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莫淑平這才起身,猶豫了一下像是有話要說,卻最終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站在一旁,容瑾自然看出來了,可是并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你是準備在這鎮上還是……”
言下之意就是問莫淑平的打算,“草民……”
“無需這麽多禮。”容瑾有些自嘲的笑了下,“這裏哪裏還有什麽殿下,都是一些罪民罷了。”
莫淑平皺了皺眉,有些不贊同卻沒有多再說什麽,而是順從的改了口說道,“我想着先在外面安置好,然後再去大院,義父義母年紀也不小了,身邊總需要有人伺候才是。”
容瑾點了下頭,“若是府中有事,就讓你家的人去西邊那餘家馄饨店用點東西。”
“是。”莫淑平把容瑾的話仔細記着後,就不再多說。
容瑾又看了莫淑平一眼,忽然問道,“莫大人是你的義父?”
“是。”莫淑平恭聲說道,“義母瞧着我合眼緣,就讓義父認下改了名字。”其實會說這後面一句,為的是告訴容瑾自己在莫府還是有些地位的,認了義女也分很多種,而改了莫姓親自取了名字的,相當于是真的認了這個人為莫家的姑娘。
果然容瑾神色緩和了一些,又說了幾句就帶着人離開了。
等他們離開後,莫淑平直接扶着東西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涼茶水喝下去才算好些,今天這只能算是一場試探,就算莫淑平考慮的再周到也沒有想過會遇到這種事情,緩緩吐出一口氣,多虧今天是容瑾,若是別的人……怕是他們就兇多吉少了。
陪着容瑾到莫家走着一趟的是勒卲,勒卲父母為了保護廢太子死在了流放的途中,他本來就是容瑾的伴讀,來到西北後,兩個人就同吃同住,“她在看見你樣子的時候愣了一下,她認出你了,并不是在你說了身份之後。”
容瑾點頭,“不用在意。”
勒卲還記得莫家,聽見容瑾說不在意後,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沒了莫家的保護,那些人……”
容瑾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其實他也明白,若不是莫老爺子和莫舟他們為了護住更多的人,莫家是絕不會走到這一步的,說到底現在這個情況錯的人很多,只是其中不包括莫家,可惜的是有些話他知道卻不能說也不該說。
勒卲看見容瑾的樣子,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麽了,兩個人連夜趕路從小道回了靜省院,這三個字還是容昌帝親自賜下來的,為的就是警告廢太子要靜思反省,而鎮上的人也就直接管這個地方叫做大院,因為靜省院真的很大,後面甚至帶着一個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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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裏面極其荒涼,在剛到這裏的時候,住的屋子都是靠着他們自己建的,容瑾都不知道是怎麽撐過來的,在流放的路上死了一些人,到了這邊後又死了許多人,有人是病死的,有人是自盡的。
如今靜省院剩下的人已不足初流放時的十之三四了,容瑾和勒卲走的是小路,繞着圈從山上回去的,山路難走天色又暗,若不是他們已經習慣了,恐怕還不能趕在天亮之前回去。
兩個人從後門進去,直接去了廚房,廚房裏還留着飯菜,容瑾用野草做了個湯後,兩個人就湊乎吃了起來。
吃完以後東西是勒卲收拾的,而容瑾直接去書房窩了一會,等着父親容弘,畢竟這個點去休息不到一個時辰再起來,更加折騰。
容弘是知道兒子昨晚出門的,所以今日特意醒得早了一些,還給容瑾端了一盤棗糕,棗糕是山上的野棗弄的,裏面加了蜂蜜,蒸好以後切成巴掌大的塊,這東西在以前他們都看不上,可是如今算是好東西,容弘手上的還是專門留的。
“父親。”容瑾上前接過容弘端的盤子放到一邊桌子上後,就拿過樟木盒子,交給了容弘,把莫家的事情說了一遍。
容弘看着那樟木盒子,他想得更多一些,許久嘆了口氣,眼睛竟然紅了,落了淚,“都是我來累了莫家。”
“父親。”容瑾趕緊到一旁擰了布巾來。
容弘也沒有接,只是搖了搖頭,手指摸着那樟木盒子,他的手再不是養尊處優時候的修長,反而因為這幾年做的活多了,骨節變大手指也粗糙了許多,當初的太子誰見了不贊一句面如冠玉,如今經歷了風霜後,多了幾分滄桑和內斂,“小瑾,莫家的處境怕是不好了。”
容瑾不好說什麽,見外面妹妹容殊端了茶水來,就過去接了過來,順手拿了一塊棗糕塞給她,對着她搖了搖頭,容殊抿唇對着容瑾一笑,就悄悄走了,容殊是容瑾繼母所出,性子柔弱和容瑾關系倒是不錯,因為繼母後又生了兩個兒子,對這個女兒看顧的少了許多,就是有了好的也先緊着那兩個小的。
而容瑾的大哥容斐已經十九,如今更是已經娶妻,家中事情都有妻子照看,而容弘對嫡妻留下的唯一兒子容瑾也很照顧,所以算來容弘這四兒一女就容殊可憐了些,所以容瑾得了什麽好的,經常偷偷分與容殊一些,若是明面上給了被繼母知道,繼母會讓容殊把東西給兩個弟弟。
很多時候容殊只能眼巴巴在一旁看着,他們容家的女兒自幼嬌貴,若不是遭了難,容殊哪能成現在這般樣子,太子被圈禁的時候容瑾已經記事了,圈禁除了沒有自由外,剩下絲毫不差,容昌帝那時候對太子還是有感情的,自然不容許人作踐他們,再有莫家這樣的老臣偷偷護着,直到後來流放,容瑾才知道世道的艱難。
容瑾心疼容殊,自然想盡量對容殊好一些,容弘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只覺得自己兒子心地純善對弟弟妹妹有愛。
端着水進屋後,容瑾就給容弘倒了一杯,這茶是山上的野茶,也是自己學着炒的,味道自然不能和當初宮中的相比,不過也能入口,當初的容弘喝茶,泡茶的水溫度稍稍不對都是不喝的,如今也不在意這些了。
容弘喝了水已經平靜下來,“我說的并不是莫家在京城的處境。”
容瑾也是個聰慧的,一下子就意識到容弘的意思,安慰道,“若沒有萬全準備,莫先生也不會退這一步吧。”容弘說的不是在京城,那就是在流放的路上,這段路最容易做些手腳,不說直接殺人,就是稍微怠慢點也是能死人的。
“若不是沒有十足把握,莫舟也不會把這些交給一個義女。”容弘這樣想也沒有錯,他不知道莫淑平和莫舟的真正身份,“而且這些……莫舟恐怕再也幫不上我們,才會讓人送來的。”
“父親,總歸不要讓那些人白白犧牲。”因為他們父子死去的人已經夠多了,他們能做的只是不讓這些人的死變成無意義的事情,“若是三叔登基了,我們都會變成亂臣賊子,難不成還要讓死去的人因為我們的失敗背上罵名嗎?”
容弘緩緩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一會我們收拾幾間屋子出來,離我們住的地方近一些。”
“是。”容瑾恭聲說道。
“這些……”容弘思索了一下,把錢財分成了兩份,“這份給容三,這份交給陳誠。”一看容瑾臉上的疲憊,容弘說道,“你先去休息,我把這事交給你大哥。”
“好。”容瑾應了下來,他确實累了活動了一下身體後說道,“父親,那我先去休息了,對了聽那莫家義女的意思,像是過段時間要先住進來。”
“恩。”容弘應了一聲後說道,“這事我會和許氏說一聲。”許氏正是容弘的繼室,在容瑾的母親死後由容昌帝賜下來的,那時候容昌帝對太子已經有了芥蒂,許氏的身份倒是不高,家裏也沒什麽得用的人,特別是在容弘被圈禁和流放後,許家直接就斷了來往。
不過許氏雖然有點小家子氣愛計較,人倒是不錯,起碼不管是容弘富貴的時候還是如今吃苦都沒說過一句別的,有好的都先緊着容弘,然後才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再後來才是容瑾和容斐,最後一點給容殊,等有剩下的許氏才會吃一些。
容弘拿着樟木盒子去找容斐了,容斐雖然成親後搬出去單住,可是屋子離這裏也不遠,也就是幾步路,不過容斐并不在家,而是在地裏幹活,容斐的妻子馮氏剛巧來給丈夫送水,見到容弘趕緊拿了幹淨碗要給容弘倒水,被容弘阻止了,容斐也見到容弘,笑着叫道,“父親。”
“過來。”容弘見大兒子一身髒,又是心疼又是驕傲。
馮氏見公公和丈夫有話要說,也不好再留下,就把籃子放到了一旁以後,就先回家了,容弘彎腰給容斐到了碗水,等他喝下去後,才把盒子拿出來說道,“莫家給送來的,你一半給榮三一半給陳誠送去。”
容斐也明白這事情的重要,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容弘想了一下說道,“你從裏面拿點出來,給你媳婦買點補品。”
“不用了父親。”容斐笑着說道,“每天我都看着她吃個雞蛋的。”
馮氏前段時間小産了,養了一個多月才下地,容弘說道,“買點吧。”
容斐猶豫了下點頭說道,“那行,我買點紅糖一類的回來。”
“恩。”容弘開口道,“你出門的這幾日,先讓你媳婦搬回家住。”
“我知道了。”容斐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