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捉蟲)
返回帳中,見裏面熱鬧得很,不知哪個頭領帶來的幾個舞姬正扭腰擺臀地跳着熱辣辣的舞,每個男人都摟着一兩個美人,楊珂身邊也一左一右坐着兩個,右邊這個正剝着葡萄,左邊這個正端着酒盞喂給他喝。
阿蓓裝作沒看見,目不斜視地回到席上,連半分目光也沒分過去,笑吟吟地看着舞蹈,只是心裏像被老鼠啃噬着,痛得連皮膚都似針紮一般。
喝了幾口酒,覺得味道怎麽這麽苦,裝作不勝酒力退出,準備回城裏。估摸着朝馬車的方向快步走去,連子彬的呼叫也沒搭理。
到了馬車旁,不見車夫,愣在那裏只覺得周身都冷,驅走這冷意的仍舊是子彬奉上的鬥篷,子彬一邊給她披上一邊說道:“這麽冷的夜怎的獨自跑走。殿下身居高位,應酬是難免的,娘娘不要在意。”
“我沒在意。”怎麽好像誰都知道跟楊珂這事兒?
“那怎麽哭了。”
阿蓓這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咬了下嘴唇說道:“子彬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話音落下心裏更酸,眼淚冒得更兇了。
子彬一下子慌了神,想伸出手去揩她臉上的淚,但又似怕自己弄髒了她的臉,只攏了衣袖一點一點地沾着她的淚水。
阿蓓抽噎了好一會才消停,子彬看着她略帶紅腫的眼睑心疼不已,卻也沒有說什麽,只招了一個小校過來,讓他去尋車夫并知會主帳娘娘回城了。
半夜時楊珂才回來,周身都是酒氣和濃濃的西域香水的味道,阿蓓不停地跟自己說: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不要在意……看來陳凱峰種在自己心上的毒瘤仍舊沒有去除,害怕看見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有瓜葛,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也能讓自己心神俱裂。
一早楊珂酒醒就活似只大狗般阿蓓胸前蹭着,阿蓓拽下他求歡的手,準備起身下地,他從後面抱着她,聲音悶悶地說:“阿蓓~~盟約已結好,大軍今天就要開拔去蒲桃城了。”
是麽,這就要分別了麽?還是先把話說清楚吧!
打定主意,阿蓓把昨晚對宇文茯說過的話又對楊珂說了一遍,不出所料,他也是愣住半晌。
阿蓓苦笑,原來愛情并不是你渴望它它就會出現在你眼前,出現在你眼前的很有可能只是披着愛情外衣的奸/情。
“楊珂,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夠讓你明白,可我想要的只是從一而終的丈夫和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是你們天家這種詭異淫亂的生活!而你我這種關系恰恰就是穢亂宮廷的典型!我知道你要說我們的事情誰敢管,可你忍心我們的孩子将來被人指責血統嗎?我只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帶我走?”
楊珂撐着床沿抹了把臉,微皺着眉頭,雙眸中泛出一抹痛苦,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低頭默默地走了出去。
這一刻阿蓓的神經幾近崩潰,終究……還是太高估自己了麽?
梳頭的時候,看着鏡中自己并不精致的五官,阿蓓的眼淚又開始不争氣地淌下來,吓了菱丫兒一大跳。
好容易抹幹,對菱丫兒說:“你去請兵部丞過來。”
菱丫兒一臉凝重,不知道這兩個人又怎麽了,只得去找了子彬來。
子彬見阿蓓眼睑鼻頭通紅,知她定是一早就哭過,但因着是她與吳王的私事不好出言相勸。
阿蓓近前說道:“子彬哥,我們走吧。”
“走?!!”
“嗯,離開沙州,回關內去。”
“那下官需準備準備,帶來的禁衛多在豆盧營裏……”
“子彬哥,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兒?”
“娘娘但說無妨。”
“我不想回皇宮了!”
子彬大驚,猛然擡起頭直視着阿蓓,眉頭深皺。
阿蓓又接着說:“本來出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回去,這裏的事情……我想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當這個皇後了。但又沒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所以,子彬哥,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和菱丫兒帶回關內,只要到關內就好,接下來我會自己想辦法。”
此時一旁的菱丫兒急的直跳腳,接連給穆子彬努嘴歪口打眼色。
看着阿蓓通紅的眼睛,可憐的小模樣,子彬沉吟一會答道:“好。”
菱丫兒只好翻翻白眼。
待子彬去安排車架,菱丫兒跳到阿蓓面前說道:“娘娘可千萬別這樣就走了,那聖上要是怪罪下來,帶來的兩百來號禁衛沒有一個能活得了。再說了,娘娘,您也要替穆大人想想啊,拐帶當朝皇後這是多大的罪,穆大人出身清客,奮力做到兵部丞多不容易,你這樣是要斷了他的前程啊,況且宮裏還有穆充華,您是要他兄妹二人一輩子不見了麽?”
阿蓓斜了眼菱丫兒道:“你放心好了,我會給二哥留封信,讓他幫忙照拂子彬哥,也不會讓那些禁衛人頭落地的,你若不願随我去吃苦,那便留在這裏,以後讓楊珂送你回宮。”
菱丫兒見阿蓓鐵了心說不通,急的團團轉,又怕她真的丢下自己走了,只好忍着心焦收拾包裹。
提起鵝毛筆給宇文茯寫了封信,諸般事情都交代過,并着重囑咐讓楊瑞不要怪罪穆子彬,所幸因了元貞皇後的關系,這時代已經開始使用簡體字并重新開始使用硬筆書法,要不阿蓓還真寫不出來繁體毛筆字。
阿蓓貼身揣了自己捏的那十幾個金團子,換上稍厚一些的衣服,頭發挽在腦後盤成一個大髻,做了平民婦人的打扮,見菱丫兒磨磨蹭蹭地收拾衣服,走過去把包裹裏的绫羅綢緞都抽了出來,說道:“這些以後都穿不了了,不用帶。”
菱丫兒臂上挂着扁扁的包裹跟着阿蓓上了馬車,車後栓了三匹馬,穆子彬架着車緩緩駛出了沙州城往東南而去。
回程沒有來時那般倉促趕路,阿蓓拉着子彬菱丫兒沿絲路走走逛逛,路過鄯州時還特意拐到西海吃了次現代沒吃着的湟魚,沒想到在現代快絕跡的湟魚此時壓根沒有人吃,站在岸邊随便一棍子都能打着幾條,美了阿蓓好些天。
赭面的牧民看見他們撈魚吃都搖搖頭躲得遠遠的,所幸這裏是吐谷渾慕容氏的地盤,吐谷渾與大隋交好,沒人找他們麻煩。
走時路過赤嶺,從兩座不高的赭紅色山坡間穿過,阿蓓頗感慨,若這是唐朝,赤嶺應該早已更名為日月山,文成公主的随嫁隊伍走了一年才來到這裏,思念親人的她本以為寶鏡中能見父母面容,卻只見容顏憔悴的自己,終于明白自己只是江山社稷中一顆小小的棋子,悲不自勝,摔了寶鏡成了兩座山包,然而有什麽辦法呢,只得繼續西行入蕃,天家的兒女多是這般不自由的命運吧。
其實出了沙州穆子彬就知道後面有人跟着,應該是一部分禁衛,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派來的,他們不靠近也不現身,只在後面三四裏地的地方跟着,第四天到了肅州子彬便趁阿蓓不注意與他們接上了頭。
吳王帶了西大營開拔,準備經蒲桃、且末從固倫碛南邊繞過去攻于阗,再與留在蔚頭州的部隊合圍疏勒,此時吐蕃東南各部已經反了,邏些城過幾日便要亂起來,這仗打不了多久,子彬只得帶了這兩個女人慢慢地游玩,盼着吳王那邊早些結束好追上來。
此時已十二月初,飄了幾場夾了雪粒子的冬雨,路上不太好走,子彬建議在鄯州逗留幾日,添些冬時用品再上路。
沒想到回去時的路比來時長了幾倍都不止,阿蓓看着砸在地上又蹦起來的雪珠,又快過年了啊,天氣漸冷,楊珂那邊冷不冷呢?會不會又受傷了呢?只要一閑下來,就要想着那人的事情,但随即又氣憤地想到:即便是受了傷也有成堆的女人照顧他,冷着誰也冷不着他,畢竟有多少女人願意給他暖床不是。
搖搖頭決定不要沒出息地老想他,招來菱丫兒問道:“這時候可有當鋪?”
“當鋪?”菱丫兒不解。
阿蓓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自己只帶了幾團不能換成錢的東西,那将來怎麽辦?不死心地又說:“就是拿值錢的東西去換錢的地方,嗯,換平時用的那種錢。”
“哦~娘娘說的是質庫啊,有啊,”菱丫兒随即想起什麽,眼珠兒一轉說道:“質庫嘛分好幾種,有寺院辦的,有民間私辦的,最好的就是官辦的。”
“有什麽區別麽?去哪裏換更好?”
“當然是官辦的咯,寺院的多半是要抵香油錢的,私辦的多黑心貪財,很是殺價,官辦的就公正多了,只是官辦質庫至少要在郡府才有,小地方是沒有的。”其實此時的金融機構質庫國家監控是很嚴格的,寺辦、私辦、官辦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那這鄯州城是有官辦質庫的咯?”阿蓓決定一會兒去當兩個金團子,換些現錢,這一路上都是子彬照顧着,自己從沒操心過錢的事情,萬一把他的俸祿花光了怎麽辦。
她哪裏知道,穆子彬雖是帶着她們兩個累贅,但根本不用花什麽錢,朝廷命官帶着魚符,随便到哪個城市都能從官衙支錢,住驿站也不用花錢,之所以能暢通無阻也是因為有魚符,否則阿蓓菱丫兒兩人一無市籍二無路引,根本就是寸步難行,連沙州的城門都出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位廢柴女主似乎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身邊的男人都呵護着她,
而她還要拍案大叫:“我要自由!”是不是挺不識好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