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恨不得兩腳生風趕到沈墨面……
“皇上,請恕民女唐突,不知您說的是哪位大人?”白玉臉上盡量維持着從容鎮定的淺笑,佯裝不知曉他說的是誰。
崇文帝大笑道:“他為了你連前程都不要了,美人兒卻說不知曉是誰?”
白玉怔了下,只覺一頭霧水,或許他說的不是沈墨,猶豫了下,忍不住說道:“皇上,蕭大人他不是……還在京中麽?”
崇文帝聞言也愣了下,随即笑容斂去,古怪地看她一眼,見她一臉茫然,略一沉思,恍然大悟,崇文帝目光緊盯着她的嬌顏,“朕問你,你可知是誰保的你?”
白玉聞言罔知所措,總覺得自己可能弄錯了一些事,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蕭成,蕭大人。”
崇文帝可沒這閑情逸致與她拐彎抹角,他笑道:“是朕那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沈墨保的你,你莫要感激錯人了。”
這幫年輕人真是有意思,讓他看了一場荒唐戲。
白玉呆了,大腦空白一瞬,什麽都無法思考。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沈墨護的她?
如果是沈墨護的她,為何蕭成沒有告訴她真相?
是因為沈墨囑咐的,還是蕭成故意沒說出真相?
到頭來又是她害了他?
震驚,錯愕,種種疑慮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厚密的大網朝她猛然間罩來,令她紛亂如麻,心口窒痛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看着她一臉慌亂神色,崇文帝看了眼窗外,悠悠補了句:“此刻他們大概已經準備出發了吧。”
白玉聞言更是如坐針氈。
這狗皇帝,把人谪貶出京,他自己倒有閑情逸趣在這飲酒作樂,白玉不禁再次腹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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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此刻那不知好歹的氣性湧了出來,壓倒理智,她顧不得會不會觸怒龍顏,“皇上,民女突然感到身子不适,可否容民女先行告退,改日再來陪侍?”
崇文帝目光如刀,聲音冷了下來:“朕還未盡興,美人兒便想走,不要命了?”
白玉聞言連忙跪倒地上,誠惶誠恐道:“皇上恕罪,民女向來身子骨柔弱,時不時就會心悸胸悶,頭昏眼花,今日許是初次得見龍顏,過于激動緊張,此刻只覺身子搖搖欲墜,眼冒金星,只怕伺候不周,惹得皇上更加不暢快。”
崇文帝龍目微眯,沉聲斥道:“朕看你身強體壯,四肢矯健得很,連雇打手劫持人,全程扮做男子指揮若定,你說你是個弱女子?”蕭成還贊她騎馬射箭,樣樣精通。
“……”白玉再次啞口無言,不是說不追究她的罪責了麽?
用‘身強體壯,四肢矯健’這種具有男性特征的詞來形容她……這狗皇帝真的對她感興趣?
崇文帝神色莫測地望着她,“朕如今給你一個機會,你好好伺候朕,若得朕滿意,朕就讓你入宮,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如何?”
崇文帝這番話對白玉這等身份的人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等同于野雀飛上枝頭變了鳳凰,然而白玉性喜自由,又慕色,不喜歡比她大得能當她爹的男人。但她來時的确抱有邀寵的想法,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終究還是随心所欲之人。
于是她跪伏榻前,婉拒道:“民女此身已遭風吹雨打,陷入泥濘之中,污濁不堪,怎能再承皇家雨露之恩?”
崇文帝聞言心中似懷不滿,一聲大喝,“放肆!”
天子發怒,非同小可。白玉膽子再大此刻嬌軀也忍不住顫顫發抖,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見她面露懼色,崇文帝臉上神色緩和些許,語氣和悅起來,“怎麽?你有心上人,所以才不肯留在朕身邊。”
“回皇上,沒有。”白玉不敢說實話,就怕一說實話腦袋就要落地。
崇文帝語氣更加和善,笑道:“你且說實話。”
為什麽蕭成沒有告訴她,這皇上脾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這沈墨日日伴君,怎麽受得了他?
伴君如伴虎,此話一點不假。
白玉此刻不願侍寝,也就不再做那妩媚惑人之姿,只惴惴不安地問:“說實話,皇上會砍民女腦袋麽?”
崇文帝微笑道:“朕不砍你腦袋。”
白玉還在猶豫。
崇文帝又補道:“君無戲言。”
白玉這才如實回答:“民女有心愛之人。”
崇文帝又笑:“說來聽聽,是哪一位?”
白玉忐忑不安道:“說出來,皇上要砍那人腦袋麽?”
“朕不砍那人腦袋。”崇文帝和顏悅色道,“君無戲言。”
白玉深吸一口氣,回道:“民女愛皇上那位翰林院的學士大人。”
崇文帝眼眸漸漸變得威懾,視線在她臉上流連,心思難測,在白玉以為他要反悔而心口狂跳時。
他突然又笑了,悠然來句:“早說事情不就了了。”
你也沒問啊……白玉後背不覺泛起一層冷汗。
崇文帝一揮衣袖,潇灑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就這麽輕易放過她了?白玉有些不敢相信。
崇文帝笑道:“不舍得走?”
白玉心咯噔一下,忙道:“民女告退。”言罷迫不及待地下了龍船。
看着那飒然的身影,崇文帝失笑,好一個柔弱的女子。
崇文帝笑了片刻,又恢複了肅色,語氣淡淡:“出來吧。”
說話間,一身材高大,英俊不凡的佩刀男人自一旁的小隔間走出。
男人聲音冷冽,“陛下就這麽放過她了?”
崇文帝輕嘆一聲,“朕本想殺了她,只是朕那兩位愛卿皆中意她,殺了她,只怕君臣離心吶。”說着,又感慨一句:“身為臣子,還是得先成家,成家之後才能安心地為朕效力,為國盡忠啊。”
佩刀男人聽聞此話,閉口不言了。
崇文帝目光悠悠瞥向他這位年輕力壯的侍衛統領,漫不經心道:“你今年幾歲麽?”
佩刀侍衛冷肅的面容微僵了下,“屬下今年二十五歲。”
崇文帝語氣高深,“你比朕那沈愛卿還大啊。”
佩刀侍衛面不改色道:“屬下的母親已經在為屬下物色姑娘了。”
崇文帝點點頭,“那就好,找個安分點的,別和那白玉姑娘一般,你掌控不了。”
佩刀侍衛面無表情道:“屬下明白。”
實際上,崇文帝是真抱着殺掉白玉的心思,刀都已經準備好了。
美人兒多的是,他貴為九五之尊,要怎樣的美人兒沒有?可他的這位濯濯春月的臣子卻只有一個。召見白玉,不過是想看看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害得他痛失一位寵臣。如果是個貪圖富貴的女人,那麽就可以殺了。
初看之下覺得此女趨權附勢,淺薄無知,但相處之後,才知此女實則是個純粹,有情有義之人。
索性就饒了她這一回。
白玉下了龍船,即刻往十裏長亭趕去。一路上無數奇異的目光投向她,白玉視若無睹。
她本是坐着崇文帝安排的轎子來的,也不好意思讓人送她到長亭,況且轎子還不及她兩條腿快。
白玉心裏憋着一股怒氣,發作不出來。
她恨不得兩腳生風立刻趕到沈墨面前,抓着他的衣袖狠狠痛罵一通。
誰要他自作主張,替她隐瞞下這罪名!
他以為自己很偉大?
她絕對不是想見他!
她只是不能讓他就這麽離去,她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承了他的情。
不說清楚此事,她寝食難安。
她一定要與他說清楚,是他自己自作主張地犯傻,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他為她做任何事!
所以他別妄想她會對他感恩戴德,對他懷有愧疚。
白玉正想得激動,忽聽一聲馬嘶,只見斜刺裏走來少年郎,牽着一匹紫骝。
白玉想也未想,猛沖上前奪過他的馬鞭,一個利落的動作跨上馬,才俯視着那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揚眼明媚地嬌笑道:“少年仔,把馬賣給我。”
那少年郎不曾見此如此美色,臉不由紅了紅,一時竟忘了說話。
白玉見狀,拔下頭上盤發的幾根簪子丢給他,一頭烏發如瀑布般傾落,她秋波斜溜向他,一揚纖長的眉,朱唇輕啓,“夠了麽?”
被她又狂又媚的舉動弄得臉紅心跳,少年郎不禁回答道:“夠……夠……”
白玉不等他答完,朝他嫣然一笑,随即一夾馬腹,揚鞭,縱馬狂奔往趕去。
少年郎不禁回首,看着一人一騎在瑟瑟秋風中奔騰遠去,無了束縛的長發飛揚着,如同翻湧的烏雲。
真是一個美麗又古怪的女子。
京外十裏長亭。
此趟離京,沈墨帶的親近之人不多,小蕖,林立,以及許子階,紅雪要跟着許子階去,沈墨同意了。
秦氏留在京中,沈墨吩咐府中總管派人好好照料着她的飲食起居,不能有半點閃失。
不論如何,他都希望秦氏活着。瘋了卻是好事,要沒瘋她還得鬧着跟去,這些年來,他為了所謂的孝道,忍她忍得夠久了。
他本想留下小蕖,可她執意跟着去,還學起了一哭二鬧那一招,膽子大過了天,也不知跟誰學的,沈墨無奈,只能任她跟去。
至于許子階,他本是風流跌宕的人,沈墨從不拘着他的來去,他願意追随他,沈墨倒是欣喜。
楚文軒在長亭內為沈墨設宴送行。
這幾日,沈墨一直忙于安排府中之事以及與同僚好友道別,一直無閑空與楚文軒相見。
今日一別,山水迢迢,不知何時再相逢,因此兩人都有些郁郁寡歡。
亭外殘柳垂絲,疏林黃葉,秋風一吹,落葉成堆,滿目蕭條,令人心中更添幾分離別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