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初,我愛你
夜深了, 窗外飄了雪片,白初沒想到自己的大年三十夜是在碼字中度過的。
她本來都網購了煙花的,想放一下, 但是傅桑野臉色太臭,她就窩回房裏碼字了。
他說:“易一澤回來了。”
她露出“想收住驚喜又激動的表情”的表情, 啊了一聲, 道:“真的嗎。”
雖然之後沒再有什麽表示, 可傅桑野就徹底冷了下來。
她又不是真的意意,按理說,他不應該那麽生氣的。
是白初喜歡易一澤, 又不是陳意喜歡易一澤。
這一晚上白初一點都睡不着, 碼字碼了通宵, 終于有點睡意的時候, 是早上八點半了。
手機振了一下, 她拿起來看。
是好久沒有聯系過了的易一澤給她發微信。
她給他的備注名是易憨憨:【新年快樂初姐。】
其實易一澤比她大了三歲,但是卻喜歡叫她初姐。
這個人突然聯系她,讓白初不自禁想到了他們高中那會兒。
掐斷回憶,白初回複:【新年快樂,憨憨。】
這麽多年, 白初三次元一個朋友都沒有,小時候她也是有很多玩伴的,但是自從她性格産生變化後,就都不來往了,之後初中高中大學的同學都相處得不怎麽樣, 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傅桑野,一個是易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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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他們面前,她才會有點兒原來的樣子, 說話不會磕巴,也不會有絲毫的緊張。
白初能想象得到易一澤在那頭是如何地炸毛:【不是吧不是吧!你還叫老子憨憨!】
白初淡定地道:【對啊(。】
易一澤:【你現在在哪,還在明城不,還是回老家了?我昨天回國來過年。】
白初:【還在明城】
易一澤:【那天我們聚聚?】
白初猶豫了一下,道:【不了,不想和你聚】
她的确不想,雖然跟易一澤還算熟悉,可也是上高中那會熟悉,大學後就很少見面了,隔着網線還能收放自如,要是現實見面,她也是會有點緊張的,需要重新跟這個人建立熟悉感才行,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見面了。
除了傅桑野,她不需要三次元的朋友。
易一澤:【行,你行,沒良心的人】
易一澤:【不過你不想見,也得見】
易一澤:【我要結婚了,你必須來參加我的婚禮】
婚禮……
那肯定有很多人。
光是想象一下,白初就覺得恐懼。
那頭很快又發過來:【知道你害怕什麽,我會給你,安排單獨嘉賓席包間。】
易一澤:【到時候你通過直播看我的婚禮。】
白初:“……”
想得可真周到。
白初:【那我還不如在自己家裏看直播。】
易一澤:【那怎麽能一樣,我的婚禮你必須來!】
白初:【不去。】
除了傅桑野,怕只有易一澤最了解白初社恐的本質,最後選擇放棄,道:【行吧行吧,那你記得用微信給我轉禮錢。】
白初:【行的】
兩個人就聊到了別的,話題還是易一澤自己跳的,他問:【現在在明城做什麽工作?你那性格,總不能出門上班吧?當全職作家了?】
白初喜歡寫小說的事,易一澤也了解,沒想到這人一猜就猜對了。
白初不否認,誠實承認:【對啊。】
易一澤道:【大拇指,我最佩服有文化的人。】
白初:【微笑。】
易一澤:【那傅桑野呢?】
他突然問。
白初指尖顫了一下,道:【他怎麽了……】
她心底的那個秘密,不是只有天和地知道,易一澤也知道。
易一澤問:【你還喜歡這家夥嗎】
當然,
喜歡的啊。
非常喜歡,比以前更喜歡了。
哪怕是被人問起這個人,白初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一下,指尖輕動,回複:【嗯。】
白初對很多人撒謊,包括對傅桑野本人也撒了彌天大謊,可面對三次元唯二熟悉的朋友易一澤,她不想撒謊了。
她其實想告訴全世界,她喜歡的是傅桑野。
易一澤:【嗐。】
嗐完這一聲,那頭不知道忙什麽去了,還是在猶豫什麽,在白初以為這個人和她的聊天就此結束的時候,又發過來:【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他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
白初感覺到大腦的血一下子往上沖,可是她又深刻地知道,傅桑野喜歡陳意喜歡的緊,除了她這個替身,他不可能交別的女朋友的。
白初:【你聽誰說的。】
易一澤:【好多人,我的朋友,那逼的朋友。】
白初:“……”
白初立馬道:【你騙人!】
易一澤:“……”
易一澤:【好,我騙人,初姐你別生氣。】
白初不想跟易一澤聊天了,放下手機想睡覺去。
剛爬上床,手機響了,她以為是易一澤打來的,來電顯示卻是個陌生號碼。
陌生號碼她才不會接,就挂斷了。
可是剛挂斷,對方又打來。
易一澤知道她社恐,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要輕易打電話,更不會換個陌生號碼打給她,白初想了想,從床上下來趿拉上拖鞋。
她朝傅桑野的房間走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傅桑野一身藍色毛衣從房間裏出來,好像剛起,似要下樓。
白初小跑起來追在他後面。
傅桑野注意到她了也沒停下來,走到一樓。
白初跑到旋梯口,喊他:“你等一下!”
傅桑野停下來,轉頭。
白初小跑下去,“幫我接個電話。”
還好傅桑野雖然臉還是那麽臭,但沒有拒絕她這個要求,她把電話湊到他耳邊的時候,他對那頭語氣冷淡又懶慢地“喂”了一聲。
電話剛接起沒多久,白初感覺自己的腳一涼,低頭,小香豬竟然叼走了!她的!拖鞋!
這混蛋孩子。
“你站住!”白初去追小香豬。
繞了一圈回來,沒追着,反而被沙發套到,朝傅桑野跌去。
電話正在通話中……
那頭是送快遞的小夥子:“您好,請問您在家的吧,您的快遞到了,大概十分鐘後送到。”
別的地方快遞服務停了,雲錦灣別墅區的快遞服務沒停。
傅桑野“嗯”了聲,與此同時某只軟軟的人砸進他懷裏,他本能地将她抱住,怕她摔着。
她碎碎的頭發絲撓到了他的下颚,傅桑野打了下白初的屁股,道:“小心點。”
電話裏的快遞小哥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從這有點冷淡又非常磁性好聽的嗓音裏,他聽出關切和一股濃濃的愛意,表情變得扭曲,但還是敷衍道:“嗯,我,我會小心的!十分鐘後見。”
他覺得手機都有些燙手,忙把電話挂了。
傅桑野根本沒聽見快遞小哥最後說了什麽,目光都在懷裏的人身上。
白初狼狽地擡起頭,就發現傅桑野在看她。
那眼神……
有點讓她呼吸不暢,她想現在她兩只耳朵肯定至少紅了一只。
怎辦半,她好想他親吻她,就現在!
眼神對滞了幾秒,白初渴望的吻卻沒有下來,傅桑野松開了她。
“是什麽電話?”白初整回神問。
傅桑野淡淡道:“快遞。”
白初:“哦。”
白初心想幾天前她的确在網上買了東西,平時快遞要送來都是打給張阿姨,但是可能因為今天張阿姨不在別墅,那個園藝好像也放假了,她留了兩個電話,她的是備用電話,張阿姨不在,就把電話打給她了。
快遞小哥很準時,說十分鐘,十分鐘不到就把快遞送到了,他将快遞放到別墅門口,白初讓傅桑野幫她去拿。
“你把我當成保姆了?”以往傅桑野很“乖”的,從來不拒絕白初這種“跑腿”的要求,今天卻說了這麽一句,雖然最後還是腿很誠實地去幫白初拿了快遞。
白初心想,可能因為她扮演的陳意,在昨晚因為另外一個男人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吧。
傅桑野把快遞拿回來,白初就立馬拆了,傅桑野走過來望:“買的什麽鬼。”
“衣服。”白初說。
盒子打開,裏面好多小衣服,是白初給家裏那堆萌貨們買的小衣服,算是給它們的新年禮物。
每件小衣服上都有萌貨專屬的名字。
“Jack、Rose、白一、白二……”還有小香豬的“白甜甜”和大白的“白尤尤”。
傅桑野注意到什麽,選出型號比小香豬小一點,又比其他小衣服大不少的那件橙色的小衣服,盯着衣服右下角繡的名字——
白尤尤。
他道:“怎麽是這個尤?”
他一直以為是綠油油的那個“油”。
白初滞了一下,把衣服搶回來,表情有點不自然,“一直都是這個尤啊。”
傅桑野目光轉到她的小臉上,陷入了兩秒的沉思。
沉思沒有持續多久,聽見身前的小姑娘啊地一聲尖叫。
“怎麽了?”傅桑野問她。
白初什麽話也沒說,把自己的衣服兜和睡褲兜都掏了一遍,然後往地下看,再往別的地方的地下看,那小臉越看越白。
“你到底怎麽了?”傅桑野覺得莫名其妙,又心疼小姑娘這個樣子,重複問了一遍。
白初說:“我有東西不見了。”
那顆石頭!
傅桑野送給她的那顆鵝暖石不見了!
她記得她昨天就放在她衣服裏的。
“什麽不見了。”傅桑野問。
白初沒回答她,自顧東找西找,看起來有點着急。
傅桑野只能看着她像只着急的耗子到處亂蹿,又幫不上忙。
實在看不下去後,她将她拎了過來,“到底什麽不見了?”
白初吞吞吐吐吐地吐出實話:“一塊……石頭。”
石頭?
“什麽顏色。”傅桑野口氣冷硬。
白初盯着傅桑野的眼睛,猶豫了好一會,道:“棗紅色的。”
十三年前。
惠城青竹縣。
一群小孩在河邊戲水。
這群小孩裏有個大王,叫野哥,有個小王叫潔潔。
潔潔是野哥跟班裏排名第一的跟班。
小臉黑乎乎的,短發,胳膊細揪揪,但嘴巴伶俐。
野哥在河邊撿到一顆石頭,棗紅色的,特別好看。
潔潔湊過去看,“它好像一把梳子。”
一個胖子說:“我覺得像一把菜刀!”
“像梳子!你什麽眼神!”潔潔不認同小胖子的說法。
“像菜刀!”小胖子也不認同潔潔的看法。
“梳子!”
“菜刀!!”
“梳子!”
“菜刀!!”
兩個小屁孩對吼,比他們大了兩歲的野哥發話,口氣不耐:“好了。”
兩個小屁孩噤聲。
野哥将石頭丢到潔潔小手上,如天神施舍雨谷:“給你了。”
潔潔高興壞了,小胖子道:“野哥,為什麽給她啊,我也想要這塊石頭!”
野哥瞥他一眼,拽拽地:“你,滾一邊去。”
……
那年她十歲,他十二歲。
他們在青竹縣,是那麽地快樂,無憂無慮。
白初從回憶裏抽回神,繼續找石頭,傅桑野這個人也幫她一起找。
找遍一樓和白初的卧房都沒找着,白初便把小香豬從豬窩裏撈出來,擡了一張椅子到餐桌上,然後把小香豬放到椅子上。
白初和小香豬大眼瞪小眼了一會,說道:“說,石頭是不是被你吞了。”
樓上樓下都找不到,聯想能力豐富的白大作家認為,肯定是這只貪吃的豬不小心把她的石頭吞了。
白初盯着小香豬懵逼的小眼睛,道:“把它給我吐出來,不然把你煮了吃。”
傅桑野:“……”
“你冷靜點。”傅桑野無語。
可小姑娘一點都不冷靜,質問了小香豬一會,見小香豬沒有反應,就蹬蹬蹬跑上樓,再下來時,手裏多了一根他的皮帶。
她把皮帶舉到小香豬面前,道:“再不吐,我抽你了哦。”
傅桑野用“你是智障嗎”的眼神看她。
小香豬看着那條皮帶,不僅不怕,還以為它是什麽好吃的,聳起豬鼻子嗅了嗅,面對白初看起來怕怕的眼神,它哼唧了一聲,在椅子上打了個圈。
說要抽小香豬,白初怎麽舍得抽下去,她就是吓吓它而已,但是難過和傷心的表情爬到了臉上,傅桑野皺眉:“你又沒出過門,石頭不可能掉到外面,肯定就在家裏,去你房裏再找找。”
白初已經不對找到石頭抱什麽希望了,她看看傅桑野,道:“不找了!”
把小香豬從高處抱下來,到沙發坐下。
傅桑野無奈她,自己跑去她的卧房給她找石頭。
白初回頭看他一眼,沒說話,坐在沙發上摸着小香豬的豬頭發呆。
幾分鐘後,聽見腳步聲,她感覺到傅桑野走了到身後,不多時眼前就多了一塊棗紅色的石頭,還有捏着石頭那只蒼白修長的手。
傅桑野問:“這塊石頭?”
白初眼睛一亮,卻沒有從傅桑野手裏把石頭拿到手上,她看傅桑野一眼,對他點點頭。
傅桑野繞過來,到她旁邊坐下,手裏還拿着那塊石頭。
白初用餘光觀察他,竟發現他将那石頭捏得有些緊,臉色陰沉得吓人。
他到底,有沒有想起來什麽啊!
他把他們小時候那麽快樂的時光都忘記了嗎。
客廳安靜得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還有小香豬偶爾哼唧一聲,白初感覺心跳越來越快,也有點緊張。
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靜默了許久。
好半晌,傅桑野終于開了口。
“這顆石頭是易一澤送給你的?”他問。
白初:“…………”
一陣失落像刺猬的刺一樣,把白初的心髒碾了一下。
白初沉默了一會,道:“對啊。”
這個春節過得一點都不像話,在白初看來。
雖然傅桑野來陪她了,可是除夕和正月初一,這麽重要的兩個日子,兩個平時都還算相處和諧的兩個人,變得都有點別扭。
唉。
躺在床上的白初嘆了口氣。
忽地,感覺到門外有腳步聲。
是傅桑野嗎。
白初耳朵都豎了起來,不久後,房門被人推開,白初閉着眼睛,其他感官變得很敏感。
那人壓到了她身上,将她攬入懷中,他身上夾着淩風一樣的瑟意,他什麽話也沒說,在她臉上親吻着,力道不輕,像在懲罰她。
他陰晴不定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嚣張又不管不顧地吻她。
白初終于忍不住,不再裝睡,踢傅桑野一腳,“我是睡着了又不是睡死了,你幹嘛啊。”
傅桑野将她的兩只手按到頭頂,語氣沉沉,“告訴我,你睡前是不是想着易一澤。”
“……”啊?
白初咽了咽口水,違心道:“對,對啊!”
傅桑野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第二天白初醒來的時候,傅桑野已經離開了。
這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片青紫,走得又那麽地冷漠,顯得好絕情。
白初忍不住找兔兔吐槽:【兔兔,我現在好煩哦,你能不能陪我聊一會天。】
兔兔沒有立即回複她,可能還在睡,大過年的,誰會起那麽早。
不過白初也沒有等太久,在她找了本特別好看的小說準備追更的時候,兔兔:【怎麽了】
那本小說将她煩躁的心情消解了不少,現在都不想吐槽了,只想看小說。
白初便道:【沒什麽,現在沒那麽煩了。】
兔兔:【在幹什麽】
白初:【看小說,掃到一本特別好看的小說!】
兔兔:“……”
兔兔:【哦。】
白初以為這個哦就算終結聊天了,繼續看小說,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手裏彈出QQ新信息,擋住了她看小說的頁面,白初看小說的時候特別不喜歡有人打擾,不過還是點開聊天框。
兔兔:【吃早飯沒。】
為什麽兔兔總是問她這種很無聊的問題啊!!白初回複:【沒有啊】
兔兔:【去吃。】
白初心想,這個兔兔好像很喜歡管她一日三餐吃了沒吃,回複了一個點頭嗯嗯的表情包過去。
初三,傅桑野才在傅家老宅和家人一起用晚飯。
母親段寶蘭從國外回來了,飯桌上一直唠叨,一會唠叨傅桑野有女朋友了也不帶來家裏給他和傅偉和傅如夢看看,一會唠叨傅桑野不務正業,搞什麽影視公司,一會再唠叨傅桑野過年了都不喊她一聲媽。
傅偉終于受不了她的話痨體質,道:“行了你,少說點話,安靜吃飯。”
段寶蘭道:“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除了過年過節,我一年難得見到你兒子一次,你還不讓我多念念啊。”
段女士抹了點芝士,喃喃道:“要麽就是趁我不在家,你兒子才會回家一次。”
傅偉将筷子落到碗上,力道不重,可發出來的聲音還是像他是把筷子砸上去的,道:“別總是我兒子我兒子地喊,小野除了是我兒子,不也是你兒子?”
段寶蘭沒說話了,安靜吃飯,飯桌終于安靜了下來。
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吭聲的傅如夢擡頭瞅瞅自己的老爸和老媽,再瞅斜對面的親哥傅桑野一眼,心裏嘆了口氣,她覺得她媽和他哥上輩子是不是死對頭,一坐在一起氣氛就會變得很尴尬。
現在都還算好的了,以前只要母子倆坐在一起,就會吵架。
他老爸以前對他哥也沒現在這麽仁慈的,以前可嚴厲了,是出了車禍後,腿饞了,脾氣才變了。
傅桑野放下酒杯,道:“爸,你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
段寶藍和傅如夢都被忽略在了傅桑野的口吻之中。
傅偉以前忙,一個月裏有二十九天都在外面應酬,很少着家,傅桑野住校也很少回家,家裏都是段寶蘭和傅如夢母女倆的多,每當一家人坐在一起,都別扭生硬,沒有傅桑野還好,傅偉不寵兒子寵女兒,所以沒有傅桑野在,一家人還能氣氛和樂點,有傅桑野在,沒有人不希望飯局早點結束。
傅偉也不留傅桑野,道:“行,你忙你就先走。”
傅桑野從椅子上起身了,傅偉才想起來什麽,對他道:“對了,下個月我要去美國治腿,你媽會陪我一起去,跟你說一聲。”
傅桑野反應冷淡,道:“嗯,我知道了。”
從家裏出來,傅桑野本來想去雲錦灣,但車開到一半,傅桑野讓司機停了下來,打開窗,讓窗外的冷風灌進來。
美國。
傅如舟也在美國。
傅桑野一連抽了兩根煙,記憶變得有些恍惚。
十二歲那年,一個帶眼鏡的西裝男闖進了他的生活。
他本沒了父親,失去了母親。
是寄住在青竹縣舅舅家的小混蛋一個,想日天日地日空氣。
青竹縣比他大的,比他小的一波孩子,都叫他野哥,他是他們的大王。
可有一天,突然來了個眼鏡西裝男,告訴他,他其實是明城傅家的大少爺,給了他舅舅一張巨額支票。
當闊少爺誰不願意當,更何況他骨血裏流的就是闊少爺的血。
但他進門的時候,沒有感情只有血緣的親妹妹砸下一個保溫瓶,大吼他不是他的哥哥,傅如舟才是,讓他滾出傅家。
傅偉為了讓他改掉一身濫性格好好學習,對他很嚴厲,段寶蘭處處嫌棄他。
那怕他跟她丈夫五官極像,他在她眼裏,永遠沒有她抱錯的那個假兒子優秀。
吐出來的白色煙霧籠罩住了傅桑野鋒利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眼底化不開的沉郁。
司機往後視鏡看了看,道:“傅先生,您……心情不好?”
男人沉默,好一會後,他把煙頭砸到車窗外的垃圾桶,聲音似披了冷冬最凜寒的霜:“去雲錦灣。”
傅桑野離開後,段寶蘭也失去了吃晚飯的興趣,內心矛盾又煩悶,覺得腦袋一陣一陣地疼。
她對傭人道:“把我的藥拿過來。”
把傅如舟送出國後,段寶蘭時常往國外跑,又因為跟蘇澈談了戀愛,傅如夢沒有以前那麽黏段寶蘭了,氣氛成這個樣子,她也不想在飯桌繼續待下去,起身:“爸媽,我上樓跟澈哥哥打電話去了。”
段寶蘭不悅道:“你現在怎麽跟你哥一個德性?見到你媽我就想躲?!”
傅如夢是被寵大的小公主,從來不怎麽怕傅偉和段寶蘭的,段寶蘭語氣不好,她也不高興了:“媽,你怎麽這樣說啊!我就是想上樓跟澈哥哥打電話而已啊!”
你出國陪傅如舟那麽久,還不是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後面這句話傅如夢始終沒出口。
曾經,她以為是傅桑野的出現打破了她美好的家庭,這個從鄉下接回來的哥哥,又土又混,她嫌棄死了,她更喜歡懂事聽話寵妹妹的另外一個哥哥傅如舟。
可是後來她發現,在她和傅如舟之間,段寶蘭把更多的愛給了傅如舟。
她好像淪為了和傅桑野一樣可憐的人。
段寶蘭不想跟傅如夢吵架,對她揮手:“你走吧你,快走快走!你和傅桑野都不讓我省心!”
“那你出國找傅如舟去啊!就他讓你省心!”傅如夢賭氣道,蹬蹬蹬往樓上跑。
“你——”段寶蘭氣不打一處來,覺得這個家她真是沒法待了。
傅如夢不高興時,就想看點不費智商的狗血小白文,氣鼓鼓地在綠江上搜搜搜,搜出一本名字叫《侯府真千金不好當》的小說。
突然在想,真假千金這種只有在狗血小說和電視劇裏才會發生的劇情,不就在她家發生了嗎。
她的哥哥竟然是抱錯的,可是她媽媽對真哥哥充滿嫌棄,對假哥哥的寵愛更盛。
她以前也離不開傅如舟,因為傅如舟性格特別好,學習又好,每次家宴,都是被長輩誇的對象。
他現在也很優秀,雖然失去了傅氏的金礦,可是他本人清心寡欲,對金錢也不感興趣,跟牛頓一樣,對蘋果從樹上掉下來了是因為什麽更感興趣,他大學讀的哈佛,年紀輕輕就成了物理學博士後,在哈佛留校任教。
他是段寶蘭和傅偉的驕傲。
哪怕他不是親生的。
不像傅桑野,被錯養在傅如舟窮逼的親生父母那,母親懦弱,被家暴的父親打死,父親喝醉了酒從樓上跳下去,鄰居都覺得是傅桑野推的,說他殺了自己的父親。
傅如舟親爸到底是不是傅桑野推下樓的,只有傅桑野自己知道。
傅桑野被接進傅家時,雖然換上了高貴的衣服鞋子,可站姿流.氓,坐姿像土匪,流裏流氣,看起來又好兇,動不動就要說“草你媽”和“幾把”這種很下流的話,而且說話帶口音,"n""l"不分,“s”和“sh”也不分,到高中才把普通話說純正。
主要是,他跟他的名字一樣,特別野,不服管教,氣得傅偉好幾次想打他。
段寶蘭更是因為管教傅桑野不成功臉上多了好幾條皺紋。
唉。
傅如夢回想起以前的過往,嘆了口氣。
仔細想想,都怪她老媽,誰叫她當初抱錯娃。
深夜,白初半夢半醒中,感覺到一只大手抱住了她的腰,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
一顆吻在她耳邊落下,呼吸有些燙,恍惚中,她聽見有人說:“初初,我愛你。”
“新年快樂。”唇似被堵住了,呼吸不暢了一下,才複變得通暢。
夢中,白初往那個懷抱拱了拱,貼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