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還有現在的正牌女友權子涵。
每一段都被田騰飛說得有聲有色,仿佛眼前閃過一場崎岖動人結局唏噓的愛情童話。當然也有人不信,甚至有人說這是田騰飛給自己準備的梗,是在電視上刻意塑造的形象。
田騰飛也不管,有人問起他的戀情,他的回答亘古不變:講完初中開始的情史,之後請記者朋友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工作上。
時間一長,田騰飛和權子涵的感情也太穩定,偶爾拍到的照片也是并肩而行,親密無間,也就少有人願意去在意那段話中的真真假假。
只是真假,田騰飛自己都模糊了界限。
他唯能篤定,權子涵是假,而高中那位一直沒有提到姓名中途轉學的同班同學,是真。
“身上沒味道了。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件衣服穿。”
田騰飛回過神,一擡眼,看到林宇軒兩根長刀似的鎖骨在他眼前晃。對方雙手捧着他的臉,掌心的老繭都和當年打籃球留下來的一模一樣。
“先別去……”田騰飛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松開手,“我、我就是想跟你要個電話。”
林宇軒背得飛快,田騰飛手指也在屏幕上劃得飛快。他輸完,剛要開口,林宇軒從嗓子裏擠出另一串數字。林宇軒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要聽不到,被熾熱空氣中的水汽折射得顫顫巍巍。田騰飛聽着熟,可就是想不起來那是誰的電話。
說完,林宇軒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換號了嗎?”
田騰飛終于想起來,那是自己當年的手機號。
“當然,”田騰飛答,“拿手機來,我輸給你。”
“我手機在休息室裏。跟我來,我給你找件衣服穿。”
那一夜,大約所有辣辣香婆婆的大廚小廚都忘不掉,有個穿緊身露臍T恤和七分褲的陌生高個子被林宇軒領進後廚。不一會兒,一個花襯衫花褲子的男人跑下來,沖着高個子連叫好幾句“小祖宗”,之後帶着那個人旋風般離開。
那一夜,田騰飛久違地失眠了。
田騰飛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着,就開始數綿羊。
起初還算正常,一只只可愛的小綿羊跨過欄杆跳進牧場裏。可跳着跳着,小綿羊就頂上一張人臉,還是田騰飛每次見到都想人道毀滅的一張臉——
高中學生證上自己的照片。
田騰飛無奈搖搖頭,翻了個身,看手機上面顯示現在五點。大大的五下面提示他有未讀短信,發信人是林宇軒。
兇手就是你!
自帶聲音自帶表情的五個字,彈幕一樣飄過田騰飛眼前。難怪他會想起那張臉,也難怪他會睡不着,罪魁禍首當然都是這個人。
那張田騰飛想人道毀滅的照片,就出自林宇軒之手,還是被林宇軒半強迫似的拍了下來。
高中開學報到日,田騰飛跑前跑後,為了領書領生活用品,跑遍全校。見一個個新生身邊都有人相随,田騰飛不禁有些後悔,早知自己不應該叛逆,不應該和家裏鬧脾氣,讓老王跟着自己來就對了。
全部折騰妥當,回到宿舍,田騰飛發現屋裏一個人都沒有。他踮着腳,好不容易找到寫着自己名牌的床鋪,被套都不想罩,直接裹着一層兩層布,躺倒在床板上。
不一會兒,他聽宿舍門響了一聲,兩聲,然後第三聲。清冷的房間裏變得熱鬧,填滿人氣。
有人走近他,又遠離。田騰飛隐約聽到一句“他睡了,咱們小點聲”,頓時感激涕零地想,一定要給對方寫封感謝信。他拟着感謝信的內容,翻了個身,徹底睡熟。
照理說八月底應該漸漸轉涼,可景城的秋老虎威力無邊,貪戀這座城市,死活不肯走。
也不知睡了多久,田騰飛給熱得睜開眼,腿彎裏一摸一把汗,被單上濕漉漉的。
他喊了句“阿姨,飯”,卻沒人應他。觸目所及的地方,是幹淨的白牆和木板。
一切一切,都和他熟悉的環境不同。
室友都還沒回來,田騰飛一個人坐在床邊四下瞎望。他發現和他對頭的床鋪上貼着一個名牌,上面寫“林宇軒”三個字。
不知這個林宇軒睡覺打不打呼嚕,或者腳臭不臭,還有這樣那樣,總之某個細節,都可能關系到他未來三年高中生活的幸福。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狹開縫,三個人像做賊似的魚貫而入。領頭那個見田騰飛坐在靠窗一側的床上,愣得挺起腰板,猶豫片刻,才問:“把你吵醒了?”
田騰飛托着下巴露出八顆牙,回答道:“沒有。你好,我叫田騰飛。”
領頭那人放下手裏怡人的香氣,使勁沖田騰飛伸出手:“你好,我叫林宇軒。”
林宇軒。原來這個人就是林宇軒。
原來那個人叫林宇軒!
方才威風凜凜、方法巧妙、以一人之力闖百人之牆的小個子,不就是眼前這個人?
田騰飛一時興奮,亂了章法,連嘴裏蹦出的字都變得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你打呼嚕嗎?腳臭嗎?”
話說出口,田騰飛回味了一番,那顯然不是表達崇拜和敬意的用語。他如夢驚醒,手忙腳亂地跟了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話。
可不管田騰飛怎麽講,也不管另兩位室友怎麽打圓場,林宇軒那張瞬間變黑的臉就是白不回來。
林宇軒拿過撂在書桌上的飯盒,洩憤似地丢進田騰飛懷裏。原本空空的飯盒裏,神奇地多了份麻辣涼面。
人家給自己買飯,而自己說了欠抽的話,田騰飛頭頂的毛簡直要炸起來。他連說好幾個“抱歉”,又連珠炮似地說“謝謝”,林宇軒就是不理他,兀自整理書包中本就不多的東西。
錢包、手機、幾本記事本,還有一個小信封。林宇軒倒出來裏面內容,是兩張證件照。
見狀田騰飛便蹦下床,湊到林宇軒身邊,好奇地問對方:“你拿照片幹什麽?”
這下林宇軒終于肯給他反應,只不過是一個标準白眼。林宇軒話中帶氣:“看什麽看,你沒拿?”
“當然沒有。”田騰飛莫名其妙地講。
“你沒讀入學通知?”林宇軒掀起眼皮,瞟了田騰飛一眼,臉上寫着難以置信四個大字。
田騰飛搖搖頭。
林宇軒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對着标記的部分念:“‘每位學生需準備一張二寸免冠照,于九月一日交予班主任。’你沒準備?”
在田騰飛認知裏,學校的出入卡是統一收錄照片統一配發,什麽都不需要自己準備。
他頭茫然地搖成撥浪鼓,回過神,只見林宇軒手裏拿着一臺不知從何而來的相機。
“算你走運,田騰飛。本人好歹按了幾年相機,設備齊全,保你足不出戶……”林宇軒嘴一張一合,田騰飛看得見也聽得清對方講什麽,可組合到一起,他咂摸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林宇軒是要親自給他拍證件照。
田騰飛突然有點不祥的預感。
只見另外兩名室友舉着臺燈,直沖田騰飛臉。
他被照得大汗淋漓,還被林宇軒吼,“擺正姿勢,不許亂晃”,那皺着的眉頭能夾死全天下的蒼蠅,仿佛真的愁苦。
田騰飛模樣固然端正,可并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而林宇軒剛剛好挑中最醜的那個。他眼中淚涔涔,鼻孔朝天仰,一張嘴若向下開口的抛物線,哪哪都感覺不對。
偏偏林宇軒就是要他這樣擺姿勢,擺不好還吼他。田騰飛也是被這架勢整愣了,根本連反駁的話都忘記說。
“咔嚓”一聲,田騰飛人生中最醜證件照就此誕生。
那時田騰飛根本想不到,這張伴随自己三年的醜臉,居然影響如此深遠,以至于後來發片後上節目,制作組特地挖出來這張證件照,用來展示他的成長軌跡。
他當時只覺得憋屈。自己不小心講錯一句話,結果被人曬得臉通紅眼也通紅,在鍋蓋壓頂的悶熱下,簡直要被烤成人幹。
田騰飛心生委屈,小聲嘟囔:“我就是說錯一句話。我本來想說你真厲害,個子那麽小,看結果時候也不怕那些人,勇敢沖進去了……”
說到一半,田騰飛擡起頭,發現林宇軒表情不大對。
如果說“用眼神殺死你”定律真的成立,田騰飛覺得,自己應該早已被林宇軒的眼刀千刀萬剮。他仔細想了想,話裏字字句句都透着“你真厲害”的意思,他實在參不透哪裏又惹到了對方。
“啊?你個矮冬瓜好意思說別人矮?”
矮冬瓜?!被戳中痛處的田騰飛猛地站起來,林宇軒沒防備,他也沒料到位置太正,剛剛好正撞上林宇軒的額頭。
田騰飛吃痛地喊:“你又有多高!小!豆!丁!”
“你明明看着就比我矮,還好意思叫我小豆丁?”林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