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偷偷看一眼也好
是夜。
白玉與煙兒走出京兆府的大門,白玉心神恍惚,一腳提到門檻,險些跌倒,幸好煙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白玉立于廊內,不由仰望天空,天上一輪淡月,朦朦胧胧,幾點星子點綴其中。
夜風吹來,翠袖驚風,冷意直透骨髓,白玉不由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後怕,還是被這寒意所激。
煙兒連忙将手上的披風給她披上,“姑娘,進轎子吧,天冷。”
白玉不由長長籲了口氣,由煙兒扶掖着進了轎子。
坐在暖轎中,白玉才覺自己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她閉上眼,腦子裏思緒萬千。
方才她在裏面幾乎是屏住呼吸聽完了蕭成的話。
白玉沒想到蕭成真查出了她是主謀,更沒想他竟然瞞着她,将她的名字将案件中除去,他竟然為她做起了徇私枉法的事。
她內心此刻充滿了後悔,後悔當初為了一口怨氣,竟将那麽多人拖下水,只是後悔已是無用。蕭成說皇上要見她,聽蕭成的意思,皇上無意要她的命,只是好奇她是怎樣一個女子。
皇上就算貴為九五之尊,畢竟也是一個男人,食色性也,一個男人會好奇一個女人,無非是對這女人有興趣。
白玉方才詢問蕭成崇文帝性情時,順帶着問了下皇上的容貌,蕭成言皇上容貌氣度都不凡。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畢竟人家是皇上,他作為臣子當然不敢說他醜說他氣度如同普通人,就算是真,這皇上都可以當她爹了,白玉就算再喜歡榮華富貴,也還不稀罕一個比她大這麽多的男人。
只是,她怕死。
之前她‘跳湖明志’,所有人皆道她寧死不肯屈服權貴,但那都是假的,都是作戲,真實的她惜命得很。
然而誰不惜命?沒了小命,就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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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思來想去,都沒有拿出一個主意,多想無益,不如屆時再相機行事,畢竟皇上對她是什麽想法,還未明确。
這般想着,白玉頓覺豁然開朗。
這兩日,白玉一直待在紅袖坊并不出門,只等着皇上的召見,心中雖不大害怕,卻仍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也無暇顧及外邊的事,好不容易捱過了兩日,白玉盛裝打扮後,卻依舊沒等未皇上召見她。白玉前去找蕭成,蕭成回答的是,皇上忙于國事,還沒有閑暇時間召見她。
白玉心煩意亂,這就好比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卻遲遲不動手,叫人好生難熬。
就在此事,白玉她從坊中一姑娘口中得知一令人震驚的消息,沈墨被貶官了,從一品翰林院掌院學士降到七品縣令。
這消息令白玉瞬間如同遭到雷擊,轟得她腦子一片空白。
怎麽會這樣?
白玉追問那姑娘原因,她卻說不知曉,只說是在宴會中,偶然聽到有人提起的。
因最近與蕭成經常往來,白玉直接去找蕭成詢問沈墨的事,蕭成因受了沈墨的囑咐,不肯明言,只說是被柳閣老彈劾下去的,白玉問了原因,蕭成只說是黨争緣故,問深了,蕭成再不肯說。
白玉知曉了,他們朝中本來就有分很多黨派,為了鬥倒你,不論你有沒有犯法出錯,他們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進行栽贓陷害。雖然蕭成沒有明言,但白玉認定,柳閣老一定是用了什麽下三濫的招數,把光風霁月的沈墨鬥下去了。她曾私下聽一些官員議論,柳閣老是個老奸巨猾的人物,權重無兩,有擅專朝政之嫌。
因蕭成素來端肅穩重,白玉并沒有懷疑蕭成的話。
自京兆府歸來後,白玉一整日都有些失魂落魄,飯也沒怎麽吃,滿腦子都是沈墨的事,連還有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事都給忘了。
這一夜,白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也睡不着。
聽聞調任令已下,沈墨不日将啓程。
他一定大受打擊。
他雖是朝中一品大臣,但到底還是個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貴公子,想着他一朝淪落到縣城裏當個縣官,每日風裏來雨裏去地辦案子,白玉想想就覺得心酸。
白玉想去見他,安慰他,然想到之前她對他那般無情,他定是不想見她的,沒準去了更令他不快,便消了這念頭。
她與沈墨就算不見面,好歹同在京中,她也能從他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或者偶爾見上一面,如今他一旦離京,這山高水遠的,她從哪裏他的消息,又哪知他是好是歹?
想到此,白玉心裏不禁罵一會兒柳閣老,又怨一會兒崇文帝。
怨恨無用,除非有辦法讓沈墨重回朝堂。
可是能有什麽辦法?
白玉絞盡腦汁,除了崇文帝回心轉意,還能有什麽辦法?
回心轉意……白玉睜開美眸,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如今崇文帝要召見她,假使她能夠得到崇文帝的青睐,不就可以吹耳邊風?
念頭一起,白玉心口不由一陣狂跳。
湖中屹立着一威武華麗的樓船,還有大大小小的船停泊在周圍,如同保駕護航一般,隐隐還可見船艙內甲胄森森,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看着這金玉裝飾,五彩圖繪的高大樓船,一向見多識廣的白玉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白玉姑娘,登船吧。”一尖細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白玉回過神,看向一旁白面清秀內侍,臉上露出一柔媚溫順的笑容,随即跟着他登了船。上了船,裏面更是金碧輝煌,白玉心中忐忑,目不斜視,只跟着那內侍往裏走。
不一刻,便來到一船室,內侍讓白玉在門外等候,自己進去禀報,不一刻,他出來請白玉進去。
白玉甫一進去,只見一張華美的繡榻上,坐着一名身着寬松道袍子,一臉惬意的男人。
只見他五官雖呈老态,卻依舊英朗不凡。
仿佛在哪見過。
榻幾上放着一金狻猊香爐,香煙袅袅。
他斜倚榻幾上,手中拿着一酒杯,氣勢威嚴中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白玉連忙下跪行禮,斂眉低目,嬌怯怯道:“民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崇文帝眉一揚,态度和藹可親道:“免禮平身。”
“謝皇上。”白玉軟膩着聲道,随後袅袅娜娜而起,低垂着粉頸。
崇文帝道:“擡起頭來,讓朕看看你的模樣。”
白玉這才含羞帶怯地擡起頭,睃了他一眼。
崇文帝一雙龍目定定地注視着眼前女子,見她一襲緋色百花曳地長裙,頭挽玲珑蛇髻,螓首蛾眉,唇似櫻桃,腰如細柳,因為驚懼,那雙楚楚可憐的眸中蕩漾着盈盈秋波,卻又生出了一股令人骨軟筋酥的媚意。
崇文帝臉上含笑,語氣莫測:“果然是絕色佳人。”
白玉覺得他這話似隐含深意,連忙謙遜道:“民女不過平庸之姿,皇上謬贊了。”
崇文帝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姿色若平庸,朕那臣子也不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白玉聞言心猛地顫了下,在還未清楚崇文帝對她是何想法之時,她不敢随意答話。
崇文帝語氣安慰道:“你不必緊張,你與秦氏的恩怨朕盡知曉,此事錯不在你,況且有人保你,朕已決定不再追究你的罪責。”
盡管白玉擅長應對男人,但眼前這男人畢竟是九五之尊,不是一般的男人,見崇文帝臉上挂着和善可親的笑意,又如此表态,白玉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下。
“謝皇上厚恩。”
白玉正欲跪謝恩,崇文帝卻阻止了她。
“無需跪下。朕亦是憐香惜玉之人,不舍得美麗的女子受苦受難。”崇文帝笑着向她伸手,“朕今日心情不大暢快,你且陪朕飲一杯,你若能讓朕暢快了,朕重重有賞。”
白玉本有邀寵之心,見狀柔媚一笑,“民女遵旨。”說着擡起纖纖玉手放到崇文帝的掌心中,由着他牽至着到他身旁坐下。
崇文帝将室內衆人揮退,單留下白玉陪他飲酒,白玉只道今日就要在船上侍寝,心如擂鼓,雖然已做好準備,卻還是免不了有些許抵觸,這皇上是容貌氣度都不凡,但是太老了。
崇文帝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含笑着遞過酒杯,一邊說起閑話來,“今年幾歲了?”
白玉執壺邊往他酒杯裏傾注酒,邊嬌媚道:“民女今年十八歲。”
崇文帝笑道:“不小了。朕的皇後在你這年紀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白玉啞口無言,這皇帝是嫌她年紀大?也不看看是誰老,白玉不由在心中诽謗了句,臉上卻還是笑得嬌美動人。
崇文帝拿着酒杯卻不飲,忽然看着她,随口問道:“美人兒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
老娘不知,白玉心道,渾然不覺崇文帝對她換了個稱呼。唇輕輕一啓,笑靥如花,“回皇上,民女不知今日是何日子。”
崇文帝語氣隐有深意,“今天是朕那臣子離京上任的日子,美人不去送他一程?”
白玉先是一怔,随即才反應過來,崇文帝說的是沈墨?
說起這事白玉就忍不住心生怨恨,她本來是要去送的,就算不相見,躲在暗處偷望一眼也好,誰知內侍突然到來,領着她過來面聖,都被他召見了,還去送什麽送。
不對……這皇上怎麽知曉她和沈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