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左隊長
淩冬至和莊洲對視一眼,遲疑地看着左鶴,“咳,咳,那什麽……他幹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了?”他覺得以塗盛北那種無法無天的性格,幹點兒什麽壞事然後被警察叔叔盯上實在是太正常了。
左鶴的視線慢悠悠地在兩個人臉上來回掃了兩圈,然後看着淩冬至說:“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淩冬至剛要問他為什麽,就聽莊洲斬釘截鐵地說了句,“不行!”
淩冬至,“……”
左鶴張了張嘴,敗下陣來,“好吧,好吧,你要是實在想旁聽,那就旁聽吧。但是在我問話的過程中請不要随便插嘴。”
淩冬至覺得莊洲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人家左鶴可是警察,警察問話也能讨價還價麽?萬一把他得罪了,回頭再把你也盯上,有事兒沒事兒找找你的麻煩什麽的……好吧,或許左鶴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
“兩位,”左鶴咳嗽了兩聲,“等我問完話你們再繼續眉來眼去行麽?”
莊洲沉着臉沒出聲。
“那什麽,你問吧。”淩冬至卻覺得稍稍有點兒不好意思,自己家裏人承認是一回事兒,讓外人看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左鶴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莊洲,慢條斯理地問道:“我想知道你是怎麽認識塗盛北的?”
淩冬至剛要說話,就聽莊洲反問他,“這是警方正式訊問?”
“當然不是。”左鶴忙說:“你們連個證人都算不上,就算是走訪吧。”他能感覺出莊洲對他的敵意。雖然他自以為已經掩藏起來了,但是左鶴幹的這個職業,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從最細微的表情變化裏尋找蛛絲馬跡。莊洲這點兒小心思他自然能察覺到,同時也不得不嘆一聲,這貨的直覺還真是很敏銳的。
淩冬至拿胳膊肘子撞了撞莊洲,很有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
左鶴在暗中又嘆了一口長氣,他只不過出了趟差,時間稍稍久了那麽一點兒,看中的鴨子就被叉到別人盤子裏去了。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去争取,就已經被三振出局了。
這人生,這人參啊……
淩冬至坐好,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左隊長?”
左鶴回過神來,“是這樣,我想問問你是怎麽認識塗盛北的?”
莊洲剛要說話,被淩冬至一個眼神制止了,只能悶悶地閉上嘴往後縮。
“說說其實沒什麽,”淩冬至猶豫了一下,“主要吧,它不是個讓人舒心的事兒。”
左鶴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當年我和他弟弟有點兒小誤會,塗盛北為了給他弟弟出氣,找了一幫人到學校把我們畫室給砸了。不過當時他并沒露面。第一次見他是在畫展的時候,哦,畫展你知道吧?”
“聽說了。”左鶴點點頭,“還沒恭喜你給咱們濱海又捧回一個金獎。”
淩冬至不在意地擺擺手,“他當時是警告我,讓我別惹他弟弟。”
左鶴眼裏流露出很有興趣的神色,“你和他弟弟?”
淩冬至幹巴巴地看着他,“他弟弟的男朋友跟我是大學同學,有段時間走的很近。”
左鶴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悟,“鄭辭?”
淩冬至略有些尴尬地點頭。
左鶴點了點頭,“這麽說我就明白他為什麽要開車撞你了。”
淩冬至幹笑兩聲,“我們已經決定私了了。”
左鶴挑眉,“什麽條件?”
淩冬至看了一眼莊洲,見他沒什麽表示,便舔了舔嘴唇說:“我讓他們給華新區黃河路的桐心愛之家捐了一筆錢。另外塗盛北還答應每周讓塗小北去那裏做兩個小時的義工。”
左鶴思索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那是個什麽地方,眼神微微有些詫異,“就這?”
淩冬至反問他,“你以為呢?”
左鶴看着他,感覺有點兒糟心。這個事情的走向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很多人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會選擇私了,他沒想到的是淩冬至居然會提這樣的條件。不過莊洲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如果他和淩冬至真是那種關系,他能咽下這口氣?
左鶴掃了莊洲一眼,“莊先生沒什麽打算?”
莊洲挑眉,唇邊一抹笑容顯得意味深長,“左隊長,我是個信佛的人,相信因果報應。這人啊,做了虧心事,老天一定會給他加倍的懲罰的。”
左鶴立刻警覺起來,“你打算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莊洲嗤笑,“你們是警察,就算抓了人,還不是上面來句話就屁颠屁颠的把人再送出去?連你們都靠不住……我一個商人能做什麽?左隊長你是不是有點兒神經過敏了?!”
左鶴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耐地說:“你別這麽說,你要對咱們國家的法制有信心。”
“你自己有信心嗎?左隊長?”莊洲緊緊盯着他,語氣咄咄逼人,“如果這會兒我跟你說我們不私了,我們要告塗小北,豁出去傾家蕩産也要告到底,你能給我打包票說塗小北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一定不會被人半道上從裏面撈出來嗎?!”
左鶴啞然。
淩冬至被莊洲的突然爆發震住,緩過神來連忙拽了拽莊洲的衣角,“哎,哎,我知道你昨晚沒睡好,腦筋不清楚也別胡說八道呀。趕緊一邊呆着去,別随便插嘴。”
左鶴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我只是一個警察,我只能保證把證據确鑿的罪犯抓起來。後續的事情……我沒有權限過問。”
莊洲冷笑了一下,沒出聲。
病房裏的氣氛變得有點兒壓抑。其實淩冬至也有種堵心的感覺。他雖然制止了莊洲的發飙,但實際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嵌進了他的心裏,讓他疼得難受。
他之所以會在塗盛北面前妥協,是因為他太清楚兩家懸殊的背景對最終結果所産生的影響力。淩家只是普通人家,他們鬥不過塗盛北。唯一能夠借力的就只有莊洲,而莊洲背後的莊氏并不是他的私人産業。在他的上面還有他老爹,那才是莊氏最大的BOSS。如果讓這位大BOSS看到自己的兒子因私誤公,為了自己的男朋友就昏了頭,做出一些不那麽理智的決策,他又會怎麽看待這個兒子?
淩冬至不能這麽不顧一切地把莊洲拖下水,他不能自私到這個程度。
所以在面對塗家兄弟的道歉的時候,淩冬至心裏十分清楚,他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或許以後會出現什麽轉機,但絕對不是現在。
左鶴像是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他咳嗽了兩聲,試着轉移話題,“你跟這個救助站的負責人很熟?”
“算認識吧。”淩冬至神色又變回了先前的淡漠,“很熟談不上。我知道陳林夏是自己掏錢在支撐這個救助站,挺不容易的。還有什麽要問嗎?”
左鶴與他對視片刻,搖搖頭,“沒什麽了。”
他來探望淩冬至原本就不完全是為了公事。他沒想到的是莊洲也在場,就算他有心想要試探淩冬至,這會兒也絕不是一個好時機。何況之前的氣氛也太僵硬了點兒,如果貿貿然牽扯到私事上去,他不但會被莊洲敵視,也很容易引起淩冬至的反感。左鶴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做這麽沒有把握的事情。
“那就這樣,”左鶴識趣地告辭,“我先回去,有時間再來看你。”
淩冬至受寵若驚地跟他客氣,“不用,不用,我身上都是小傷,這兩天也該出院了。左隊長還是忙你的工作吧。”
左鶴無言地看看他,略感無力。
莊洲則心中暗爽,覺得傻媳婦兒也有傻媳婦兒的好。至少氣起人來絕對是一把好手。他斜一眼好像完全沒明白狀态的淩冬至,暗暗琢磨等左鶴滾蛋了非好好親親他不可。至于左鶴正在做的事情……他倒是可以私下裏再找這位大隊長好好談一談。
左鶴擺擺手走了。
莊洲目送他離開,轉身問淩冬至,“你真沒看出來?”
“看出什麽?”淩冬至跟他裝傻,“哎,你說,這會兒塗小北到愛之家了沒?也不知陳林夏有沒有把倒垃圾的活兒安排給他做。天天倒垃圾,臭死他!”
莊洲,“……”
塗小北有一種被流放的感覺。
塗盛北的兩個助理像押犯人似的一左一右站在他兩邊,搞的下樓的時候都沒人敢跟着他們一起進電梯。尤其塗小北的臉頰上還印着那麽明顯的一個手指印,紅通通的五根手指,根根分明,臉頰腫的老高,看着就讓人覺得疼得慌。
兩個助理押着他走到地下停車場,其中一個開車,另外一個陪着他坐進後座。塗小北知道這兩個助理都是塗盛北招來的退伍兵,一個人挑幾個流氓混混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塗小北覺得他哥也太看得起他了,派這樣的人看着他,還一派就是兩個。
塗小北閉上眼靠在後座上,幾日過去了,他仍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鄭辭和他吵架,越吵越兇,終于又提到了分手,然後他自己跑去喝酒,半醉半醒地開車去找淩冬至,他家裏沒有人,他就迷迷糊糊地等在他家樓下。不知過去了多久,淩冬至回來了,很快又提着幾個袋子下樓,開車離開。塗小北神差鬼使地跟了上去……
塗小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做,他的腦子已經被酒精浸的昏昏沉沉,什麽都不能想,之後所做的一切也都是靠着本能來驅動的。汽車沖過去的一剎間,看着淩冬至的身體撲倒在一邊,仇恨得以宣洩的暢快、恐懼感、罪惡感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快感。
他一直以為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感覺,直到伴随着塗盛北的怒吼,一個耳光重重打在他的臉上,“有什麽行動之前請先過一過你的腦子,塗小北。老子什麽事情都依着你,就是為了把你養成個白癡嗎?!”
塗小北被他打懵了。
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因為恨?
他恨誰?淩冬至嗎?
似乎是恨的,又似乎不是。
他想起中學的時候同桌女生愛看柏楊的雜文,他也跟着翻過兩頁,記得有一段是議論情殺。同樣是情殺,有的人殺情人,有的人殺情敵。柏楊認為基于愛的嫉妒,這人會去殺掉愛人,因為他辜負了自己的感情;而基于占有欲的嫉妒,則會殺掉情敵。
從這一點來說,他一心想整死淩冬至,只是源于……對鄭辭的占有欲?!
塗小北莫名的想笑,原來他耗去了這麽多時間,為的只是這麽個似是而非的玩意兒?如果他的付出都是沒有意義的,那為什麽這世上還會有要主動去争取這樣一句話呢?
塗小北把臉埋進了手掌裏。他不明白為什麽淩冬至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羞辱他,卻不肯痛痛快快地過來找他報仇?
他在做準備嗎?
那他還要準備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