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夫君 你怎麽能抛妻棄子!
小白團子抱緊鳳鳶的脖頸, 柔軟的嬰兒肥臉頰輕輕貼在鳳鳶脖頸間:“那我會努力和師父一起修煉的。”
小白團子雖然只說了短短一句話,但鳳鳶卻是瞬間便明白了小白團子的意思,當即就笑了起來:“好, 阿珩真乖。”
上元佳節是冬日, 往年這時候都已經是風寒雪厚, 今年的屋檐雖是積滿厚厚一層白雪,今日卻意外地還沒下起大雪,只偶有小雪飄落。
鳳鳶為了讓兩人不那麽顯眼, 并沒有特意避雪。
鳳珩烏黑的發間染上一層薄雪時, 兩人便已經走近了挂着布袋的木架子, 她便問道,“師父在秘境裏說過要買阿珩喜歡的玩意挂在身上讓你抓着玩的, 這些布袋裏面, 你喜歡哪只?”
雖然鳳鳶在秘境裏說過這件事,但因為她的記性不好,因此出了秘境之後她一直沒提過, 鳳珩也沒什麽失望的, 畢竟他也知道她并非是有意忘記, 而是真的記性不好, 可沒想到她竟然突然主動提了起來。
他有片刻的驚愕,直到鳳鳶點了點他的額頭,又問了他一遍, 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便轉了目光看向了那明顯是小孩子才喜歡的可愛布袋。
鳳珩幾乎是看見布袋的瞬間就忍不住地蹙眉, 原本艱澀難明的心思也消散了個幹淨,她總是有本事讓他所有的糾結都化為無奈與麻木。
可手臂間的溫熱氣息卻又讓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狠着心随手指向了一只布袋。
鳳珩是窩在鳳鳶懷裏的, 又閉上了眼,因此鳳鳶并沒有看見小白團子眼裏近乎悲壯的神情,她順着他的手看去,便見着了那只可可愛愛的虎頭布袋。
做工精致的金色虎頭上繡着黑色的王字,實在是可愛極了,倒也和小白團子相配。
“原來阿珩喜歡這樣可愛的呀!”鳳鳶調侃着,手也在同時伸了過去。
可也是同一時間,一只素淨白皙的手也伸向了那只布袋。
兩人的手同時觸到了布袋,鳳鳶與那紅衣女子都愣了下,然後同時像是觸了電般縮回了手。
鳳鳶沒料到會有人和她一樣,同時看中了這只虎頭布袋。
若是她自己喜歡也就罷了,可這是小白團子選的,若是她沒買下這只虎頭布袋,也不知道小白團子會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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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決定和小白團子商量一下。
但不等她低頭,便聞得一道好聽的女聲道,“夫人和小公子是喜歡這只布袋嗎?”
開口的是和她一起看中了虎頭布袋的紅衣女子。
鳳鳶看過去,透着隐約明亮的光線看見,對面站着的是一個身着妩媚紅衣,容顏卻清麗婉約的少女。
少女的聲音也是溫柔的。
鳳鳶不知道少女忽然開口是何意思,但對方都問了她了,她總不能不回答。
而且這少女一身氣息很是婉約端莊,是她最向往,卻死活裝不出來的溫婉氣質了,她不由得對少女生出諸多好感來,甚至越是看這個少女,都越是親切極了:“犬子的确是中意這只虎頭布袋。”
她還沒問過小白團子的意思,若是就這樣說自己不喜歡,也不知道會不會讓小白團子傷心。
少女看向乖巧窩在鳳鳶懷裏的小白團子,笑了笑:“小公子既然喜歡,夫人就買下它吧,燕婉方才只是瞧着它很精致,所以想拿起來看看,并沒有想買的意思。”
鳳鳶本來是還琢磨着要怎麽跟小白團子商量,可沒想到少女竟然就這樣把虎頭布袋讓給她了,她抱着小白團子,讓小白團子給少女道了謝,那少女笑了笑,便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人潮湧動,一襲紅衣的少女不過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鳳鳶見得溫婉少女遠去後,才回轉了視線。
她買下那只虎頭布袋,挂在身上後,把虎頭遞到了小白團子手裏,笑着問:“是不是還是覺得很多人都是純善友好的?”
“嗯。”小白團子點點頭,接過虎頭布袋,眼中毫無神色波動,口中卻誇贊道,“方才的姑姑好好!”
他低下頭看虎頭布袋時,恰有煙火聲驟然炸開在夜空中,本是漸漸暗沉下來的天幕,也被接連燃起的滿街燈火點亮。
不同于修真界的各修其法,如今的世俗界因帝王皇室提倡佛法,京都僧衆雲集,佛香遍地。
自開朝太|祖下令上元節時在宮中和佛寺裏“燃燈表佛”後,這一習俗便在延續數百載後逐漸流傳到了民間,到如今,更是家家戶戶都會在上元節燃燈觀煙火。
因此每到上元節,本就繁華的京更是燈火輝煌,徹夜無宵禁。
太|宗命人建造的燈樓便在京都臨仙河之上,順着煙火綻放的方向望去,便是似能燃盡半邊夜幕的壯麗燈樓。
夜幕降臨時分,便是燈火點燃天幕之時。
即便鳳鳶已經見過數次,卻還是每次都興喜于能見到這樣繁榮的太平盛世。
她抱穩小白團子,望着絢麗漂亮的煙火:“世俗界每年都會為元日和上元這樣盛大的節日熱鬧歡聚,是為辭舊迎新,也是為祭拜先祖與團圓,每逢元日,出遠門的人無論離家多遠,都會趕回家中與家人一起守歲。”
“好看嗎?”鳳鳶看向小白團子。
鳳珩窩在鳳鳶懷裏,頭頂是華光萬丈的煙火,滿眼所見則盡是燈火。
人頭攢動的繁華街道上,燈火照耀之下亮如白晝,卻又有不同于白晝的瑰麗朦胧。
燈影交錯間,有技人在街頭吐火,有許願人在河邊放河燈,也有孩子在橋頭轉動煙火,翻飛的火花漫得人的滿心滿眼,驚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熱鬧卻不喧嚣。
這是他此前從未見過的盛世景象。
鳳珩轉頭看向燈火光影中的鳳鳶,“好看。”
他捏緊了手裏的虎頭布袋,“謝謝師尊。”
鳳鳶笑着捏了捏小白團子柔軟細膩的臉頰:“謝師父幹什麽!”
她抱着他再次湧入人群中,“既然喜歡,我們就趁着上元節,再買些好玩的!”
滿街都被紅色燈火襯得影影綽綽,置身其間猶如徜徉在絢麗暖陽中。
街道兩側則是叫賣着的小販,鳳鳶帶着鳳珩一路走走停停,買下了不少東西,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現在戴在小白團子頭上的那頂虎頭帽。
白白軟軟的小白團子頭頂一頂軟萌老虎帽,帽子正中便是一個大大的王字。
實在是太可愛了!
如果不是小白團子臉上的神情過于嚴肅,鳳鳶都想當街大笑。
方才小白團子本是不想要這頂帽子的,奈何實在拗不過她,就被她扣着給戴上了。
鳳珩見鳳鳶都要憋紅了臉,擡起短小又白軟的小手,扶了扶被人撞歪的虎頭帽,嚴肅地繃着臉:“師尊想笑就笑吧。”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模樣有多糟心,也怪不得她想笑!
分明是軟糯的小白團子,頭上還頂着一頂虎頭帽,卻偏偏繃着臉,一副正經至極的模樣。
這樣的反差萌,弄得鳳鳶更想笑了,可礙于自家團子的面子,她還是勉強忍住了,也繃着臉,學着小白團子的樣子,一臉正經地道:“師父哪有想笑!”
正好走到了賣花燈的小販身邊,她把小白團子放下來,“阿珩快看,有花燈!來,我們買花燈!放花燈和天燈都可以許願!到時候把願望寫在花燈裏流入河中,寫在天燈裏飛上天,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她絕不承認自己就是想笑!
願望實現?
鳳珩順着鳳鳶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着了各式各樣的精致花燈。
賣花燈的小販見着兩人停在他面前,又見着鳳珩玉雪可愛,忙笑着讨巧地道:“夫人、小公子新歲安樂,兩位喜歡什麽花燈呀?”
鳳鳶也笑着向小販道了新歲安樂,又道,“我們先看看。”
小販忙不疊地應道,“夫人和小公子慢慢挑,慢慢挑,我們這裏各式各樣的花燈都有的!”
鳳鳶笑着應下後就對小白團子道:“喜歡什麽花燈?”
見小白團子仔仔細細地看着那些花燈,她又道,“不要着急,可以慢慢挑。”
小販也應和道,“對對對,不着急,小公子慢慢挑!”
小白團子點點頭,也不再糾結自己頭頂虎頭帽的事了,專心地挑起花燈來。
他不信區區一盞花燈便可以實現願望,只是她似乎看起來很喜歡。
小白團子挑花燈的時候,鳳鳶就站在他身後,不時地打量着熱鬧的街頭。
一年的節日裏,最熱鬧的也莫過于元日和上元了吧?
滿街滿眼都是晃動的燈火,漫天的煙火也沒停息過,觸目所及皆是繁華景象。
她環着小白團子,饒有興致地看起街道另一頭的猜燈謎起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她的文學素養都不高,也做不來這樣文雅的詩詞,可她卻很是喜歡翻閱和賞讀這樣的詩詞。
忽而,人群中突然闖入視線的一道清冷身影讓她本是專注的目光驟然頓住了。
雪開始大了。
漸密的雪紛紛揚揚飄落在一道端肅孤冷的月白之上。
那月白身影雖是置身滿街繁華中,身後更是嘭然綻放于夜幕蒼穹之下的璀璨煙火,可卻依舊是一身格格不入的清冷,連世俗界最熱鬧的上元節裏,也不能讓他沾染上一絲一毫的煙火氣息。
即便是隔着人群與長街,即便只是一道朦胧的側影,可鳳鳶還是一瞬間就能肯定看見的這個人是誰——
師姐!
這樣清冷如月華的風儀,永遠挺直如雪中青松、寧折不彎的背脊,除卻師姐再不會有別人。
她疑惑,師姐這個修煉狂魔不是下山歷練了嗎?怎麽也來了世俗界?
眼看着蒼栩就要消失在視線裏,鳳鳶低頭看向鳳珩:“挑好了嗎?”
鳳珩看了看鳳鳶,又看了看花燈,取下了幾只兔子花燈:“選好了。”
鳳鳶本以為鳳珩這次也會選老虎花燈的,沒想到他竟然選了兔子花燈,比之老虎,兔子更加可愛且無害,她險些又笑起來。
但她這次不得不忍住,見着鳳珩選好了,付了錢,抱起小白團子,轉身就跑了,連身後小販收了銀錢後的上元祝福都來不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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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栩置身人潮湧動中,逆着人流,極為緩慢地往自己住的客棧走。
這是世俗界,沒有修真界的危險,但他即便為了不驚着世人,沒有随身握着卻邪劍,卻也沒有絲毫的松懈,這是已經深入骨髓的習慣。
因此在感受到身後殺氣的那一霎那,他當即便肅了臉色,翻手掐訣就襲了過去。
笙歌鼎沸的街道之上,一道無形的冰寒氣息陡然騰空而起,街道兩側成串的燈籠都在霎那間仿佛被疾風吹過,紛紛飄蕩,唯獨來來往往的行人毫無所覺,依舊走走停停地談笑着。
那道凜冽氣息疾速掠過人流,侵襲向沖襲來的殺機。
可也是殺機湧動而來的同一時間,蒼栩便感受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
阿鳶!
蒼栩還沒看見熟悉的月白身影,可卻已經下意識的收了手,冷寒的氣息在瞬間淩空撤回,而也就是在他翻手收訣的霎時間,殺機驟散,掠起的風随之揚起他的廣袖,卻又在同時被一道紅色身影壓了下去。
鳳鳶在宗門裏向來是着月白衣衫的,蒼栩大多時候也只能在宗門裏才能見着鳳鳶,因此身前多出一道紅色身影時,他本能地就要擒住逼近的那人,可熟悉至極的氣息卻又讓他頓住了。
鳳鳶便是在這一剎那,沖進了他懷裏的。
蒼栩一愣之後,便感覺到兩人身體緊緊相貼,他想推開鳳鳶,然而鳳鳶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搶在他開口之前作勢大哭道:“夫君,你怎麽能這樣狠心地抛棄妾身和阿珩!”
開玩笑,都被她抱住了,還想推開?
門兒都沒有!
——夫君。
驟然靠近的鳳鳶更加緊地抱住了蒼栩,仰着頭,用那雙幹淨溫柔的眼睛凝視向他。
滿街的燈火搖晃,她的眼裏卻唯獨只倒映着一道月白的身影。
漫天的雪掠過霞紅的燈火,融化為冰涼的水滴落,似有一滴恰好自轉動的提花燈籠上滑下,墜落在蒼栩眉心。
凡俗喧嘩,深淵萬丈。
他身在這深淵凡俗,便是有心掙脫,可泥足早已深陷,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滋生狂長的魔障。
可他這一生跨不過的魔障,其實唯獨也只有她而已。
也就是在蒼栩僵住的時候,就給了鳳鳶可趁之機。
她一手牽着鳳珩,一手抱着蒼栩的腰身,深深埋進了他懷裏,更加大聲地哭起來:“夫君與妾身成親整整十載了,阿珩都九歲了,夫君怎麽能為了那些莫須有的誣陷就相信阿珩不是你的孩子!還要抛棄我和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