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就這樣相信他嗎 就不怕他在她身邊其實……
鳳鳶動作間的停頓很是突然, 被她抱在懷裏的鳳珩自然是察覺到了。
他抱緊她,一面平複着紛雜的心緒,一面注意着她的動靜, 便聽到了她試探着開口的低啞聲音:“師尊?”
師尊?
鳳珩這才想起, 她昏睡的這些時日裏, 洛迦也是一直守在知晚殿的。
鳳鳶一直知道洛迦對他們師兄妹幾人是極為上心照顧的,只是素日裏,師尊并不會像世俗界的長輩一樣對他們親密, 也不會哄他們, 不過這麽些年歲下來, 鳳鳶早已經習慣了,也已經長大了, 不再像當初那樣渴求洛迦的親切安慰了。
可昏睡多時醒來, 便見着了守在床榻邊的師尊,甚至那日裏師尊竟然也真的因為靈虛佩被催動,親自趕去救她了。
她蒼白的面容上便不由得湧起興喜的笑:“師尊怎麽也在知晚殿?”旋即, 她似是想起什麽, 便又問, “您那日裏有受傷嗎?”
鳳鳶畢竟是由洛迦撫養長大, 洛迦又向來待她極好,養育她,教導她, 理解她。
因此,她即便長再大, 即便如今不再如年幼時一樣渴求洛迦的親近安慰,甚至很多時候,她還會因為害怕洛迦罰她靜坐看書而不怎麽願意和洛迦獨處, 可她對洛迦的孺慕親近畢竟也是印刻在骨血裏的,她會因為感到洛迦的關切而本能地高興,也會本能地對洛迦好。
鳳鳶言語間的興喜,連鳳珩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洛迦又如何能不知?
“我無事,倒是你傷勢未愈。”洛迦轉過目光來時,對上的便是鳳鳶毫無血色面容上的璀璨笑意,他平靜地道,“左右我近來無事,正好便也在這知晚殿中等你醒來。”
“一直壓制突破機遇不好,現在既然你醒來了,便先閉關突破吧,為師會照顧好阿珩的。”
不等她開口詢問,他合上手中書的同時,又告訴她道,“你昏睡了五日,陸時非已經帶着陸承見回淩雲派了,彭羅也先回元明門了,梅攬月和了塵暫時被關押在清規殿,至于上元秘境中的事,等你出關再細說。”
修為越高,突破越難,鳳鳶這次好不容易在秘境中得了突破機遇,本該是在劈開黑霧邪祟時便要突破的,可她為了保護鳳珩和陸承見一行人,強行壓制了突破,這種強行壓制有損機遇,也有損修為。
鳳鳶也知道這樣壓制突破對自己的損傷有多大,何況傷勢是她突破的機遇,若她一直壓制,也一直不能療傷。
可她當時是不得不壓制,現在既然出了秘境,又有師尊在,活着的陸時非和彭羅也都安全回去了,她并沒有任何不放心的,自然是明白突破的重要性的。她望着洛迦笑着回應道:“讓您和阿珩憂心守着弟子多日,弟子這就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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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迦走到鳳鳶身邊,微涼的指腹探至她手腕,須臾,他收回手,垂眸看向她,便恰巧又對上了她含笑望着他的目光,是幹淨的孺慕,不同于秘境中疲倦卻又堅韌無懼的笑。
思忖片刻,他到底是擡手掐了個靜聲訣,阻隔了鳳珩的聽覺:“既然知道會有人擔心,你就不該如此胡鬧。”
鳳鳶陡然愣住。
師尊知道了?
鳳鳶越發仰起頭望向洛迦眼裏,想更清楚地望見洛迦眼中的神色,可天光側斜,洛迦立身于半明半暗的天光之中,眼中神色皆不可見,只是一身氣息熟悉至極,那是她這一世自有意識以來便時時刻刻在身邊的氣息,是能讓她感受到安心的氣息。
她承認她這次的确是胡鬧了,她翕合着唇,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忽然,頭頂掠過一道分明寒涼卻又足以讓她心安的氣息。
洛迦輕輕撫在鳳鳶頭頂,是安撫,也是在注入靈力:“阿鳶,有些事情,來日方長,切記勿要再如此胡鬧。”
——來日方長。
這四個字說來很輕,可真正能領悟到卻很難,因為這世間事瞬息萬變,也許下一刻,她便身死道消都有可能,就如當年的珺璟,離開得那樣突然。
若非當年珺璟那樣驟然魂飛魄散,她也許不會這樣铤而走險。
可不知為何,洛迦這樣說來,她一直懸着的心像是輕輕地被放下了一般,渾身都舒展開來。
許久,她望着他,才緩緩笑道:“弟子知道了,定不會再有下次讓您擔心了。”
而後,她便見着師尊為她注入了些靈力後收了手:“嗯,知道就好,先閉關吧,傷勢和修為要緊。”
直至洛迦離開,他都沒有再囑咐些別的什麽,鳳鳶最初醒來時還很慌亂的心卻已經徹底平靜了。
她目送着洛迦遠去後,面容上的笑意久久還未消散。
待得心情徹底平複,她便要低下頭去跟小白團子解釋她要先突破之事,可在她開口之前,小白團子竟然已經跳下了床榻:“師尊,傷勢要緊,您先閉關突破吧,我去睡一會兒覺。”
說話間,小白團子竟然就已經跳到了離她不遠的軟榻上,乖巧地蓋上被子躺下了。
鳳鳶見着籠成一團的小白團子,眼裏的笑意更深,“好,你先睡覺,等我閉關結束,就帶你下山去玩。”
不知道這次突破要多久,她便又囑咐了小白團子道,“師父閉關時,阿珩記得一定要聽師祖的話,知道嗎?”
“嗯,知道了。”被褥下,小白團子悶悶的聲音傳來,鳳鳶便不由得笑了笑。
想了想,她起身從自己的封靈袋裏取出了些吃食,放到了殿中,又掐了個訣,這才道:“若是封靈袋裏的飯菜不夠了,就先将就着吃這殿裏的吧,師父很快就會閉關完,然後帶你下山去吃好吃的,然後好好教我們阿珩修煉。”
說完,也不等小白團子回應,她便先阖上了眼,開始沖擊分神後期了。
她并非是不想等小白團子回應她,只是她是真的有些撐不住了,突破契機壓抑了太久,加之她靈力損耗嚴重,實在無法繼續壓制了。
鳳珩一直捂在被褥中,連鳳鳶說話也沒有回應,可卻是能清晰地聽見外面的聲音的。
良久,久到知晚殿中只餘下他的呼吸聲,他才輕輕地掀開了被褥的一角,便見着了在不遠處打坐沖擊分神後期修為的鳳鳶。
夜色深了,知晚殿中的燭火不知何時亮了。
清寒的夜風拂過,一殿的燭火都在搖曳,連她溫柔的面容都在燭火裏似在晃動,近在咫尺的面容是素靜的,或許在許多人看來,也是寡淡無味的,可他卻忽而想起了那日夜色裏的驚豔耀眼。
他不由自主地更加湊近,直至近到兩人的氣息彼此交纏,近到她溫熱的氣息都纏繞上他的面容,他才如大夢初醒一般驟然後退。
也是這時,他才陡然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何時走到了離她這樣近的地方。
而他分明離她這樣近了,她卻還是恍若未覺。
他站了好半晌,才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正在沖擊分神後期,怎麽可能會因為他的靠近有所察覺?
這一刻,他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是知道修士突破時有多脆弱的,因為修士頓悟時,五感皆閉,連身邊的危險都很難能察覺到,因此每個修士在自己突破時都會選擇尋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閉關,而且即便是絕對安全的地方,沖擊突破的修士也會在閉關前設置下各式各樣的禁制,防的就是有人偷襲,可她竟然就這樣在他面前頓悟,絲毫防備他的意思都沒有。
鳳珩久久看着鳳鳶,眼底浮現淡淡的不解與困惑,就這樣相信他嗎?
就不怕他在她身邊其實是想殺她,就不怕他會居心不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