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鳳無尤 此時不選,更待何時啊?……
線索的确太少, 可也正是因為線索少,如果從僅有的線索裏抓取那些有用的信息,最容易抓住的就是這些被殺害的修士修為是他們裏面修為最低的。
最初陸時非和鳳鳶提及過展簡修為低于他, 後來她也發現過這些邪物總是針對修為最低的陸時非, 可正是因為這線索太明顯, 她便會覺得修為最低的自保能力最低,會先喪命于邪物手中也是尋常。
至于彭羅所問,她思忖片刻, 反問彭羅道:“和我們一起進入秘境的修士中, 除了展道友是築基中期之外, 是否還有其他修士修為也是築基中期?”
“同行的道友裏,的确還有兩位道友也是築基中期修為, 怎麽突然問這個......”
彭羅話說到一半,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我明白了!若邪物真是按照修為由低到高殺人,那那些邪物沒有在殺害展道友之後立即動手害陸二公子是因為還有兩位道友也是和展道友一樣的築基中期修為, 所以引誘陸二公子不是多此一舉, 而是在等另外兩位道友被殺後, 就斬殺築基後期修為的陸二公子!那鳥鳴聲也的确是殺人指示, 只是不是殺哪一個人的指示,而是殺完同一修為的所有修士之後要殺更高修為修士的指示!”
“是不是這樣?”他看向鳳鳶。
“我是這樣推測的。”鳳鳶道,“至于了塵和梅攬月......”
她轉過頭看了梅攬月和了塵一眼, 發現了塵在安然地閉目養神,而梅攬月竟然哀哀地看着陸承見, 不由得好笑,怎麽,這邪物還真對陸承見處出感情來了?
邪物對自己要殺的修士處出了感情, 這其實倒也并不稀奇,只是有些可悲罷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生不出什麽憐憫之心來。
“他們沒動手只怕是因為他們比那些僞裝拙劣的邪物更有用,自然是要用到更要緊的地方,比如用來殺我,比如用來......殺陸公子。”
她對着梅攬月和善地笑了笑,咬着“殺陸公子”那四個字時,卻頗為有意地好一陣停頓,“梅道友,你說是吧?”
然後她就看見梅攬月的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鳳鳶眼裏的笑意更深,“看來梅道友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
她不過是試着想詐一下梅攬月,沒想到梅攬月好像是真的對陸承見動了感情,這麽容易就被她詐出來了。
梅攬月被鳳鳶點破心思的霎時間,下意識地就看向陸承見,可陸承見卻還是始終未曾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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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鳳鳶發現她的身份後,他除卻最初看她那一眼,就再也沒擡眸過,她渾身像是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下,可縱然如此,看見陸承見側頭咳出聲那一刻,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憂心。
陸承見撐着碧綠如茵的靈草地,咳得身體都有些顫抖了,才堪堪止住了。
鳳鳶和彭羅同時轉頭看了過去,也是這時,鳳鳶看見陸承見身邊的鳳珩,突然間又意識到不對。
若論修為低微,阿珩才是所有人裏修為最低的。
若真是按照修為高低殺人,最先殺的,不應該是阿珩嗎?
彭羅倒是沒想到這一點,畢竟鳳鳶看起來修為不過築基,可實際上她修為分明是極高的,而她帶着的鳳珩,雖然看起來也沒什麽修為,可誰又知道是不是隐藏着修為呢?
他現在更注意的是陸承見,他怎麽突然開始咳嗽了?
修士不是普通人,一般都不會染上什麽病症,何況陸承見還是金丹修士。
彭羅邁步便走了過去。
鳳鳶也暫時放棄了想邪物之事,在彭羅走到陸承見身邊後,也過去了。
彭羅問:“道友這是怎麽了?”
陸承見搖頭:“勞道友挂心了,承見無事。”
說是無事,可陸承見的臉色明顯這樣難看,別說鳳鳶了,便是彭羅,也不信他無事。
彭羅見陸承見不肯說,便直接伸手就要探向他的手腕。
鳳鳶落後幾步,看見彭羅如此簡單粗暴的舉動,有些好笑的挑眉,正準備開口調侃兩句時,然而她才開了個頭,便驟然頓住了音。
鳳鳶的聲音是戛然而止的,陸承見和鳳珩當即便擡起了頭,便是後知後覺的彭羅也察覺了不對勁:“怎麽了?”
“他來了!”
他來了?
彭羅逡巡了一周,卻沒見着任何異常。
所以是從哪裏來了?
鳳珩能感受到所有修士的氣息,即便是魔修也不例外,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被捆着的梅攬月和了塵方向。
鳳鳶指腹一點,誅邪劍便豁然出了鞘。
寒光四射間,她旋身便飛向了了塵。
也是同一時間,本是空無一人的了塵身後不知何時竟突然多出了一道極為潋滟的紅色身影。
鳳鳶與那道紅色身影同時飛向了塵,那紅色身影明顯離了塵更近,眼看着那紅色身影指尖紅芒便要斬斷綁着了塵和梅攬月的長繩。
一道冷白的劍光便在同時閃過,幹淨果決地斬斷了那紅芒。
紅芒與劍光在夜色裏碰撞,激起的殘影铮然四散,天地間都席卷起淩厲森然的鋒芒。
鳳鳶與那紅色身影同時後退間,秘境裏漫山的火紅鳳凰木花浩浩蕩蕩飄落在衆人發間。
了塵和梅攬月被兩道磅礴的力量沖擊,當即便口吐鮮血。
那紅色身影撩起眼皮看了兩人一眼:“沒用的東西!”
幽幽夜色裏,那低沉邪肆的聲音尤為清晰。
“鳳無尤,竟然是你!”鳳鳶眼前盡是飄落的鳳凰木花,根本看不清對面之人,但那樣特別的聲音,她不會聽不出來!
滄山魔窟魔主鳳無尤?
彭羅和陸承見錯愕。
的确是鳳無尤。
鳳珩雖然也看不清鳳無尤的模樣,可卻已經察覺出來了他身上極為熟悉的氣息,一瞬間,他的身體便不受控制的收緊,眼底盡是嗜血的冷寒,可與此同時,他又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捏緊了手裏的靈虛佩。
有鳳凰木花墜落在他握着靈虛佩的那只手上,他的手背像是被火紅的鳳凰木花燙了下,驟然一縮。
鳳無尤擡手接住一朵墜落的鳳凰木花:“小阿鳶,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是好久沒見了,鳳魔主!”那次她去滄山魔窟時鳳無尤并不在,所以她才能闖得這樣輕松,不過她也是特意挑鳳無尤不在的時候去的,不然對上鳳無尤可沒那麽輕松。
看來這次是要新仇舊恨一起清算了!
墜落的鳳凰木花飄落在鳳無尤一襲華衣間,如繁簇花枝掠過血色,灼灼夭夭,“我可當不起阿鳶你這一聲魔主,不過就是下趟山,家裏就被人攪得一團亂,連最寶貝的無垢草都丢了,怎麽當得起這一聲魔主?”
“鳳魔主這樣哀怨,是想要回無垢草?”
“怎麽不想?”鳳無尤幽幽反問,如怨如訴,更襯得那張本就妖媚的臉潋滟如葳蕤盛開的三月桃花。
“無垢草在我師尊那裏,你既然想要,不如親自去找我師尊要?”
鳳鳶卻恍若未見,只似是真誠地道,“師尊向來慈悲為懷,我想你要是說自己要沒命了,去找師尊要無垢草救命的話,說不定師尊會看你可憐,把無垢草還給你的!”
她不無惡劣地問,“怎麽樣?我的主意如何?”
“小阿鳶啊,你這心思可真夠歹毒的!竟然讓我去找仙尊要無垢草,你這不是想要我的命嗎?”
鳳無尤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你當我真的傻?”
仙尊?
鳳夫人讓那魔修去找她的師尊要無垢草,那魔修說鳳夫人是要他去找仙尊?
那...鳳夫人的師尊是......
彭羅和陸承見呼吸一窒。
可謠傳裏仙尊座下的那位不是個廢物嗎?
怎麽......
旋即,兩人便又想起了鳳鳶自進入秘境以來的刻意僞裝,不由得苦笑一聲,到底是世人眼拙。
鳳鳶不知陸承見和彭羅在想什麽,她只是也如鳳無尤一般輕笑一聲,“你是不是真的傻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我比不得你的心思歹毒!”
她道,“操縱邪祟引仙門修士跌入秘境,再陰毒地一一殺之,你這樣歹毒的殺人,到底是想做什麽?”
鳳無尤不置可否:“自古以來便是弱肉強食,你能搶走無垢草、帶走那個小東西是你的本事。”
他輕飄飄地看向陸承見身邊的鳳珩,直到被鳳珩冷酷暴戾的眼神剜了一眼,才笑着收回了視線,“他們敵不過我,被我殺了自然也是他們活該,這算什麽歹毒?我更歹毒的你可還沒見過呢!”
鳳無尤沒有否認。
鳳鳶握着劍的手緊了緊,他這樣殺人,到底是想做什麽?
而且以鳳無尤的修為,到底是怎麽可以操縱這上元秘境的?
鳳無尤看着鳳鳶明顯冷下去的臉色,更加肆意地笑了起來:“不過若真是要說歹毒,我歹毒,你也歹毒,我們豈不是正好相配?不如你嫁入我滄山魔窟?”
“嫁給你?”
“是啊,嫁給我,你我夫妻二人一起歹毒地為禍人間。”
鳳鳶也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我要的聘禮你給不起!”
雖然知道鳳鳶只是随口一說,但鳳珩還是忍不住微微蹙眉,他厭惡鳳無尤,也就厭惡鳳鳶和他扯上關系,哪怕只是口頭上随意一說。
但他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看着懸在空中的兩人,無論他到底是有多厭惡,他現在都沒有能力做什麽。
何況即便不是鳳無尤,也或許會有其他人那樣對他,所以與其說他厭惡鳳無尤,倒不如說他厭惡人性,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他越發捏緊了手中的靈虛佩。
鳳無尤又笑着看了看鳳珩,見得他手背青筋都崩起,卻還故意開口問:“那不如說說你要什麽聘禮,我看看我給不給得起。”
末了,他又含着笑特意看了鳳珩一眼,見鳳珩明顯的渾身繃緊,頓時身心愉悅,舒暢至極。
鳳鳶問:“我要什麽聘禮?”
“是啊!阿鳶且說出來看看,或許我可以給你呢?那我們不就可以喜結良緣了?”
“你真想知道?”鳳鳶複又問道。
“自然!”鳳無尤肯定地道,似乎下定了決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抱得美人歸。
“那好,那我真說了?”
鳳無尤極為溫柔地道:“阿鳶且說!”
“自然是要你的項上人頭!”鳳鳶手中的誅邪劍劍光一閃,殘花卷地間便掠身而起,飄逸靈巧如與誅邪劍化為一體。
“竟然是要我的項上人頭。”鳳無尤卻是半點不慌,甚至在不無惋惜地嘆息,“這可真是給不起了。”
“看來我們二人之間是有緣無份了!”他的語氣頗為傷懷,似乎真的為鳳鳶無法成為他的妻子而傷心,可出手的動作卻狠辣至極,紅綢纏上鳳鳶的劍光間,手勢竟徑直扣向鳳鳶的咽喉,直接要取鳳鳶性命。
鳳無尤出手狠辣無情,動作又極快,眼看着那玉白的手便要扣到鳳鳶咽喉。
“鳳道友小心!”
鳳無尤修為極高,彭羅擔心鳳鳶對付不來,可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了鳳鳶什麽,冒然沖向去也不過是累贅而已。
電光火石間,鳳鳶運力便震碎了鳳無尤纏繞上來的紅綢,血色紅綢漫天飄飛,與火紅的鳳凰木花交織在一起,如世俗界的大婚之儀時飄揚的紅綢,然而紅綢之下的兩人卻是各自要取對方的性命。
鳳鳶側頭避開迎面而來那只手,錯身間竟是徑直便扣手就要捏斷鳳無尤的手腕。
鳳無尤疾速翻轉手勢,堪堪避過鳳鳶直逼而來的手與劍光,冷笑一聲:“好一個兵不厭詐!”
“怎麽比得上魔主直接要取我性命的狠辣?”鳳鳶繼續逼近。
一時間,兩人的身影交纏在夜色深沉的空中。
兩人皆着紅色,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也不難分辨出誰是誰,鳳無尤着紅衣是妖媚的,鳳鳶着紅衣卻是溫和的,卻也是清冷的,連她的劍招劍氣都如人一般冷寒至極。
彭羅望着打鬥的兩人,心都被高高提起。
陸承見抱着氣息微弱的陸時非,見着兩人勝負難分,氣息越發不勻。
鳳珩也看着兩人,他看不出兩人的修為,可看樣子,兩人吃得很緊,勝負是一時難分的。
若是這時候,雙方有任何一人分神,只怕都會被另一方重傷,甚至若是恰好那一方出手更重些,被傷的那人當場斃命都有可能。
他捏着靈虛佩的手緊了緊,追着兩人身影的目光也更緊,她是設了陣法保護他們的,若是無事,沒有邪祟能傷得了他們。
鳳鳶正在專心與鳳無尤交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鳳無尤的修為,似乎近來又高了許多,她現在對付起他來都很是吃力,甚至隐有不敵之勢。
鳳無尤似乎看出了鳳鳶的為難,不無諷刺地輕笑一聲,“阿鳶這是怎麽了?累了嗎?要不要我們停下來歇一會兒再繼續打?”
“也好啊!”鳳鳶答應得幹淨利落,“正好累了,休息休息也好,還是魔主懂得憐香惜玉,連這時候都還禮讓于我。”
可雖是這樣答應,但她會信鳳無尤的話才有鬼!
鳳無尤行事最是乖張,他雖是不敵師尊,可卻也不會因為師尊是仙門之首,憂心殺了她後被師尊算賬就罷手。
果不其然,他說話間,手上的速度也絲毫沒慢下來,出手便是要她的性命。
鳳鳶迎光而上。
紅綢與劍光交錯,殺機四射,竟是直接震碎了兩人四周成片的鳳凰木。
兩人的目光隔着光影在虛空中相撞,鳳鳶眼裏是毫無波動的冰冷,鳳無尤眼裏則盡是滿含殺意的暴戾嗜血。
兩廂僵持間,殺意如彌天之網,鋪天蓋地地朝彼此席卷而去。
可也就是在這時,彭羅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公子!”
聽見鳳珩的名字,鳳鳶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下一刻,她臉色驟然便變了。
她布的陣法被邪祟破了,漫天的黑霧吞噬着陸承見三人,修為最低的鳳珩更是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被吞進了黑霧之中,然而他卻沒有如同一般孩子一樣喊叫,只是捏緊了手裏的靈虛佩。
她眸色驟深,加注靈力對付鳳無尤的同時,高聲道:“阿珩,用靈虛佩喚師祖來!”
“師尊...我動...動不了。”小白團子的聲音都是微弱飄忽的,若非鳳鳶修為高深,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眼看着他的身子一寸寸被黑霧吞噬,鳳鳶的面色霎時間白了。
鳳無尤見狀,便道:“阿鳶怎麽還不去救那個小東西,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再不去救他,他可就要沒命了!”
他大笑出聲,“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這樣自诩正義的名門正派,到底是把自己的命看得重要,還是把所謂的蒼生的性命看得更重要!”
“阿鳶。”他嘲諷似地道,“此時不選,更待何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