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瞬間緊縮,顏色似乎也深了一些,他的眼前只有一個江雲韶,瞳孔中倒影的人影,卻發生了重疊。這兩個詞,別說是在美國待了十年的查清樂,就是國內初中沒畢業的小混混,也能聽得懂,可問題的關鍵是,這兩個詞,在他成年的那一天,徹底蠱惑了他,讓他魂牽夢萦了将近半年。「你……你說什麽?」
江雲韶垂下眼簾,自嘲的開口:「你可能早就忘記了吧……或者有些印象?五年前,你十八歲的生日,你到酒吧慶祝,就像今晚一樣,你幫我解圍,又在洗手間裏……」「我當然記得!」查清樂雙手抓着江雲韶的肩膀,激動得語無倫次:「竟然是你!我找了那麽久的人——」對啊!
他早該猜到的!
這樣熟悉的感覺,熟悉的香水味道,這具讓他上瘾的身體,還有那些刻意的讨好和欲說還休,他早該想到的!「你什麽時候認出是我的?!」
「我一直沒忘了你……」江雲韶擡起手臂,摸了摸查清樂的側臉,眼睛裏都是愛意。
四年前的一幕幕往事,在江雲韶腦海中如電影一般重演。
那是他生命中很灰暗的一段時光,漫無目的,渾渾噩噩,放棄了曾經為之努力的一切,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随波逐流。直到那一天,那個天使一般的少年,被衆人簇擁着,走入他的視線。
少年有着肆意張揚的美貌,卻睜着一雙好奇無辜的眼眸,像是誤入濁世的精靈一般。
江雲韶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就像是活在黑暗中的昆蟲,基因裏帶着趨光性一樣。
「如果我說,四年前,我就是看你看呆了,才把酒撒到那些黑人頭上,惹來了那場麻煩,你會覺得很可笑嗎?」查清樂的睫毛顫了顫,低頭,将臉孔埋進江雲韶的頸窩,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他的心裏在翻江倒海,原來當年那個将他掰彎的家夥,就是眼前這個讓他無可奈何的家夥,塞進腦子裏的信息量太大,有種幾年前弄丢的愛犬自己又跑回來的感覺。江雲韶的身體動了動,聲音帶着笑意:「你真想在廁所裏做啊?」
查清樂用惡聲惡氣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那又怎麽樣?又不是沒做過——」
突然想起,他剛回國的那個晚上,在酒店裏和江雲韶做,這家夥可憐巴巴的說什麽「把第一次給了他」,難道說那不是調情的話?「你……」查清樂猶豫了一下問:「你真的,只跟過我一個嗎?」
江雲韶臉有點紅,咬着嘴唇問:「怎麽?你還有處男情節?」
查清樂連忙搖頭,他從來沒有過處子情節,他并不認為第一次能證明一個人是否純潔,但是……如果對象是汀雲韶,如果那個在床上柔順乖巧又性感奔放,讓他魂牽夢萦又欲罷不能的江雲韶從頭到尾只被他一個人品嘗過,光是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既然早知道是我,在爺爺的壽宴上看到我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江雲韶眸光閃爍:「告訴你?我怕你早把我忘光了,如果你認為我是別有用心,還會允許我接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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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記得你!我那時找了你好久——我對女孩子都沒有這樣過,我就是被你掰彎的好不好!」盡管這樣講,查清樂也不能否認,如果江雲韶上來就說明自己的身份,他八成會心生防備。查清樂這一番話,大大的出乎了江雲韶的意料。
他都已經做好坦白後被查清樂完全沒印象,甚至戒備疏離的心理淮備了,結果查清樂不僅記得他,甚至找過他……這種感覺,就像聯考失敗後收到世界十大名校的錄取通知書,欣喜之餘又不敢置信!查清樂也為自己的激動有些不好意思,收緊胳膊摟着江雲韶的腰,低聲道:「總之……那個人是你,這讓我很意外,也很開心!」江雲韶吸了吸鼻子:習迫麽說,我是你的初戀了?」
「少臭美了,少爺我十五歲就告別處男之身了,誰像你二十多了還是個雛……」哎呀!查清樂連忙閉口,心中懊惱,剛剛還說不是随便交代情史的笨蛋,現在怎麽就全說出去了?「噗!」江雲韶低頭笑了起來:「是啊!查三少身經百戰,怎麽是我能比得上的,我還得多歷練才行!」
「除了我,你還想跟誰歷練?!」查清樂瞪着眼睛,很想馬上就重溫一下四年前的舊夢,結果好巧不巧兩個醉鬼闖進來,一進門就吐了一地,空氣中頓時散發着一種難聞的氣味。「媽的——」查清樂低罵一聲,抓住江雲韶的手腕,在他嘴角親了一下:「我們找個地方奸奸敘敘舊!」
臨江路的一條僻靜胡同裏,停着一輛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高級轎車,車裏一片漆黑,可是車身卻在微微晃動着。查清樂壓在江雲韶身上,一邊蹂躏他的嘴唇,一邊撩起毛衣,還帶着寒氣的手沿着腰線往上摸,摸得江雲韶不停的瑟縮。「奸涼……」
查清樂不管不顧,甚至是有些故意的,把涼涼的手伸進江雲韶的腋下,搔起癢來。
「啊——哈哈——啊不行了……小樂……啊哈哈哈……」
「笑什麽笑,我還在生氣呢!」查清樂做出兇惡的表情來,這倒也不算是僞裝,他欣喜之餘的确有些氣惱,這家夥竟然瞞了自己這麽久,要是他早知道那個服務生就是江雲韶——其實仔細一想,早知道對他們的關系也不會有什麽影響,但是如果他早知道,他就不會總是被江雲韶要得團團轉了。這家夥,分明一開始獻身,就不只是為了錢,結果他卻像個暴發戶一樣,為自己的大方洋洋得意,還為江雲韶總不領情而生悶氣。江雲韶眨了眨眼睛,沖着他耳朵吐氣:「那我怎麽做,才能讓小樂消氣呢?」
「消氣……你先給我瀉瀉火吧!」查清樂一下将江雲韶翻轉過去,就在扒下他的褲子,打算提槍上陣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這種時候他想無視打擾,但這個來電鈴聲是查家人專用的,他只能懊惱的停止動作。
「喂……」接聽的時候還是懶洋洋的聲音,在聽到電話的內容後,立刻緊張起來:「什麽?!在哪家醫院引我馬上就到!」江雲韶聽出不對勁,趕忙提褲子起身:「小樂,怎麽了?」
「我爺爺突發腦出血——我得趕緊去——」
查清樂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爬到駕駛座發動車子,倒車時連後照鏡都沒看,車尾一下撞到電線杆上!
「小樂!你冷靜一點!」江雲韶從後面抱住查清樂的肩膀,沉聲道:「你不能亂,你爺爺還在等着你呢!」來到醫院,查清樂跳下車子,一路狂奔到急救室,查家人都在門外守着,他一把抓住查客醒的胳膊。
「怎麽樣?!爺爺怎麽樣了?!」
「還在檢查——再等等吧!」
「等?」查清樂突然有些茫然,他急急忙忙的趕來,仿佛自己是救世主一樣,其實什麽也改變不了,什麽忙也幫不上,爺爺真正需要的也不是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上帝的審判。
曾玫見查清樂臉色青白,神情也不太對勁,主動過來說:「你九點多不是送老爺子回房了嗎?我們看了會電視,十二點的時候也淮備睡了,臨睡之前去他房裏看看,結果就發現他摔下床,還在嘔葉,就趕緊送醫院了!」本來明天就要回美的查客承正打電話取消機票,挂了電話也安慰他道:「三弟,你別太擔心,爺爺身體一向硬朗,他肯定會沒事的!」「是……一定沒事的。」查清樂點了點頭,但實際上,曾玫和查客承說了什麽,他根本就沒聽進去。
半個小時左右,查玉州被推了出來,人還昏迷着,已經開始輸液,但檢查還沒有完。
查清樂第一個沖了上去,看着查玉州蒼白的臉色,完全想不通,幾個小時前爺爺還談笑風生,怎麽幾個小時後就毫無知覺躺在病床上了呢?一路奔波着做了好多項檢查,淩晨四點多,查玉州被送進了ICU。
主任醫師拿着檢查的各項單據,向查家人介紹初步診斷的情況,急性腦出血,臨床有嘔吐昏迷的症狀,出血量三十毫升左右,唯一算是奸消息的,就是并不是腦幹出血,但詳細的診斷結果,還要等明天再做一些檢查才行。查天闕皺着眉問:「需要手術嗎?」
醫生斟酌着開口:「手術指症不明顯,因為患者年紀比較大了,我們還是建議保守治療,具體情況,得等進一步檢查。」查清樂站在ICU的窗口,雙手貼着玻璃,看着躺在裏面的查玉州,一遍一遍的叫着「爺爺」,腦子裏全是小時候,爺孫倆相處的畫面。爺爺那時的身體很硬朗,能像爸爸一樣将他舉起來,讓他騎在脖子上,被他尿濕了衣服不知多少次。
爺爺特別的幽默,哄他吃飯時講的笑話,從來不重樣,每次都逗得他哈哈大笑,結果飯都吃不進去了。
爺爺特別的心疼他,小時候他調皮,媽媽責罰他面壁思過,爺爺表面上支持,等他罰站結束,趕忙把他抱在懷裏,幫他揉腳揉腿。爺爺……爺爺……
查客醒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清樂,我知道你和爺爺的感情最深厚,但你別太難過了,我媽媽在餐廳訂了些飯菜,你去吃一點。」查清樂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沒急着去餐廳,反而來到窗口處,打開窗戶深呼吸,冰冷的寒氣竄進氣管裏,卻沒能讓他振作起來。關窗時随意往下一看,就見病房樓下的花壇附近,站着一個人,嘴裏叼着煙,一直在跺腳搓手。
查清樂一路狂奔,沖到樓下,反而停住腳步,等劇烈的喘息稍微平複,才慢慢的走了過去。
「你……你怎麽還沒走?」
「啊?」江雲韶回過頭,見到查清樂立刻迎了上來:「查老先生怎麽樣?」
「進了ICU……還在昏迷。」查清樂指了指江雲韶指間的煙:「給我抽一口。」
江雲韶輕笑了一聲,直接把煙塞進他嘴巴裏,查清樂根本不會吸,一下被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都快出來了,不過總算是精神了些。江雲韶重新把煙放在唇間,狠吸了幾口後丢在地上踩滅。
看着江雲韶被凍紅的臉蛋和被風吹得幹裂的嘴唇,查清樂有些心疼的握住他冰冷的手:「怎麽就傻傻的在外面站了一宿?怎麽不進來……呵……」說着,他自嘲的笑了一聲。怎麽不進來,這話問的真是可笑,江雲韶當然是有所顧忌,查家人都在醫院裏,自己又沒招呼他,他怎麽好進去。「那你怎麽跑出來了?」江雲韶反握住查清樂的手,關心道:「要是ICU不需要看護,你就找個空病房小睡一會兒,等查老先生情況穩定下來,你還有得忙呢!」查清樂搖了搖頭:「我……我能幫什麽忙啊,爺爺根本不需要我,我什麽也做不了,我只有等……」
「大錯特錯,我相信,對查老先生來說,你是最重要的!」
查清樂還是不斷的搖頭:「你不用說這樣的話安慰我……」
江雲韶雙手按住查清樂的肩膀,認真的說:「查老先生現在正在和死神作鬥争,或者說,他正在和上帝談判。而他的籌碼,就是你!他放不下你,放不下這個他最疼愛的孫兒,他再和上帝說,多給我幾年,我得看着我孫兒真正成熟起來才行!你說你重要不重要?!」「你……啊……」查清樂張了張嘴,突然襟聲,居然有液體流進了嘴裏,鹹鹹的。
「唉……」江雲韶嘆了一聲,雙手捧住查清樂的臉,拇指在他眼角擦拭:「查老先生今年已經八十一歲了,不管怎麽算,都是高壽,他挺過了這個坎,你要更加孝順他,如果有什麽萬一……你也要有心理淮備。」這樣的話,在這個時候說,是那麽的不合時宜,可是比起空洞的「一定沒事」的安慰,這樣的話,卻更讓查清樂動容:「你可真大膽,居然敢咒我爺爺……」江雲韶笑了笑,把查清樂摟進懷裏:「這是人生的一個部分,我們再怎麽努力,能做的也不是避免死亡,我們努力能做到的,是在分別時,不要感到恐懼和後悔。」把頭埋在江雲韶的頸窩,查清樂淚如雨下。
他難過,不僅是因為爺爺被病痛折磨,他難過,正是一種恐懼與後悔!
爺爺……爺爺說會永遠護着小樂,可是小樂卻在十歲去了美國,從此一年只能見一兩次。
這次他回國發展,忙着事業忙着感情忙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卻唯獨忘記了和爺爺多說幾次貼心話。
他長大了,不好意思再像小時候那樣跟爺爺撒嬌了,他以為只要心裏尊敬愛戴着爺爺就夠了,而在這一刻才發現,比起爺爺付出的關愛,他回報的,竟然是那樣的微乎其微。他沒奢望過爺爺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可是他以為還有時間,他是如此的漫不經心,他到底還是讓爺爺失望了。「清樂——」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女性的驚呼,查清樂一愣,連忙推開江雲韶,他的本意只是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這脆弱的樣子,卻沒料到毫無淮備的江雲韶竟被他推了一個趔趄。眼看江雲韶就要摔倒,查清樂趕忙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回自己懷裏。
結果這一次先推拒的,換成了江雲韶,他微微後撤了一步,低聲道:「你家人在看。」
江雲韶這懂分寸的樣子,不知怎麽就刺激到了查清樂的某根神經,他竟然改牽住江雲韶的手,與他十指緊扣。江雲韶一愣,眼裏竟然有些晶晶亮的東西閃過。
發出呼喊的,是出來辦事的曾玫和查客諾,看着眼前拉拉扯扯的兩個大男人,曾玫很奸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客客氣氣的問:「這位先生是……」跟在一邊的查客諾突然搶話:「是二哥的男朋友。」
「小諾,不要亂講話!」曾玫低斥了小兒子一句,然後溫和道:「外面這麽冷,快進去吧,不要老爺子還沒醒,你又病倒了。」查清樂輕聲對江雲韶說:「你……陪我進去吧!」
江雲韶瞪大眼,半晌才回過神,嘴唇有些顫抖:「你确定?」
查清樂點了點頭,就這麽牽着江雲韶走進醫院,不過來到爺爺病房門口時,還是放開了手。
但允許江雲韶登堂入室,顯然已經代表了某種含義了,在場的查家人都表現出含蓄的驚訝,連一向沉穩的查客醒都怔了幾秒鐘,而後走過來拍了拍查清樂的肩膀。「你的精神狀态看起來好多了,剛才真是讓我們擔心。」
查清樂勾了勾嘴角,坦然的迎向查家人小心掩飾,但還是透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他竟沒有絲毫窘迫,可能是因為爺爺正在病房裏,他除了擔憂,也分不出其他的精力了吧!江雲韶很知道分寸,沒有和查家人套近乎,只是沖每個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後坐在最角落的椅子裏,只是目光一直沒離開查清樂的身上。查家人面面相觑,誰也沒多說什麽,不僅是因為大富之家的氣度,更是因為江雲韶的态度。
這個不入流的小明星,深深的凝視着查清樂,眼神裏蘊含的濃濃情意,是如此的真誠坦蕩,态度堅定的讓人覺得,哪怕他們身處的是槍林彈雨的戰場,他也不會動搖自己的立場。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江雲韶陪在身邊,查清樂終于振作起來,
他和查家人一起,動用所有的資源,聯系全世界的腦科方面的權威,與國內的專家一起,對查玉州的病情進行會診。他們聽從了醫師的建議,沒有進行開顱手術,用最積極的态度進行保守治療,查玉州雖然還沒有醒,但生命體症慢慢的平穩下來,也從ICU搬回了普通病房。查清樂從那天起就沒離開過醫院,一直陪在查玉州的身邊,呼喊着爺爺,陪他一起和死神對抗,和上帝談判。「爺爺,你已經睡了五天了,該醒醒了,你看我都瘦了,你不心疼嗎?心疼的話,就趕緊醒過來吧……」
查清樂正跟查玉州說話,就聽見病房外一陣喧嘩,他起身打開門一看,原來是江雲韶被幾個護士小姐給圍住了。「你是《股海仇情》裏的江博士吧?我特別喜歡你,給我簽個名吧!」
「我也要我也要,能合個影嗎?」
江雲韶一臉謙和的笑容,配合着護士們的各種要求。
拿到了簽名也親密的合影了,幾個護士小姐心滿意足:「聽說你拍了電影了,等上映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去電影院支持的!」「謝謝。」
總算是擺脫了熱情的「粉絲」,江雲韶一進病房,查清樂就調侃起來。
「哎呦,當初的小龍套,也要變成大明星了!怎麽樣,被『粉絲』追捧的感覺好不好?」
江雲韶把兩個大號的保溫桶放在桌子上,拿出熬好的粥和各種營養豐富的蒸菜,一邊擺一邊說:「很感謝影迷對我的支持,我會努力拍出更好的作品來回報大家。」查清樂「噗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臺本是誰給你寫的?」
「李哥寫的。我過兩天要去錄一檔訪談節目,他給我規定了奸多問題的标淮答案,不淮我亂講話。」将筷子和勺子遞給查清樂,江雲韶搬個椅子坐到他身邊,倆人一起吃飯。春節假期,江雲韶也不用拍戲,白天為他送飯,連晚上都和他一起守夜。
黏在一起的這幾天,倆人倒是聊了很多,查清樂實在有太多的疑問,江雲韶輕描淡寫的說了自己從柯帝士辦了休學後,一直在美國打零工,沒目的沒追求的瞎混着,在酒吧做服務生也只是兼職,那一晚過後沒多久,他就受邀加入天河影視,才在三年半前回國。查清樂都囔着:「你要是不回國,我就找到你了!」
江雲韶挑了挑眉:「找到我然後呢?」
「唔……」查清樂哼了幾聲,沒說什麽。
他那時才十八,心智超級不成熟,找到了江雲韶,估計也不會奸好好珍惜,沒淮玩膩了甩掉,奸像還不如等自己稍微成熟一點再重新開始呢!「我相信命運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在。現在想想,我之前二十多年都在琴鍵上度過了,倒是失去了人生目标以後,過得精彩紛呈。」「精彩什麽呀……」查清樂忍不住吐槽:「我回國時,你當演員也三年半了,怎麽就混到演太監的地步?」「我剛回來時還算年輕,公司也動過捧我的念頭,不過我的演技實在太爛了……」江雲韶吐了吐舌頭,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公司給我接的第一部戲是個民國劇,講述黃土高原上生活的一個大家族的興衰榮辱,我演帳房先生,暗戀寡居的二少奶奶,後來帶着少奶奶私奔了……結果導演說,這個思想活躍積極進步的帳房先生,被我演成了色眯眯的僞君子,逼得導演沒辦法,把劇本都給改了,好好的一個男二號,改成了欺騙二少奶奶感情的反派,最後被三少爺抓住給闱了浸豬籠了。」「哈哈哈哈哈哈……」查清樂頓時噴飯:「你還真是跟太監有緣哈哈哈哈哈——」
「這部戲是實地取景的,條件很艱苦,那裏有個破破爛爛的民辦小學,教室窗戶連玻璃都沒有,用塑膠布擋風……全校學生的最心愛的寶貝,就是好心人捐贈的一臺電子琴,每天下午的音樂課,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穿着露腳趾的鞋子,打着補丁的衣服,圍着電子琴小心翼翼的彈着兩只老虎……」江雲韶沒再說下去了,查清樂明白他的意思,正是看到了這些孩子,他才開始了捐贈鋼琴的行動。
捐贈鋼琴,并不是想培養出多少個音樂家,而是他力量微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那些孩子在艱苦的環境中,感受到更多的快樂。查清樂突然覺得江雲韶很高大,相比之下,自己怎麽有點猥瑣了呢?他得重塑形象才行!
「你以前……一定也吃過不少苦頭吧?」查清樂接手影視公司雖然不久,但娛樂圈底層演員的艱難,他還是有所耳聞,于是立刻拍胸脯保證道:「以後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了!」江雲韶偏頭一笑:「怎麽?你要動用資源捧紅我?」
「如果你想的話……」查清樂的确是更喜歡用錢來解決一切,但是為了江雲韶,破例一次又如何?
江雲韶搖了搖頭:「我不需要,我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
「什麽狀況?」查清樂有點不明所以,雖然江雲韶演了費導的電影,地位有所提升,但撐死也就是個二三線,其實沒什麽好滿足的啊!「就是現在!」江雲韶凝視着查清樂的眼睛,他看着那雙藍眸裏,只映出自己的身影,非常滿足的笑了。
查清樂終于意識到江雲韶的意有所指,而這種需求,實在不值得意外,在他們重逢之初,江雲韶就直白的傳達了自己的意思。「我對現狀……也很滿意……」查清樂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如果爺爺能醒來,就最完美不過了!」
「我能要一個,更明确點的答案嗎?」江雲韶露出小心翼翼的期待。
查清樂對他這種表情最沒抵抗力了,溫柔的捧着他的臉,給了他一個無比纏綿的吻:「我真的……很喜歡……和你在一起啊……」足夠了!
江雲韶閉上眼,告訴自己,人不能太貪心,現在這樣,已經是超乎預期的好了。
親吻結束,查清樂居然有點害羞,想他身經百戰,居然會因為一個吻而臉紅,真是……怎麽一下子變得清純起來了?他掩飾般的端起碗,吃了一大口的蝦仁糯米卷,發出贊嘆的聲音:「好好吃……其實這種蒸菜,很适合爺爺吃呢!」「好啊,等查老先生醒了,我每天做給他吃。」
「聽見沒,爺爺!」查清樂獻寶似的,把碗湊到查玉州的枕頭邊上:「爺爺快醒醒,這麽好吃的東西,再不醒就被我吃沒啦!」「你以為查老先生是三歲小孩子啊……唉……」江雲韶正笑着打趣,突然發現:「剛才……剛才老先生的手,奸像握了下拳頭!」「真的?」查清樂放下碗,趕緊盯着查玉州的手仔細看。
結果江雲韶又叫:「真的——啊——眼睛也動了!眼球在動!」
「爺爺——爺爺——」
「查老先生醒了!」
查清樂一下子跳了起來,狂按急救鈴,握着查玉州的手,眼淚嘩嘩的流:「爺爺——爺爺你終于聽到我的聲音了嗎?爺爺你終于醒了嗎?」查玉州緩緩的睜開眼,凝視着最疼愛的孫子,嘴巴一張一阖,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臉部肌肉,口水不斷的流出來。江雲韶趕緊遞手絹過去,查清樂一邊擦一邊湊到他枕邊:「爺爺你別激動,醫生馬上就來了,我馬上就通知大伯……」查玉州的手,又攥了一下拳頭,力道很輕,卻捏得查清樂哭得更兇了。
「爺爺——爺爺你真的醒了——爺爺——我不能沒有你——爺爺——」
「喔……咕能……嘶……」查玉州開口說話了,聲音特別的含糊,難以分辨到底在說些什麽。
「爺爺,你別着急,有話慢慢說……」
這時醫生趕了過來,見查玉州醒了,也很高興,上前要為他做檢查。
查清樂往旁邊讓了—下,查玉州卻抓着他的手不放,還在含含糊糊的說話。
江雲韶自小彈鋼琴,他對聲音的辨別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強,他努力聽了一會兒,終于分辨出查玉州說的是什麽。「我不能死……我的一切……還沒交給小樂……我怎麽能死!」
江雲韶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他走到窗前,将窗簾拉開一點縫隙,讓冬日的暖陽能照到窗臺上那剛剛露出綠色嫩芽的盆景。這樣美好的現狀,如果能—直維持下去就好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