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dog
轉眼到了春節,明城終于下了一場大雪。
千樹萬樹像種了梨花,白得很夢幻。
「冬天是一個好浪漫的季節,為什麽每次下雪,他都不在身邊。」
白初用手機發完微博,手機突然彈出來電提醒,吓了她一跳。
除了快遞和外賣,很少會有人給她打電話。
來電人:媽媽
白初愣了好一會,劃開接聽,“媽。”
那頭好大一股風聲,還有吵吵鬧鬧的聲音,她聽見陳芝蓮對人問:“便宜點咯嘛,你這個肉一點肥都沒有,全是精瘦。”
“給你算23行不行,不能再少了,你去別家問問,哪個不是這個價!”電話裏傳來一道粗重的嗓門。
白初心想陳芝蓮這是在菜市場無疑了。
陳芝蓮喊完價,等師傅稱肉的時候,才對白初問:“初初啊,你今年到底回不回來過年,去年和前年你都沒回來,今年也不回來,以後你都不想回這個家了是不是?!”
白初沒有回答陳芝蓮這個問題,因為她已經用短信跟陳芝蓮說過了,今年不會回去過年,而是平靜地道:“媽,我給你們買的新年禮物寄到了嗎。”
陳芝蓮:“寄到了寄到了,買那麽貴的東西做什麽,賺錢很容易是不是,你自己賺的錢自己存着,給我們買什麽新年禮物!诶?劉嫂,這是你家小孫孫啊,哦喲,都這麽大了啊!”
白初聽見陳芝蓮跟那頭的劉嫂聊了起來,聊了幾句後似才想起來還在跟她打電話,對她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沒良心的東西,不回來過年就算了!”
“對了,錢不夠用一定要跟我和你爸說,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這麽多年不回家算怎麽回事,好了好了,挂了!”
陳芝蓮說挂了,可能是忘記按挂斷鍵,電話其實并沒有挂斷,就把手機揣兜裏了,通過電流,隔着衣料,傳過來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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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跟小初打電話啊?”
“是咯。”
“今年小初要回來過年嗎?”
“呃,回不來咯,她工作忙。”
“我記得小初是在明城發展對吧?大城市诶,你們家小初很厲害的勒。”
“厲害什麽哦!你家大晨才厲害,一畢業就到大企業上班,我羨慕死了咯,我家小濤以後也有這種本事就好咯!”
“小濤學習成績那麽好,以後肯定比我家大晨還要有出息的呀,你操心什麽咯。”
“哈哈哈希望吧希望吧!我家小濤是很優秀的,今年又考了年紀第一呢!”
白初聽了一會,終于将電話挂掉。
吃中飯的時候,白初收到一條銀行卡收入短信。
是她這個月在某站的訂閱稿費,八位數。
雖然白初現在很有錢了,可是每次收到稿費打款短信的時候,都會很高興,因為那一串串數字,是她堅持夢想的最直接證明。
沒有人不愛錢的,穩定的現金流會讓人踏實。
可是這一次,白初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想起,大二那年,收到自己的第一筆稿費時,就打了一半給家裏,因為那時候陳芝蓮和父親白勇新開的店沒做起來,賠了很多錢,亟需要錢周轉。
可是錢剛轉到白勇卡裏,陳芝蓮就打電話過來問她是不是在明城做了什麽不好的工作,怎麽會有這麽多錢給他們。
之後她沒再給陳芝蓮和白勇打過錢,反而從那以後,陳芝蓮和白勇每個月都會朝她卡裏多打一千塊。
第二天是除夕,白初用張阿姨買的雞做雞辣椒,她家鄉那邊過年過節不喜歡包水餃煮湯圓,喜歡炒油滾辣香的雞辣椒,還有臘肉。
別墅的花園裏就搭了個小棚,棚下面有柴火,棚頂用棉繩拴着幾塊帶皮的肥瘦肉。
都炕了快半個月了,白初炕來過年的。
每次白初去望臘肉的時候,小香豬都會昂着豬鼻子嗅好半天,不知道是它在嘴饞,還是在确認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類。
中午張阿姨又來了一趟,給白初送自己做的焋糕,張阿姨是地道的明城人,喜歡吃焋糕,不管白初愛不愛吃這玩意,熱情的她封節都會給白初送一點來。
“白小姐,新年快樂。”張阿姨走的時候,回頭對她道。
白初放下筷子,樣子看起來有些拘謹,但她回應了張阿姨:“新年快樂。”
張阿姨其實是從家裏趕回來的,因為春節她有三天的假期,明城四通八達,地鐵便利,通勤倒不久,但是她跑一趟回來,讓白初感覺到這個冬天好像溫暖了一點。
“喂,佳佳啊,媽媽馬上就回來了!什麽?讓我買兩包鹽?行行行,一會就去買!佳佳,記得跟你爸說別忘記煮漿糊啊,等會要貼對聯的!”
張阿姨還沒有走遠,她打電話的聲音白初能聽見。
白初知道張阿姨有個獨生女兒,叫佳佳,好像只比她小兩歲。
「他會來這裏陪我過年嗎?肯定不會吧,除夕這麽重要的一天,他肯定要和家裏的人吃飯,好想他」
白初用微博小號發完這句,把手機放下繼續剪窗花。
剪了兩個多小時,剪出五個胖胖的福字。
五張好像不夠,白初想把一樓的窗戶都貼上窗花。
剪窗花的時候,小香豬老愛拱過來搗亂,白初忍不住剪了朵紅色小花給他綁在豬腦袋上,雖然她的确比較偏愛小香豬一點,可是不想偏心,對其他萌貨也一視同仁,給大白和每只龍貓也剪了一朵。
小紅花一戴,一個比一個美豔土味。
它們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白初掏出手機給它們拍照。
這時候QQ進來一條消息。
是好友兔兔。
兔兔:【在做什麽】
白初把剛才拍的那幾張萌貨美照都發了過去:【你看,是不是超級可愛ヾ(*)o】
照片裏,木桌上的萌鼠擠在一堆啃草,大白像只高貴的小公主閑閑地坐在一塊墊子上舔爪,小香豬用豬蹄在扒拉一個球玩具。
兔兔:【嗯。】
白初:【兔兔,你看我剪的窗花!!】
白初把窗花也拍給兔兔看,這可是她辛苦幾個小時候的傑作,今天一天沒幹什麽事,差不多都用來箭窗花和做好吃的了。
過了會兔兔才回複過來:【你開動物園的?】
兔兔無視了她辛苦剪出來的窗花,還在關注上一個話題,白初道:【沒有呀,就這麽多了,別的沒有了。】
兔兔問:【怎麽養這麽多寵物。】
白初:【不多呀,我還想再養一只狗呢,哦,對了,我還想養鴨子】
這時候微波爐叮了一聲,白初昨晚沒吃完的冷飯加熱好了,她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準備中午随便就點雞湯吃,到晚上再多弄點菜。
白初放下手機,去把飯從微波爐裏拿出來,然後舀了一碗雞湯到桌上,她吃了兩口,發現兔兔還沒回複過來。
過了會,手機才振了下。
兔兔:【一個人養?】
白初沉默了一下,回複:【也不是。】
兔兔:【和誰,男朋友嗎。】
白初:“……”
她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
男、朋、友。
這個詞對她而言,十分熟悉,又陌生遙遠。
白初猶豫了好一會,回複:【我沒有男朋友QWQ】
可能大家都忙着過春節,兔兔沒有秒回了,過了有兩分鐘,她才道:【哦,我以為你有。】
白初道:【蛤,為什麽?】
兔兔:【因為,】
兔兔還賣了個關子,一句話分成兩次打,【你很可愛】
白初:O.O
眼見天快黑了,白初跑上樓,從藏在衣櫃最下面的那個小盒子裏拿出那塊棗紅色的鵝卵石。
傅桑野不來陪她過年也沒關系,這塊石頭可以陪她。
白初帶上圍裙下廚的時候,将那塊石頭擱在中島臺能看見的地方。
剛切好蒜,她聽見門口有動靜。
是張阿姨又回來了嗎?白初想。
她切蒜的動作停下,握着菜刀緊盯門口,片刻後,腳步聲越來越近,這個腳步聲……不像張阿姨的,而像傅桑野的。
這個人走得好慢,她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他出現在眼前,但在瞥見他的一塊衣角時,白初握着菜刀奔向放在中島臺中央的鵝卵石,将它快速揣進衣服兜裏。
下一秒,傅桑野出現在視線內,他手裏還抱着一個紙箱子。
“做什麽,想砍誰?”白初因為急着藏石頭而還來不及收回那股氣勢洶洶的勁兒,全都落到了傅桑野眼裏,又因為她戴着個眼鏡,又美又秀氣,更顯得小模樣搞笑又可愛,傅桑野不自禁想逗她。
白初默默放下菜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道:“你怎麽來了。”
傅桑野慢悠悠走到桌邊,将手裏的箱子落下,方才回答她這個問題,聲音有些淡:“我肯定,要來陪意意過年啊。”
“——”哦。
白初的嘴角卻幾不可察地翹了下。
她朝傅桑野走過去,“這箱子是什麽東……”
西字還沒從嘴裏冒出來,一只毛絨絨的小腦袋從紙箱裏咻地彈了出來,左右扭動,黑色的小眼珠好奇巴巴地望。
白初:“……”
狗?
不等白初問什麽,傅桑野道:“路上撿的。”
一見到萌物白初就抵抗不住,滿眼星星地将小dog從箱子裏抱出來,“啊,它身上有泥巴。”
傅桑野找了塊帕子過來,“廢話,流浪狗肯定髒。”
“它好可憐,這麽冷的天在外面流浪,而且它這麽小,會不會是和狗媽媽走散了?”白初好心疼小狗。
是只短腿柯基。
傅桑野嗯了聲,将帕子蓋到小狗頭上給它擦泥巴,白初見他動作粗魯,皺眉:“你輕點啊,那麽用力幹嘛。”
輕點……
那麽用力幹嘛……
對不起,傅桑野竟然想歪了,他将帕子丢到白初小爪子上,“那你來。”
他走到一邊。
白初将小狗狗抱在腿上,細心地用帕子給它擦擦,對傅桑野問:“你在哪裏撿到的啊?”
傅桑野走到中島臺,沒回答她這個問題。
白初道:“問你話呢。”
傅桑野打開冰箱,聲音略低:“複西路那邊。”
之後他從冰箱裏端出一碗雞辣椒,對白初問:“這是你炒的?”
白初扭頭去看他問的什麽,見是問那碗雞辣椒,點頭:“對啊。”
“怎麽只炒這麽一點?”傅桑野道。
白初抱着小狗狗站起來,往二樓走,“我又吃不了多少。”
傅桑野見她抱着小狗狗上樓,對她問:“你做什麽?”
白初道:“我想給它洗個澡。”
“洗什麽,它也沒那麽髒。”傅桑野道。
“髒的,洗幹淨它舒服點。”白初抱着小狗狗蹬蹬蹬已經爬到了二樓。
傅桑野沒再管她。
與此同時,傅桑野不知道自己成為了某個路人小姐妹群裏的“虐狗人渣”。
:“你真的看見有人虐狗了????”
:“看見了!!還是個很帥的男人!我當時在一家寵物店對面嗦粉,嗦着嗦着,看見一個人男人抱着狗從寵物店出來,因為這個男人太帥了嘛,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忍不住就多瞅了兩眼,一開始還覺得他對那只小狗好寵,摸頭殺awsl,誰知道它抱着小狗狗路過一顆行道樹的時候,蹲下去從地上摳了坨泥巴,然後——抹到了小狗狗身上!抹!到了!小狗狗身上啊!!”
:“卧槽,人渣!他不會是故意買寵物回家虐的吧!拍照沒?!”
:“沒有!煩死了,我當時太震驚了,就忘記拍照了!!”
:“這怎麽辦,那只小狗狗好可憐!”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這也太惡心了。”
:“世界上什麽人都有!”
:“或許……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管什麽原因都不能往小狗身上抹泥巴啊,還是人嗎!”
:“他的樣子兇不兇??”
:“兇什麽哦,都跟你說了,他長得很帥的!黑西裝,黑皮鞋,一看就是成功人士那種!”
:“我是問他給小狗抹泥巴的樣子兇不兇!”
:“……倒是不兇,抹得還挺溫柔,要不是我視力好沒有近視,還以為他只是蹲在路邊在給小狗按摩。”
:“…………”
:“那除了抹泥巴,他還幹什麽沒有?”
:“倒是沒有!”
:“你們在想什麽,抹泥巴還不夠過分嗎?!不管是兇兇地抹,還是溫柔地抹,都改不了他用泥巴侮辱狗狗的事實!!!”
:“對!”
小狗的确并不怎麽髒,就是背上和頭上有點點泥巴,其他地方都很幹淨,白初細致地給它洗完澡後,用吹風機将它的毛毛吹幹。
吹幹後,白初将她捧在腿上rua,發現它的毛好光滑,一點也沒有小疙瘩,怎麽看都不像只流浪狗。
白初想起那會她在學校遇到大白的時候,大白的毛也很光滑,也一點不像流浪貓,因為很多學生都很有愛心,會買貓糧喂學校裏的流浪貓,外面愛心人士很多,流浪狗被愛心人士們養得毛發光滑也很正常。
白初沒再多想,抱着小狗狗下樓去。
下樓的時候,看見傅桑野在貼窗花。
已經貼了三個胖胖的福字。
白初沒說話,安靜地抱着狗到沙發坐下,擡頭瞅傅桑野貼窗花。
其間掏出手機切到小號“yeye”發了條微博:【啊啊啊啊啊啊開心。】
連夜飯是傅桑野和白初一起做的,滿當當一桌子。
桌邊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堆萌寵。
兩個人雖然談話不多,但氣氛還算和諧。
白初不知道,她努力幹連夜飯的小模樣,進了傅桑野的手機相冊。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聲,白初以為是自己的,伸手去拿,手背被拍了下,傅桑野已經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對她懶懶地道:“我的。”
“……”你的就你的,嘚瑟什麽。
白初收回手,繼續幹飯。
是“。”群裏的消息。
葉鵬連夜飯不是在家裏吃的,和家人去的俱樂部。
他突然在群裏艾特傅桑野:【老傅,你猜我剛才看見了誰@叫我大王】
傅桑野對他看見了誰并不感興趣,準備把手機丢回桌上,下一秒,葉鵬自己包不住立馬說了:【我看見易一澤那逼了,他和他爸他媽也在這個俱樂部過年。】
傅桑野手微頓,半秒後,還是将手機丢回了桌上,臉色平靜。
只是在他吃了筷鵝肝後,還是掀起眸,瞥向對面吃得臉頰粉撲撲的小姑娘,開了口,聲音透出漫不經心的懶,卻又很低濁:“易一澤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