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多擔待
那Coco兩字從某人嘴裏出來,端的是溫軟無比,完全不似剛才和我對答的嚴肅語氣,內容更是少兒不宜,這也太不小心了,怎麽能當我面說私房話,我在電話這頭忍不住偷笑,這一笑不打緊,連帶着打了個重重的酒嗝,聲音大得簡直連滿嘴酒氣都要沿着線路傳過去。
“Michel?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稍微喝多了點……”我窘迫地否認,又覺得不忿,都說酒後吐真言,不陪崔成哲喝盡興了,哪那麽容易窺探到人家的真實想法。挂上電話我回紅廬坊繼續和崔成哲閑聊,要講的能講的都說得差不多了,兩人各自又呷了幾口也就散了,回到城市客棧還不到十一點,正準備洗漱,進來條短信,我以為是蘇湛的,探頭一看,屏幕上赫然亮着張永鈞三個大字。
“回來沒?”
“已經在房間了。”
“下次出去喝酒帶個人,別一個人去。”
我瞄一眼時間,距離之前那個電話不過半個小時,張永鈞你這是“随後就來”已經來過了麽?稍微有點快吧,也不知Coco小姐對你的“Promise”能不能滿意……我不厚道地想着,還是乖乖回過去幾個字,“知道了,謝謝張總。”
他沒再回複我,我快手快腳沖了澡出來,一直在等的那個名字,還是沒有亮起。
基羅:老夫子,假如,我們說假如啊,你的好友搶了你的愛人,你會怎麽對他?
老夫子:被兄弟戴綠帽麽,新年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這麽尖銳啊……
基羅:-_-[抹汗]
老夫子:會跟他絕交吧,不然多沒面子
基羅:只是絕交?你會不會恨他們?
老夫子:恨是一種非常激烈的情緒,其實大部分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個值得恨的人
基羅:你希望他們來跟你道歉認錯嗎?
老夫子:道完歉他們會分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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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羅:……不會吧
老夫子:那道歉有什麽用?
基羅:所以……
老夫子:我更希望看着他們吹燈拔蠟[呲牙大笑]
不過是個無心的玩笑,我本來不算低落的心情生生被下壓了幾格,吹燈拔蠟前我關了手機,打定主意誰的短信也不理。
第二天起來,有三通未接來電提醒,時間分別是十一點半,十一點四十,十二點,發信人一欄整整齊齊的三行字,蘇湛,蘇湛,蘇湛。
我重新關上手機,換上帆布鞋,圍上小腰包,去東門步行街逛了一整天,潮州炸豆腐,章魚小丸子,越南螺蛳粉,吃得滿嘴流油,回城市客棧開機一看,四通未接來電,一條短信——
“你贏了!”
黑白光點構成的三個漢字,看不出語調,猜不出語氣,是真的怒了還是無可奈何自找臺階我不得而知,但我并不害怕,都說了要給我時間,要一個沒有蘇湛沒有霜兒沒有薛壤不會一不小心就重回混沌往事的時空,這個時空裏我考驗自己,試煉自己,探索某種也許實質是必然的可能。
可惜的是,這種考驗并沒能維持多久。
在G市鐵路事業部開完周一例會,聞到一陣曼特寧香氣的時候,我就不得不承認,就算我等着吹燈拔蠟,那也是一種等,一種他不來我就不會走開的,原地打轉始終走不脫的,傻傻的期待。
否則我不會什麽都來不及想就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去推開小會議室的門,我不幻想他千裏迢迢南下是要看我,我只是想見他,無論他想不想見我。
門開了,我在桌邊男人意外的目光中讪讪陪笑,“張,張總……”
張永鈞放下手中的曼特寧,“我和阿步的會,沒叫你啊?”
“沒……是我,嗯,走錯房間了……”
不知道是我推門而入時的失望太明顯,還是後來瞪他咖啡杯的眼神太兇惡,張永鈞在我和咖啡杯之間來回掃了一圈,忽然很美式地朝我擡了擡杯子,“樓下便利店有,讓前臺也給你送一杯?”
“不用,我不喝那個。”
“試試,Johny原來也不喜歡,現在每天不來一杯跟沒吃飯似的,喝得比我還兇。”
原來蘇湛這破習慣都跟他學的……這男人平時沒這麽八卦多事,一定是猜到了什麽,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米開朗你就是沉不住氣,蘇湛說你贏了,其實你輸了,你念念不忘,相思如煎,他不打電話不短信,甚至什麽都沒幹,憑着一杯咖啡的香氣,輕易就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恨死曼特寧了。
以至于回到北京辦公室,見到失聯三日的蘇湛,我第一句話就是,“喝這麽多咖啡,得胃病都活該!”
蘇湛盯着我,後槽牙磨得咯咯響,“成天不開手機,被拐賣都活該!”
然後我們就互不說話,沉默對峙直到下班。
“還不走?”
“乙方發了文檔要反饋,我還沒看完……”
我從屏幕前擡起頭,蘇湛正面無表情地倚在我工位前的隔板上,“你不覺得今天大家都走得特別早嗎?”
“今天是……”我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趙緒貌似是跟我說過“米姐今兒我早點走接女朋友吃飯去……”
“情人節。”蘇湛扔下三個字,開始把桌上的鑰匙手機七零八碎玩意兒往我手袋裏裝,“走吧,你現在給他們發反饋意見也沒人看,都出去過節了。”
“喂別動我東西……”
“你約了人?”
“沒……”
“那不就完了,我也沒人約,咱倆湊合一塊兒吃吧。”
“我不跟你一塊兒吃,我要回家。”
“那我怎麽辦?”
“我管你怎麽辦。”
蘇湛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今晚上全是情侶套餐,哪兒都不賣單人份,你是想撐死我還是活活餓死我?”
“你不會自己做。”
他笑了,長睫的每一次顫動都好像在陰恻恻地反問“你說呢”。
我一再告誡自己要沉住氣,要沉住氣,哪怕輸人也不能輸陣,千萬端住了。可沒用,米開朗最後還是背上包跟着蘇湛出了辦公室,“想吃啥,太複雜的我可不去。”
“還挑?這會兒能找到座位就阿彌陀佛了,要啥自行車。”蘇湛牽着我的手往停車場走,握得很用力,我掙了掙,沒掙開。
事實證明蘇湛也低估了2012年2月14日北京青年們的消費熱情,縱觀亮馬橋上下居然沒有一個等位20人以內的像樣餐廳,連麥當勞都不住催促客人用完餐馬上離開,蘇湛開着車圍鷹錦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原地,“算了,要不就在蘇氏沃爾沃餐廳将就下吧,好歹可以慢慢吃不用怕一群人端着盤子虎視眈眈等你走。”
我忍住了沒笑出聲音,虧他想得出來,這輛裏海藍沃爾沃V40是他在執行搖號制度前夕搶購下來的愛車,別說吃飯,在車裏喝飲料都不讓,“給我買個鳗魚飯團就行,那個沒異味,這大冬天的,與其吃完就被你勒令開窗散味兒,我寧可去麥當勞讓人圍着吃。”
蘇湛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大兜東西,飯團,沙拉,熱咖啡,甚至還有一杯冒着騰騰熱氣、裝滿福袋和小結的關東煮,“飯團太涼,你得吃熱的。”
“你确定不會在我吃一半的時候忍無可忍趕我下車?”
“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我往車窗那頭縮了縮,握緊杯子,護食似的忍燙大嚼。車裏沒開燈,就着711的燈光,蘇湛慢慢喝咖啡的側臉平靜而沉郁,總是上揚的嘴角,那些笑的精靈如今都躲去了哪個角落休憩,我的目光慌慌張張,膽怯又貪婪,有多久沒好好看過他,有多久不曾坐在半尺遠的地方一起享受偷來的浮生半日,我們曾經那麽親密無間,坦然無忌,怎麽會走到今天,情人節的夜晚無處可去,相對無言。
“那個,”我生硬地開口,“不要這麽晚喝咖啡。”
“我一向這麽晚喝咖啡。”
我突然想起一個月前的某個夜晚,他站在711的收款臺前,也是這樣端着咖啡,發絲垂落,眼神游離,我躲起來遠遠看着他,心疼于這個男人陽光笑顏上交錯隐藏的疲憊。
“節前我去廣東,之前加班,在711看到你了。”我說,“你咖啡喝太多了,真的不好。”
“這是瘾,戒不掉。”
“努力戒戒……”
“晚上回家,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呆不住,開車回這裏傻坐,不管有沒有你,心裏都會平靜一點。”他放下咖啡望着前方,“這是瘾,戒不掉。”
我順着他目光望去,鷹錦富麗堂皇的玻璃門一圈圈旋轉着,有些人進去,有些人出來,行色匆匆的姿态,就像我和他上班下班,每一次的平凡穿梭。
“我知道要給你時間,要讓你一個人靜靜呆着,我不該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不該吵你,甚至,不該接近你。”他轉頭望着我,“這是瘾,戒不掉。”
我閉上眼睛,眼淚一顆一顆掉在杯子裏,留下兩道燒灼的痕跡。
有人拿走了我手裏的關東煮,我還沒吃完,不想他扔掉,于是睜開眼睛尋找,卻什麽都看不到,逆光的模糊陰影壓下來,那是他的肩膀,熱息拂面,咖啡苦香牢牢印在我猶帶淚痕的唇上。
“開朗。”他低低地嘆息,更深地進入,濃烈的曼特寧在擁擠湍急的口腔裏彌散,伴着眼淚的鹹澀,那味道不好,一點都不好,可我抗拒不了。
蘇湛,難道你不是瘾,難道我就戒得掉。
我屈服了,環住他頸項,像真正的瘾君子那樣,任他吐哺而來的毒藥一寸一寸轉移擴散整個身體靈魂,春夜凄迷,沉淪中自有天堂。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家的了,只知道若我不是住在五公裏外的798而是遠一點的什麽地方,蘇氏沃爾沃餐廳可能就要變身路邊鐘點房。蘇湛幾乎一進門就把我扔到了床上,我要他輕一點慢一點,他咬着我肩膀笑着說斷藥太久,緩不過來,開朗開朗你多擔待。
要我擔待什麽呢,擔待還不十分熟悉彼此而難免的那一點生澀緊張,還是擔待他年輕身體宣洩不盡幾乎要将我撕碎的力量,還差了一點體貼,還差了一點溫存,可那有什麽呢,那張喘息着不斷滴落汗水的臉龐,我撫摸,深吻,十指雙唇,清清楚楚地讀到情人間才有的憐惜與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如今這形勢,船戲真tmd是個技術活……我沒有寫脖子以下,沒有,對吧,最後都只寫了摸摸臉呀親親嘴不是麽,乃們盡管舉報。
揮拳,要解放!要解放!要解放!
看在作者夾縫中求生存的艱難份上,乃們不該按個爪鼓個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