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星
雲谷的夜很寧靜。
明月當窗，夜色如畫，輕柔的夜風拂過樹梢，帶來一陣花香。
楚連翹将書本收入行裝中，又确認了一下行裝無誤。
門被輕輕敲響，她回過神來：“進。”
進來的是李钰，楚連翹的師姐。
她的手上正端着楚連翹每日要用的藥湯。
楚連翹接過碗，吹了吹，然後便一口氣喝了下去。
李钰将花生糖遞與她：“明日下山了。”
她點頭：“到時麻煩師姐了……啊、對了，這個給師姐。”
她從抽屜裏翻出一小截胭脂膏，交給李钰：“我沒什麽好給師姐的，除了胭脂膏只有我釀的酒了，酒我已經給了餘琅師兄。祝師姐新婚快樂。”
李钰臉紅，卻還是收了下來，仍不放心，絮絮叨叨囑托了幾句，才關門退了出去。
李钰前幾日與餘琅新婚。
楚連翹只知道這餘師兄原來也是習武之人，只是被下了軟骨散，又犯了什麽錯，被送到了醉生閣……最有名的花樓。
不過他高傲得很，堅持着只喝茶，純聊天，卻依然憑着出色的外貌以及高超的琴技成了醉生閣的頭牌，來一睹芳容的人數不勝數。
李钰與餘琅是兩廂情願，兩人相戀大約有了十多年，過程坎坷又艱辛，所以餘琅剛被贖回不久便結了親。
楚連翹真心為他們感到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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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明日要穿的衣裙拿出來，妥帖疊好放在床頭。
其實已經是冬末了，可雲谷依舊溫暖宜人，好像從沒有嚴寒酷暑。
明日是楚連翹第二次下山。
她的師父溫容曾經說有個道士看她脈象奇特，給她算過一卦。大致意思便是她第一次出雲谷時會遇到命中的劫數，而第二次會遇到所謂的定數。
第一次下山是在她八歲時，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只隐約記得最大的事就是在京城中幫一個小男孩逃過‘追殺’。
她還能記起那男孩稚嫩卻漂亮的臉，他心防極重，甚至在她救了他之後戒備問道“你是不是別有所圖。”
當時的她笑得開懷，甚至腦補了一段大房殺得寵小妾孩子的戲碼，頗為好笑地哄了那個男孩幾句，還拿花生糖忽悠他。
這事她并未和溫容提過。
一來是她不覺得道士有什麽好相信的，二來是一個小男孩，能成為什麽劫數？
不過她對那所謂的定數有些隐隐好奇。
或許是話本子看得多，她對于愛情也是向往和畏懼的。
向往它的美好，又畏懼它的熱烈。
楚連翹點上安息香，熄了燈，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發着呆。
今日是她及笄。
及笄禮辦得并不隆重，不過是溫容給她束了發，插了簪子，又叮囑了一番，讓她遵守本心，将靈脈好好傳承下去。
雲谷的弟子分為三脈：醫，毒，還有将醫毒結合的靈脈。
本是同源，細微處區別卻不大。
譬如說醫這一脈，專攻醫術，懸壺濟世。所學的毒術大半只是深埋心底，并不真正使用。
而毒這一脈與醫恰恰相反，以毒攻毒是他們的強項。
楚連翹所屬的靈脈，還是她師父的師父，也就是師祖，明卿開創出的。
師祖她總說醫毒兩脈，誰都離不開誰，相輔相成才能夠發揮出更好的效果。
師祖曾經也有在京中開醫館的念頭，可惜她紅顏薄命。
雲谷中立有師祖的衣冠冢。即便只是個衣冠冢，溫容也虔誠地親手立碑刻銘，每年都帶她去祭奠。
楚連翹回想了一下碑上刻着的時日。若是沒記錯的話，師祖應是十五年前逝世的。
……不，等等。
十五年前？
她今年是十五歲。
楚連翹一下坐起身子，愣了片刻，然後又躺了回去。
是她多想了，雲谷的孩子除了世家送進來讨教醫術的，無一例外都是孤兒棄嬰。
安息香清幽的香味彌散開來，楚連翹不再思索這個問題，很快便入睡了。
……
瞞着溫容下了山，楚連翹坐上馬車後才舒了口氣。
雲谷培養的弟子皆為醫者，待及笄或及冠後才能參與下山救災的事。
周圍的師姐師兄都嘲笑她：“翹翹你就是被師父束太緊了。”
楚連翹道：“真要這麽說，我還羨慕師姐師兄們自由自在呢。”
友好的哄笑聲響起：“別，我們還羨慕你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呢。”
她笑了笑，抱着錫夫人捂手，并未接話。
……
溫容怔怔地看着馬車駛離，嘆了口氣，從一旁的樹下出現。
“真就這麽讓翹翹走了？”溫顏看着溫容，調侃了幾句，“平時像個老父親一樣，現在怎麽不跟上去了？今日不還特意讓弟子們掃了山下的雪，好讓道路更順暢一些？”
溫容無奈道：“師兄，這種時候了你還打趣我呢？”頓了頓，他嘆氣，“我不可能一輩子都把翹翹束縛在身邊…我跟他們都說了要照顧翹翹，應當是不會出事的。”
溫顏切了一聲，沉默地跟着溫容緩步上山。
“你說……師父會怎麽想？”溫容輕輕開口，“我是不是不該讓翹翹學醫？”
“學都學了。”溫顏看他一眼，轉移了話題，“如果師父還在就好了。”
溫容上山的腳步頓了頓，然後才輕聲開口：“是啊，如果師父還在就好了…翹翹也不會……”
“溫容。”
溫顏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當年的事我們都應該閉口不提。”
溫容怔了怔，随即抱歉地笑笑：“是我逾矩了。”
兩人走上山，沒有再說一句話。
……
連夜趕往鶴川城，楚連翹加入了山下救災的隊伍中。
雲谷第一批的救災弟子在城中租了間屋子，将凍傷的人和難民安置在內。
楚連翹走進屋子，便有人将她解下的鬥篷接過，她稍稍訝異，就聽那人開了口：“師父說所有事都交給翹翹了。”
楚連翹愣了愣。
…原來溫容早就知道自己耐不住性子，甚至還準備磨煉她一番。
她擡眸：“麻煩暨軒師兄了。”
暨軒，她的竹馬，為人溫和沉穩，很有魄力，她一直很信任他。
穿過外堂，掀開了厚重的布簾，就看見約有十個人躺在裏面，一些弟子們正在給他們灌湯藥。
屋子裏生了火盆，噼啪作響，很是暖和。
“這些多是凍暈在門口的人，也有來自北邊的難民。”
楚連翹點了點頭：“灌的是什麽藥？”
“驅寒暖體的。”
“是我平時喝的那種嗎？”楚連翹開口，見暨軒搖了搖頭後又說道，“那我寫個方子給你們，按我那個方子煎吧。”
暨軒點頭，考慮到她的身子，引着她去了外堂，與她講着城中的情況。
“這場大雪幾乎把鶴川城都給蓋了，運氣好點的、家裏富有的，都在家中；運氣不好、家裏也比較貧瘠的，塌了房子。”他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低落，“我們救十幾個可以，但若是北邊的災民也全往鶴川城來，就不一定了。”
“這裏也還有其他醫館吧？”楚連翹捧着茶杯捂手，欲言又止，“不至于只有我們……”
“有是有…就比如說我們對面的那間醫館，好像是當今五皇子的鋪子。”暨軒想了想，道，“負責人好像是現在的謝少将軍。”
少将軍啊……
楚連翹思索。
若是能在這位少将軍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的話，是不是代表着多結識了一個人，能夠多幫助雲谷一些呢？
也能詢問一下京中的情況。
不知為何，她也對京中開醫館一事執着極了。
楚連翹歪了歪頭：“那他人呢？”
“不知道，或許是回京了，對面醫館就像失了主心骨一樣。只知道掃雪，挺奇怪的。”
“…那我去和他們交涉一下。”楚連翹放下暖茶，起身，“師兄你留在這裏吧，替我看管一下，辛苦啦。”
“…好，你當心。”
楚連翹點了點頭，披了鬥篷，掀了簾子，直奔對面。
環境不錯，人手也多，此時卻像是不知道該做什麽一樣在街上掃着雪。
交涉一番，楚連翹才知這些人原以為來鶴川是重建房屋的工作，沒想到是救人。
楚連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只見那負責的少年臉越來越紅，她開了口，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你們這裏可有暖茶？”
“有，姑娘口渴？我這就叫人……”
“等等。”她打斷了少年，“我不喝茶。”
對上少年疑惑的眼神，她開口解釋：“你們支幾口大鍋，燒點熱水，再支一個棚子發放熱茶。這街上人來人往的，若是有人經過，不管是什麽人，都給一杯茶。這樣便不會有這麽多人凍暈過去了。”
條理清晰，聽得那少年怔了怔：“我們一時沒想到這，多謝姑娘。”
“無事。”楚連翹搖了搖頭，“若有事，可以到對面來尋我。”
她指了指雲谷租下的屋子。
“原來是雲谷的弟子……冒昧問一句，姑娘的名字？”
“我叫楚連翹，叫我連翹便好。”她擡眸，對上少年怔然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問道，“……我的名字怎麽了嗎？”
“沒有沒有……”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少年搖搖頭，“在下容錦，若姑娘有事也可以直接來找我。”
楚連翹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出了鋪子。
……
随着日子的過去，雪越下越大，楚連翹畏寒的症狀也愈來愈明顯。
她天生體寒，被溫容帶入雲谷時又是隆冬季節，溫容說她受了寒氣侵襲，只能緩緩調理。
需要救助的人也伴着雪落越來越多。
雖然救災的醫館不少，可雲谷這裏還是吃緊了。
楚連翹沉思一番，最終披上鬥篷，又揣着錫夫人，去對面尋了容錦。
“容錦，你們這裏可還有藥材？我們那有些吃緊了。”她沒廢話，開門見山。
據她幾天接觸下來，容錦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他不愛拐彎抹角，所以與他有話便說到也沒有多大的壓力。
不過短短幾日，他們便能夠以名字相稱了。
“有。”容錦拿出一張單子，“連翹需要些什麽？”
她掃過一眼，指出幾個藥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們少将軍還不來嗎？”
“或許是被宮裏的那些老狐貍絆住了，明明我們是在救助災民，他們卻…”容錦越說越小聲，楚連翹疑惑地擡頭，就見容錦望着門口的方向，神情喜悅，“謝哥！”
楚連翹轉頭，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眸。
仿若一滴濃墨滾出，在宣紙上染出驚豔一筆。
她愣了愣。
錦衣紫袍，面如滿月，長身玉立。
比餘琅師兄還好看幾分……楚連翹愣愣地想着，看着少年的臉有些出神。
“容錦，出去吧，辛苦了。”
那少年揮了揮手，容錦便依言出去。
楚連翹這才回過神，臉頰滾燙。
她竟然盯着一個男人看了半天。
氣氛瞬間有些尴尬，楚連翹抿了抿嘴，雙手無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錫夫人，突然說不出任何話：“我……”
少年他垂下眼睑，纖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鴉青色的陰影，他抿了抿唇，最後開口：“最近要事纏身，以至于鶴川城這裏的事情都未曾管理，多虧了楚姑娘，打理得井井有條。”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玉石劃過絲綢之上，清冽而溫柔。
楚連翹被他一聲聲“楚姑娘”喊得心頭鹿撞。
她別了臉，掩飾住自己的失态：“醫者本能罷了，少将軍不必客氣。”
面前的少年微彎眼眸：“我姓謝，名博衍，你不用那麽客氣地一直喚我少将軍。”
楚連翹臉紅，有些磕絆道：“我、我我叫連翹，你叫我連翹就好。”
“連翹。”
“嗯？”
“這幾日的事還是多謝你。”謝博衍看着她的雙眸，“若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商量，我能幫上的，一定會幫。”
楚連翹愣了愣，随即道謝，又見氣氛尴尬，起了離開的念頭。
“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謝博衍點點頭。
楚連翹紅着臉出門，猶豫了幾步路，還是回過頭。
謝博衍正看着她，看見她回頭，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盈盈。
“天冷，快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6.30。終于試着在jj發表了……像個傻子一樣的摸索半天
沒有大背景，背景完全架空，有邏輯錯誤的話歡迎提出，這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戀愛故事，請耐心看下去，所有得不到解釋的問題後面都會慢慢寫出來。
比如身份、比如人物想法。
歡迎抓蟲(:3_ヽ)_
錯字或者不合理的地方歡迎提出，俺會修改的。
也歡迎所有合理範圍內的意見以及評論區友好地讨論角色和情節。
最後感謝看我文的所有小寶貝(比心
9.13。改了所有，把劇情弄得更緊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