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過一公裏多,這個時間店裏和交通都不該繁忙。
田騰飛翻出一品軒的電話打過去,店家說送餐員一個鐘頭前就已出發。
一個鐘頭?時間也太久,田騰飛想。出于擔心,他向店家詢問送餐員的電話,打算确認狀況。
聽見田騰飛打電話,幾個人也停下手中的牌看過去。碼牌的聲音、牌碰撞的聲音,還有喧鬧的人聲都消失了。
電話聽筒裏急切的道歉,格外清晰。對面說一個數字,田騰飛臉就黑一分。
朋友發現田騰飛臉色不對,連忙問他怎麽了。他張了張嘴,又合上,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敢。
這個電話號碼,剛好和他記憶中屬于林宇軒的十一位數完美重合。
夏夜悶熱,田騰飛卻掉入冰窟,手腳冰涼。
他突然想起同是夏末的那一夜,同樣悶熱,他的心更是火熱。林宇軒先前告訴他,自己準備提早去宿舍一天,打掃衛生整理床鋪,所以田騰飛也跟着提早去了。
田騰飛希望人越少越好。他有話對林宇軒說。
只有兩個人最好。
那句話田騰飛憋了一個暑假,幾次想提起,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清楚歌詞裏電影裏,為什麽那幾個字輕松得天經地義,而在他口邊,卻羞怯的不願探出頭。
田騰飛的勇氣溢滿水槽,可他推開門,水槽卻被迎面擊碎。
林宇軒沒有如約而至。他隔壁床上的名牌,也換上了陌生的三個字。
田騰飛懵着跑到生活老師的辦公室,換來林宇軒已經轉學的答案。老師深感好奇,反問田騰飛,關系和林宇軒那麽好,竟然不知道。
他當然不知道。他怎麽可能知道。
他的手機之前丢了,林宇軒找得到他的方法,他找得到林宇軒的方法,一同消失不見。他總以為開學就能見到林宇軒,所以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田騰飛想不到,二人分別時一句“再見”,居然是再也不見。
恰在此刻,門鈴驚響。田騰飛撲上去,接起對講機,林宇軒的臉出現在狹小的屏幕上。
安靜的屋內幾聲長籲。
“你怎麽了?!”只有田騰飛脫口而出的聲音不太對。
林宇軒有氣無力地說:“我來送餐,請客人給我開一下門。”
像是拉滿的弓突然松開,田騰飛箭一般沖出屋,轉瞬不見,徒留洞開的房門和幾個面面相觑的人。
田騰飛跑下樓梯,穿過走廊,來到樓口,發現林宇軒竟靠在牆上,正被保安驅趕。對方背後,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你想幹什麽,他是我的人!”田騰飛抓住保安,氣勢洶洶,眼如一把刀。
“田先生,”保安瞬間換上另一張臉,低聲下氣,“你看這個人,真的來送餐的?穿這麽破爛……”
“林宇軒,你別着急,我給你叫救護車。”田騰飛不再理會保安。他眼中只容得下一個人。
“沒事……我、我就是電動車摔了一下,沒什麽大問題。”
“這叫沒大問題?!“臉上的血痕,站不穩的身體,哪裏都不像沒大問題。
林宇軒話都說不連貫,費好大勁才擠出一句:“我真的沒事,不用去醫院。我給你把飯送上去,還要回去跟店裏交差呢。”
“別傻了,看你都成啥樣了。”田騰飛皺着眉,心裏一汪血急到臉上,急得他滿臉通紅。
“我不喜歡醫院!別逼我去!”
林宇軒猛地拎起飯盒,還沒立一秒鐘,又直沖沖栽倒在地,“咚”的一聲,就沒再起來。
“宇軒!”
保安還沒弄清楚狀況,林宇軒就騰空而起,被田騰飛抱在臂彎中。傷員眯着眼,嘴唇咬得蒼白,額頭上紅了一大片,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傷。
田騰飛吓怕了,不敢拗着對方,三步并兩步進了電梯。他從不清楚從一樓到十八樓的幾十秒鐘,可以如此漫長。
看到田騰飛回來,看到他懷裏的人,幾位都是憂心忡忡的神色。見田騰飛往卧室走,圍觀群衆連忙散開,生怕加重傷員傷勢。
“別怕。”田騰飛看着比懷裏的人更害怕,“我們到家了。”
林宇軒微微點頭,緊了緊攥住田騰飛袖口的手。
田騰飛輕輕将林宇軒放在床上,仿佛手中不是大活人,而是掩埋在灰燼和塵埃中歷時千百年的珍寶。他先前骨折過,為防不時之需,特地學了處理傷口。他估摸林宇軒沒傷骨頭,就用冰袋為對方包住腳踝。
林宇軒稍稍有了動靜。田騰飛一看,對方居然掙紮着要坐起來。
“躺下!”
“你們的飯……”林宇軒表情裏算是愧疚。
“現在哪兒還顧得上飯!”田騰飛聲音越來越高。他是唱歌的,氣勢更不同于常人。
林宇軒看似也被震到,安靜地向後靠,任田騰飛在他臉上打補丁。平時神采奕奕的林宇軒此刻安靜地一言不發,低垂眼,視線随田騰飛的身影。
屋內靜谧無聲,仿佛只有他們二人。
是權子涵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她端着一杯水,湊到林宇軒嘴邊,替他舉着杯底,輕手輕腳往他嘴裏送水。
林宇軒道句“謝謝”,喝了兩口,田騰飛發現他眼眶紅了,連忙問他是不是哪裏碰到傷。林宇軒連忙搖頭,感激地看了權子涵一眼,而後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塑料袋。
袋子以蝴蝶結束口,裏面是粉紅色的糖豆,被壓碎了,像是一顆顆被壓碎的心,露出顏色更淡的裏核,一看就很甜,仿佛可以粉飾全天下的苦與愁。
“這糖是給你買的。你們消息太突然,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麽。祝你和權子涵幸福。”林宇軒扯了扯嘴角,扯到了傷口,剛剛有愈合跡象部分又染紅紗布。
田騰飛緊張地問了句“傷疼不疼”,林宇軒搖搖頭,田騰飛就笑了,笑得那樣好看,和登上娛樂版頭條那張照片一樣好看。
見林宇軒似乎沒大礙,田騰飛玩笑似地講:“老同學,我訂婚你就送我這東西?有點不厚道啊……”
“不是。”林宇軒眼裏有一種他看得到但猜不透的東西閃過。
變戲法似的,林宇軒變出一個束白色緞帶的黑色絨面盒子,遞給田騰飛,示意對方打開。
田騰飛狐疑地笑了笑,解開緞帶,掀開盒蓋,表情如春至冬,瞬間冰凍。
“這、這也太、不,你,這也太貴重了……”
田騰飛準備好的俏皮話,在盒子裏兩枚指環的襯托下顯得可笑又可氣。
那是一對對戒,田騰飛當然一眼就認出品牌和款式。當年他做過這個系列的中華區推廣人,在新聞發布會上,他曾經說,将來婚戒一定要選這一枚戒指。
戒圈刻着三、六、九、十二四個羅馬數字,金光閃閃,是時光的印記,是過去、是現在、是和相知相守的人共同許下誓約的未來。
田騰飛注意力回到林宇軒身上。
他一瞬看到林宇軒眼中洶湧的狂潮,再仔細瞧,林宇軒只不過是淡淡地笑着。
如夢,如他曾經千百次所見。
“哎,小飛。這戒指挺貴重的,咱們別收了。”見狀權子涵把田騰飛拉到一邊,湊在他耳邊小聲說。
講完權子涵注意到背後視線,發現林宇軒正死死盯着她。是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效果。
田騰飛倒是沒注意。他沒異議,就把盒子塞回林宇軒手中。
“老同學要結婚了,我當然得表示表示。”林宇軒說什麽都不肯接,拽着對方領子,直把戒指盒往田騰飛領口裏塞。
“林先生,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我們也真的沒打算結婚。”
權子涵差點說出真相。
可她和田騰飛假裝情侶好歹也算經紀人拍了板,至于分手後二人的通稿和事業發展方向,也要經紀人來做決定。自己先斬後奏,以後恐怕不好混。
況且,雖然田騰飛看起來挺喜歡林宇軒,但林宇軒的根底,無人知曉。
就連田騰飛本人,時隔多年未見都不能确定。
“那你們總有一天也會……”林宇軒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啊,我換了新的隐形眼鏡,不合适,不舒服。”他眼眶泛紅濕潤,難為情地別過了頭,“那什麽,謝謝你……老同學。我得回店交差。”
田騰飛一把将起身的林宇軒按回床上:“別鬧了!”
“你才是別鬧了。”林宇軒掃開對方的手,“我已經遲了好多,再不回去肯定要被炒鱿魚。”說罷,林宇軒就指着屋子角落裏的拐杖講,“借我用用”,而後風一樣地離開。
田騰飛視網膜裏殘留着林宇軒那雙發紅發亮的眼,揮之不去。
圍觀群衆紛紛傻眼,表示從未見過行動如此迅速的崴腳人士。接着,圍觀群衆紛紛表示,讓田騰飛快些追出去。
可惜田騰飛追下樓,距離林宇軒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