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不符合你人設 師姐你清冷完美的人設……
蒼栩立如傲雪孤松,更顯得挂在他身上的鳳鳶沒形沒狀。
他仿似沒聽出她的畫外音,只淡然地從她身上收回視線,握住了她的手腕控制住她的得寸進尺,再次沉聲告誡道:“站好。”
鳳鳶被呵斥了兩次,不得已站直了身子,但還是靠着蒼栩,只是不再完全挂在他身上。
她無奈地點點眉心,師姐果真還是最重規矩,這時候了,都還不忘訓斥她:“站好了,現在師姐可以告訴我了嗎?”
蒼栩的目光凝視着問心石裏的幻象,須臾後又轉向站在問心石前的慕南枝,目光自始自終都平靜冷然,“你想如何?”
鳳鳶:“???”
皮球竟然被踢了回來,師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但現在也不是和蒼栩計較這些的時候,鳳鳶仔細回想了一下過往師妹在師尊面前的表現,然後突然發現,小師妹愛師尊,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她一直沒有仔細地想過這種可能,也是因為她覺得師尊就是師尊,是教養他們的長輩,所以很多不合理,都被她刻意地忽略了。
記憶裏,師妹總是喜歡在離師尊最近的地方,即使不說話,也會靜靜地守着,哪怕被師尊點明,也是偷偷地跟着。
為了讨得師尊根本不可能的寵愛,她日夜勤修苦練;為了給師尊找療傷靈植,哪怕師尊根本不收,那樣害怕生離死別與孤獨寂寥的小師妹一次次地獨身出遠門,以身犯險,甚至有一次為此落入魔修手中,險些喪命,卻在傷好之後又如以往一般尋找靈植。
類似的事,數不勝數。
她看見的是這些,沒看見的呢?
小師妹的感情,到底已經有多深刻,她猜不出。
但或許也不需要她猜,問心石上如斯清晰的幻象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沉吟片刻後,她道:“看起來,直接帶師妹離開宗門是最好的解決之法了,天下之大,總有宗門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就沒人能懲戒師妹。”
“可是,那樣的話,師妹又和身死道消了有何差異?永遠無法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世人面前,一生都要躲躲藏藏,按照師妹的性子,只怕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何況......若是師尊真的要追究,天下之大,恐怕也沒有師妹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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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慕南枝,最後一句話很輕又很重,“再者,師妹會願意離開嗎?”
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樣深愛師尊的小師妹,寧可以修為為代價,也不願意讓師尊失望,真的會願意背棄師尊離開嗎?
魔修服用煉魂丹只是短暫地喪失七情六欲,任由人拷問,可對仙門修士來說,煉魂丹雖能讓人暫時躲過問心石的考驗,同時也是能讓人修為倒跌的禁|藥。
小師妹寧可冒着修為倒跌的危險,也不願意不踏問心石,為的是什麽,她也許是明白的。
數年前她也是在收徒大測上過了問心石的考核,當時師尊輕撫了撫她的頭,誇贊她心無雜念。
師尊一向獎懲分明,對他們五個親傳徒弟也同樣沒有任何偏愛、一視同仁,那次她過了問心石的考驗,便是師尊第一次和徒弟這般親近。
那次的誇贊其實不是偏愛,她很清楚,師尊對她沒有任何偏愛,可至少代表了一種認同,小師妹想要這種認同,更想要師尊對她有一份偏愛。
人一旦有了執念,除非得到,否則只會越陷越深。
可偏偏,小師妹傾慕的是根本不可能動情的師尊,又怎可能得到她所思所想?
“她不會願意。”蒼栩的聲音沒有絲毫遲疑。
同一時間,鳳鳶下意識地一臉深沉嚴肅地要給蒼栩分析原因,“師姐,你錯了,小師妹肯定不會願意的......”
說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等等,方才師姐好像說的是不願意,而不是願意。
“???”是她聽錯了嗎?
鳳鳶本來醞釀好的一大堆解釋慕南枝不願意的原因的話陡然卡在了嗓子裏。
她能看出小師妹不會願意是因為她平日裏就不是個用心修煉的,但師姐一向專心練劍,是如何能這麽斬釘截鐵地看出來的?
是因為她前面那些閃爍着智慧光芒的分析嗎?還是師姐其實也和她一樣發生這件事之後,再一回想,就什麽都明白了?
她還以為師姐除了劍,不會關注其他的呢!畢竟師姐的性子,往好了說是清冷,往差了說那可不就是直男的性轉版嗎?
性轉直男竟然能看穿小師妹的心思?
震驚。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但蒼栩似乎是不打算解釋,直接開口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傾慕師尊是大逆不道之過,論罪當罰入斷仙崖,何況又是在問心石前被當衆發現了心思,即使掌門師伯放過她,三師叔也不可能輕饒了過去,但究其關鍵,還是在于師尊。”
他的聲線冷寒,絲毫起伏都沒有。
問心石上的幻象快結束了,慕南枝縱然傾慕洛迦,想嫁與洛迦,甚至在幻象裏與之成親,可也到底是景仰壓過了傾慕,哪怕在問心石裏,也不敢得寸進尺,連合卺酒都未曾喝,幻象就已經開始渙散。
“除非有人能說動師尊,否則,無解。”蒼栩收回了目光,“我也想不出別的法子。”
鳳鳶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也是,只要師尊願意,哪怕面上要做做樣子懲罰小師妹,可至少能确保小師妹的修為與靈根無恙。”
她微微蹙眉,“可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師尊前往誨海查探封印了,至少也要明日才能回來。明日......只怕師尊回來就是師妹被審問的時辰了,怎麽還來得及去找師尊求情?”
“即便是刑罰已定,只要在行刑前讓師尊改了念頭,願意護她,也并無任何差異。”蒼栩道。
玄天宗判罪和行刑是分開執行的。
“倒也是......”
鳳鳶點點頭,不過誰才能說動師尊呢?
論說動師尊的可能性,這世間恐怕也就只有他們師兄妹四人與師尊最為親近,還有一些渺茫的希望能說動師尊。
只是他們四人裏又有誰最合适呢?
大師兄心系蒼生,天資極高,也一向得師尊誇贊最多,理智上來說,應當是大師兄最合适。感情上來說,感情上......卧槽,身邊不是有個女主嗎?
不......等等,為什麽方才她問師姐關于小師妹傾慕師尊的事情,師姐能那麽淡定地說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種話?甚至還能冷靜地跟她讨論怎麽解決小師妹的這件事。
而且就算是和小師妹有同門之誼,但怎麽說也是情敵啊,怎麽突然發現了情敵還可以這麽冷靜?
她也是,她竟然還拿小師妹的事情去問師姐,急切地問師姐怎麽救情敵,師姐沒打她真是善良!但這真的不能怪她啊,實在是師姐的樣子,總是讓她忘記了師姐也是傾慕師尊的。
鳳鳶無力扶額,表情怪異地看了蒼栩一眼,師姐你到底是有多看得開啊。
蒼栩卻只提醒道,“又在想些什麽有的沒的,她的幻境快要結束了。”
鳳鳶:“!!!”
鳳鳶瞬間就又被轉移了注意力,果然看見問心石上的幻象一點點地在消散。
處于震驚中的宗門衆人和前來拜師的弟子們也漸漸緩過神來,只是眼裏還是驚疑不定,對上彼此的目光都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畢竟慕南枝傾慕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仙門衆人無不景仰敬重的玄微仙尊,更是她的師尊。
仙門雖未明令禁止修士之間互相傾慕結侶,但感情之事到底是糾葛頗多,一旦沾染,多數時候都是不利于修行,因此仙門修士多是孤身一人,鮮少有結侶的,而且縱然有結侶修士,更多時候也是對還未入道之前的妻子或丈夫負責。
尋常修士之間因愛而結侶尚且稀少,何況是徒弟傾慕師尊這等有違倫|理綱|常之事。
玄天宗開宗立派數萬年,徒弟傾慕師尊的,這還是頭一遭。
這等弟子,何止是心思不淨,簡直是背|德犯上!
問心石下,不少弟子已經低語起來。
“......這不可能吧?”聲音裏仍然是将信将疑。
“我也覺得我看錯了。”
“我也不想相信,畢竟慕師姐一向......可問心石的考核不會出錯的。”
“我沒想到慕師姐竟然這般膽大妄為。”這還是委婉的說法。
“仙尊最小的徒弟竟然......如此不知廉恥!簡直是愧對仙尊教誨!今日還有衆多前來拜師的弟子,教我們玄天宗顏面何存?”
“如此背|德逆|倫,令宗門蒙羞至此,就該逐出師門才是!”
議論之聲越來越大,從幻象裏抽身而出的慕南枝即使想欺騙自己什麽都沒發生都做不到,尤其她還清晰地記得方才問心石裏發生的一切。
眼見着衆人看她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肮髒不堪的魔物,她的身體猶如浸入了寒冰之中,冰寒刺骨,寸寸割心。
這一刻,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慌亂惶恐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冷靜理智過。
如果要問師尊之于她的存在是什麽,其實很簡單,又其實很難,他将她從暗無天日的深淵裏救起,給了她安穩無虞的生活,唯有他,讓她曾經那樣與幸福接近過。
天地浩大,衆生芸芸,唯有他,是她心裏生生不息的海潮。
他心裏是這天下蒼生,她争不過,也從未想過和天下蒼生争什麽,她只是想陪在他身邊守護仙門衆生,只是想要他心裏那哪怕一丁點的不同。
可即便是這樣,卻也因為她自己一次次的行差踏錯而漸漸與初衷背道而馳。
慕南枝就那樣站着,任由所有人斥責驚懼的目光指責着她,這一刻,她似乎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有細微的風從蒼茫天地間吹來,她曾無數次在這樣一個微風的天裏,偷偷地看着師尊所在的寝殿。
鳳鳶一見慕南枝周身屬于問心石的禁制解脫,立即躍身而上,在她跌倒之前扶住了她,為她遮住了所有異樣的目光,“吱吱別怕,師姐在這裏。”
鳳鳶凝視着慕南枝的目光溫和而慈悲,就像無論她犯了什麽錯,都可以得到寬恕諒解,有那麽一瞬間,竟是和慕南枝記憶最深處師尊凝視着她的目光一般無二。
有這樣目光的人,最是溫柔,溫柔到讓人淪陷,卻也最是無情,無情到兼愛衆生,可卻一絲一毫的偏愛都容不下。
“師尊......師尊,南枝錯了,可是......”恍惚間,她竟是看見了洛迦,“可是......我真的服用了煉魂丹的!怎麽會沒用呢?怎麽會呢?”
方才面對宗門衆人的指責還仿似鎮定自若的人,在對上鳳鳶目光的瞬間,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
慕南枝緊緊抓住鳳鳶的手臂,深刻得像是要牢牢鎖住鳳鳶。
鳳鳶不知道慕南枝為什麽把她錯認成了洛迦,但卻知道這個時候不宜刺激到她,因此她只是順着她說下去,“我知道你服用了煉魂丹的,沒事的,會沒事的,相信我,我會幫你的。”
議論已是甚嚣塵上,宗門弟子眼裏的指責更是難看,她不忍心不久前還天真活潑的小師妹變成這樣,只能先抱住慕南枝,又掐了一個靜聲訣。
可即使是掐了靜聲訣,聽不到他人的議論聲,慕南枝卻已經完全陷入恍惚,把鳳鳶認成了洛迦,整個人都處于崩潰邊緣,惶恐着、反複地求問着鳳鳶,
“師尊,南枝不是有意的,我很努力地收好心思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沒有奢望過您真的能娶我,我......我只是想一直陪在師尊身邊......”
說到後來,她已是明顯的語無倫次,淚珠一顆顆滾落,被打濕的眼睫猶如枯萎的秋葉。
鳳鳶沒立即開口,因為她無法對小師妹的感情感同身受,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似是又想起了什麽,慕南枝眼裏驟然迸發出驚恐至絕望的哀戚,握住鳳鳶手臂的力道也越發地大,“師尊,您怎麽懲罰南枝都好,求求您不要逐南枝出師門好不好?”
慕南枝已經快要神智不清,卻握得很是用力,像是一定要從她這裏得到一個心安的答案,甚至就要跪下求她,鳳鳶有一瞬間臉色微變,旋即又忍住了,正想開口安慰,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了。
方才還醒着的慕南枝身體驟然軟了下去,她趕緊接住了她。
慕南枝倒下後,蒼栩的身影便露了出來,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寒,“她現在情緒起伏太大,你安慰不了,不如讓她安靜睡些時辰,等大師兄來開導她。”
鳳鳶:......
雖然師姐你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能不能不要如此簡單粗暴地打暈師妹!這不符合你清冷完美的人設!你人設崩了!
不......等等,如果人設沒崩,她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師姐是因為小師妹是情敵而不舒服,所以打暈了小師妹?
她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竟然頓時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
——相處多年的小師妹竟然是情敵,這氛圍,能不微妙嗎?姐妹因為男人而反目成仇,那可不就是古早虐文的開端嗎?
鳳鳶扶好慕南枝,用一種很是微妙的眼神看向了蒼栩。
師姐,你實在太苦了,不僅要把對師尊的愛藏在心裏,還要照顧自己情敵。
誰能有你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