潔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拉緊了沈姝寧,直接将她往池中去推,“是啊!我是瘋了!我若是不聽母妃的話,她就會将我許給那無能的周公子!憑什麽?!憑什麽我就不能高嫁!二嫂嫂,你要是怪,就怪你自己礙了母妃的眼!”
陸曉蓮平時看着嬌柔的很,不成想竟能使出一股蠻力。下一刻,沈姝寧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荷花池栽了進去。
沈姝寧,“……”
可真是陰溝裏翻了船,她怎麽也沒想到陸曉蓮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
沈姝寧落水那一瞬,就聽見陸曉蓮在她背後道:“二嫂嫂,今日之事,唯有你知我知,你即便能脫身,也休想拉我下水!母妃眼下還需要我,她會護着我的!”
羅三與顧四爺見到這一幕,兩個大男人也驚得太陽穴直跳突。
現如今,京城貴女這樣彪悍了麽?
光天化日之下,推人下水的事也能做得出來?!
羅三與顧四爺未置一詞,再度很有默契的一路狂奔往下走。
他二人心中皆知,一會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救了沈姝寧将意味着什麽,但二人并沒有任何猶豫。
而這廂,陸曉蓮正冷眼望着水中撲騰的人時,她的後腦勺突然一痛,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識。
陸曉蓮倒地之時,腦中猛然震驚,“……”糟了!究竟是誰?!
沈姝寧不會凫水,她憑着本能奮力撲騰,剛剛浮上來,就看見一張熟悉的帶着怒意的臉。
魏屹面色陰沉,他當然知道羅三與顧四爺正往這邊趕來,而更讓他氣憤的是,康王府的人太過無恥,竟對一個弱質女流下手!
魏屹二話不說,直接跳入池中,抱住了沈姝寧直接往對岸游去。
沈姝寧被嗆了好幾口池水,未來得及推開魏屹,人就被他火速抱上了岸,然後就聽見這人厚顏無恥的說,“好妹妹不怕,哥哥救你。”
“咳咳咳……”
沈姝寧被抱起,魏屹一路狂奔,似乎特意避開了有人之處,動作迅速果決。
一路颠簸,沈姝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虧得沒有碰見旁人,否則她的清白該如何說得清?!
另一邊,羅三與顧四爺幾乎同時趕到了荷花池,卻只見陸曉蓮已昏迷不醒,而池中根本沒有美人蹤跡。
但池中央還泛着明顯的波痕,兩人的視線齊齊往對岸看去,就見岸邊有幾處十分明顯的男子腳印。
羅三與顧四爺擰眉對視了一眼,二人又朝着對岸狂奔過去……
***
沈姝寧被抱入一間屋子,鑒于在西南王府的不愉快記憶,她擔心魏屹會對她做什麽,得了機會就奮力反抗。
她雙手在魏屹臉上一頓亂撓。
這也虧得是他的親妹妹,若是換做別的女子這樣做,早就被他剁了雙手喂狗了。
魏屹很愛護自己的臉,摁住了沈姝寧的雙手,哄道:“好妹妹,別怕。”
沈姝寧被這聲好妹妹冒犯到了,畢竟上次在西南,她還被魏屹逼着成婚呢,“還請王爺自重,莫要與我一個婦道人家稱兄道妹。”
沈姝寧抽回自己的手,連連後退,将魏屹視作了湖水猛獸。
魏屹,“……”
他要如何才能讓寧兒相信,她就是自己的親妹妹呢。
恰在這時,門外一婢女的聲音傳來,“王爺,有兩位公子說要見您。”
魏屹本能的蹙眉。
誰這麽快就找來了?
總不能方才都瞧見了?
魏屹得護着妹妹聲譽,他對着門外道:“讓他二位稍等,本王這就過來。”
沈姝寧此刻渾身盡濕,又與外男同處一室,她當然不會大喊救命,那樣只會引狼入室。
魏屹再不敢挨近她了,柔聲安撫,“本王去去就來,一會就命人給你送幹淨的衣裳,你放心,本王定護着你。”
第一次照顧妹妹,他也沒甚經驗。
魏屹一離開,沈姝寧才松了口氣。
這次陸曉蓮對她所做之事,她定然要報複回去!
渾身濕透,身邊又無可換衣物,沈姝寧一時間陷入困境,她更想知道,康王妃是想置她于死地?還是單純弄壞她的名聲?
若是僅僅壞了她的清譽,逼着她離開康王府,那還可以理解。
可倘若康王妃一心想要弄死她,沈姝寧就想不通了。
她與康王妃之間根本沒有深仇大恨,她沒有理由對自己下殺手。
正思量着,門扉突然被人打開。
沈姝寧雙臂抱緊了自己,擡眼望去,眼中頓時流露出歡喜之色,“夫、君,是你?”
陸盛景推着輪椅進來,俊臉微沉,內心蕩起一陣瑟瑟秋風。
這妖精,需要他時,就喊夫君。他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又成了世子爺。
“還愣着作甚?過來!”
相較之魏屹,沈姝寧當然更是信任陸盛景,秋裝薄透,被水浸濕後,本是玲珑曼妙的曲線,一覽無餘的呈現在了男人面前。
陸盛景眸色暗了暗,他可能想要殺人了。
沈姝寧邁着小蓮步靠近,雙手交織在胸前,試圖遮住隐約可見的潋滟春光,她是被魏屹所救,清白已經有損,萬一陸盛景不幫她,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沈姝寧态度極好,“夫君,方才吓死我了,虧得你來了,一瞧見夫君,我就心定了。”
陸盛景,“……”呵呵,又想诓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