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手槍不
人活到幾歲算短
失戀只有更短
歸家需要幾裏路誰能預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誰都只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林夕《富士山下》
三小時後,飛機降落于首都國際機場,紐約還是深夜十一點,薛壤應該已經看到郵件。我做好了屏幕一亮湧進來十七八條短信的準備,可直到進家門,放下行李,打開電腦連上網,身邊哪個電子設備都不曾亮起薛壤的名字。
沒人知道我提前回了北京,于是蘇湛,薛壤,霜兒,開心,老爹,老媽,老夫子,誰都沒來找我,龍年的大年初三安靜得好像盜夢空間。我開了電視勉強制造點聲音,可無論轉哪個臺統統都是春晚。
初四一早,手機終于響了。
Advertisement
“米寶,我和爸媽說好了,”薛壤的聲音異常疲憊,我想過去的二十四小時于他一定極其難過,“元宵節,他們請你過去吃飯。”他頓了頓,“你一個人在北京——只是吃飯。”
“薛壤,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可是不用了。”
“米寶!你聽我說,我想好了,我會盡全力一年半內拿下學位然後回國結婚,我們搬出來單過,你不想要孩子可以不要。你以前說過,希望9999天的時候結婚……”
對婚姻還抱有些微幻想的年代,我在卧談時和室友們說,姐掐指一算,最合适的結婚年齡是9999天,27歲零四個月,且看我到2013年8月能拐到個什麽樣的老公。
一句玩笑話,不知怎的就傳到薛壤耳朵裏,9999天,七年前随口一說的願望,如今成了他煎熬一夜後的抉擇,紐大理工學院博士學位,三年拿下要付出多少艱辛困苦,學成即回國,又要錯過多少大好機會。
“薛壤,你問過我,到底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和你結婚。”我深吸一口氣,“這兩件事,它都發生了,薛壤,對不起,請你原諒。”
“開朗……”
“薛壤。”
我打斷了他,以我叫過千萬次的名字,他終究沒再說什麽,就此挂上了電話。我知道這是他為挽回這段感情所能做出的最後努力,他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仔細斟酌反複取舍,換來友軍的拒不配合,底線已到,再不必糾結猶疑。
我想我們是徹底結束了,七年感情,十八到二十五,最樸質的歲月,最嬌豔的青春,彼此的初吻,彼此的初夜,無論後來的我們變成了什麽模樣,牽手的時候,我們彼此捧給對方的,是一生中最純粹明淨的自己。
是從此以後都再也不可能那麽晶瑩剔透的自己。
我在家又窩了一天,終于再也不能忍受速凍餃子和清湯挂面,打疊精神穿戴一新,踏着京城午後嬌嬌怯怯的陽光直奔藍色港灣。外賣小弟不上班沒關系,還有三千塊祈禱代金券呢,不花白不花。
雖是假日,下午一點的酒吧還鮮有客人,樂隊懶洋洋地排練新歌,咿咿呀呀斷斷續續地,我一個人占着偌大的場子,坐在最靠近樂池的地方吃肉醬意面,心裏盤算以這裏的價位我要吃多少盤意面才能花完這三千塊錢,算得眉開眼笑時面前突然一團黑影,擡頭一看,不是小張同學是誰。
還真應了這形容,大年初五的張永鈞一件藍格子粗針毛衣,一條水洗黑牛仔褲,一雙半舊的中幫馬丁靴,談不上多驚豔,看着卻舒服得緊,若不是眼尖瞄到他身後一長腿美女,我恐怕真要喊他一聲小張。
不過他再怎麽打扮都沒用,有何稚橙在,九成九的目光都會越過他留在她身上。
女人漂亮到一定地步,就連女人都要心生憐惜了。
“Michel,好巧!”何稚橙見到我很高興,并且不忘再度跟我道謝,“我前幾天淘寶代購了Roca糖,和你給我的一樣,我讓Joey給你帶一罐啊……”
我吞了吞口水(聲明,絕對是因為Roca糖而不是因為何稚橙而流下的口水),笑道,“何小姐您太客氣了……”
“怎麽初五就跑出來了?你爹那天還跟我感嘆假太短你初六就要走……”張永鈞在我身邊低聲問,我從何稚橙的美貌裏悚然回神,“呃,那個,這邊突然有點事兒……我爹還跟您說這個哪?”我扶額,鬼知道老頭那天還說了啥不着邊際的東西,“張總那天真是太謝謝您了,我爹不知道您身份,言語有冒昧的地方張總您多包涵,我改天請您吃飯……”
張永鈞微微皺眉,何稚橙已在一邊掩嘴而笑,“Michel大過年的你別一口一個張總聽得我頭大,你叫我橙橙叫他Joey就好了。”
“那多不合适……”
“以後Johny怎麽叫,”他眯了眯眼,“你就怎麽叫。”
“蘇湛肯定不會叫你老婆橙橙的……”我閉着嘴巴叨咕。劉祈不在藍色港灣店,店長親自接待,代金券也不必花了,張永鈞看我意面見底,直接叫我到他桌上一起吃茶,兩桌帳一起結,我剛要推辭,卡座區外面又過來個同樣牛仔褲馬丁靴的窈窕人影。
“Joey,橙橙。”美女一轉頭看到我,“Michel也在啊。”
我硬着頭皮打招呼,“俞總……”
我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啊出來覓個食都能遇到老板的老板,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果然白食吃不得,蘇湛回來我就把這些券兒都還他……
蘇湛回來……
臭小子,你倒是啥時候回來啊……
“Joey你看繼庭都親自過來接了,你還有啥不放心,我對你那些寶貝又沒興趣……好容易出來一回你就讓我去嘛……”
我的天,我佩服死張永鈞了,這樣個人間絕色搖着他手撒嬌,換作是我早都軟成一灘爛泥任她搓圓捏扁,這老兄還能巋然不動,蹙眉沉思,但見他擡頭看向仍站着的俞繼庭,俞美女拍拍他肩膀,“前兒老太太什麽意思你看不出來?也該放放手了。”
張永鈞渾不在意地應,“老太太歲數大了,權當在家陪她幾天,和橙橙有什麽關系。”
是說他禁足那事兒麽?是說張家老太太嫌他一心挂着前妻不高興了麽?我斂眉低首裝壁花,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
俞繼庭還待說什麽,包裏鈴聲響,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随即往我這兒極是輕省地一瞥,我趕緊站起來欲後退,被張永鈞伸手攔下。
“喝你的。”
俞繼庭面露狐疑,倒也沒太在意,靠着桌沿就開始講電話。我一聽內容便暗暗叫苦,話題不是別的,正是張永鈞跟她吵過架的濱海機場,俞繼庭顯然還沒死心,對着電話那頭貌似內線的某位人物,老陳老江老劉地點了一通人名,大約是要那人趁着春節元宵再走一圈。她背朝着我們,看不到表情,鄰座的張總氣場可就不住降溫,我縮在一旁動都不敢動,滿桌只有何稚橙一人毫無所覺,開開心心地喝着蜂蜜柚子茶,“Michel你待會兒有什麽安排沒有?”
我很想說有,好及早抽身逃離現場,可身邊這位深知我孤身北漂,對面這位又一臉小鹿斑比似的期待,教人完全狠不下心欺騙,我無奈,支吾着回答,“我,呃,待會兒大概去看個電影什麽的……”
“你一個人?……”
“……嗯。”這樣問真的不好橙橙你知道嗎……
“太好了,那你陪Joey打槍讓Joey陪你去看電影不就得了……”
“打,打槍?”
“對啊,打手槍啊,Michel你肯定不知道Joey打手槍打得特別好。”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腦袋閃得不夠快,口水混着茶水星星點點濺在張總的藍格子毛衣上。張永鈞抽了抽嘴角,無可奈何地糾正,“射擊,橙橙,射擊。”
“有什麽不一樣,繼庭每次都這麽說……”美女嘀咕着,可愛到不行,我閃着星星眼看她挽着俞繼庭的手雙雙離去,一個如姣花照水,一個似玉樹臨風,祈禱風景獨好,我看了半天才被張永鈞拉回現實,“濱海機場的事你知道多少?”
“……什麽濱海機場?”
張永鈞皮笑肉不笑地,看得我雞皮疙瘩噗嗤噗嗤往外冒,“我啥都不知道,大概是俞總想再拿下濱海機場,您覺得性價比不高會拖累印跡,不如拿白雲機場,她不肯聽……”
“Johny沒跟你提?”
我堅決搖頭,蘇湛是他心腹沒錯,那不代表心腹就什麽都可以講,焉知那不是他專門放出來考察我嘴巴嚴不嚴的餌。張永鈞見我否認,淡淡一笑揭過不提,招手結賬,邊簽單邊問我,“下午沒安排吧,幫我個忙。”
我驟然一驚,“張總我不會打手槍!”
“……”
“啊不,我不會射擊!”
作者有話要說: 張大叔被橙橙無意中陰了一把,不過,焉知不是俞繼庭教的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