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南桑是個心大的, 就算是昨天晚上睡覺之前生于淵的氣,起床之後也就将這事情忘記了, 她躺在炕上,看着還在灰蒙蒙的天,只覺得亮得有點刺眼睛。
“醒了沒有?準備吃飯了?”南桑在炕上翻來覆去的打轉, 那邊在廚房裏面聽見動靜的于淵便探出半個頭來看了她一眼, 但是很快又将頭縮了回去。
其實按照南桑的想法是再睡一會兒, 但是,他們剛剛搬過來, 這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別的不說, 就說後面的那片菜地就等着下苦力氣呢, 這眼看着就要到冬天了, 如果不趁着冬天到來之前将菜給種出來, 只怕這個冬天他們兩個人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來到這個時代之後, 南桑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個不好的習慣, 那就是只要是錢,她只願意掙, 卻不太願意花,特別是在沒有什麽用處的地方,多花一個子兒南桑都覺得像是在割自己的肉一樣疼。
像是種地這種事情,明明自己可以種,而且長的還好,就是因為懶這麽一會兒, 就得在冬天的時候花錢出去吃菜,這種事情南桑是堅決不願意幹的,更不要說,昨天在來的路上,說起這個冬天這個菜價的問題,南桑才知道,G省冬天的那個菜價貴的啊……
不能提,不能提,一提起來,南桑就覺得自己半刻都不能在床上躺着了。
竈臺邊的水池裏放着一個木盆子,裏面裝滿了熱水,旁邊還放着一個同樣裝滿熱水的杯子以及一把擠上了牙膏的牙刷。
南桑看着上面正袅袅的冒着熱情不由得多看了于淵幾眼:“怎麽是熱水啊?”
于淵被南桑看得有點慌,特別是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東西越發的心虛,他轉過臉,認真的看着鍋裏面熬着的粥,十分嚴肅的說:“天氣冷了,用點熱水洗臉好。”
南桑怎麽會不知道用點熱水洗臉好,多舒服啊,可是剛剛到了一個新地方,一點掙錢的門路都沒有,還眼看着于淵看病要花一大筆錢,她就覺得心疼。
“你可真是敗家子啊……”南桑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于淵一眼,緊接着就開始洗臉。
“洗個熱水臉就說敗家,南桑,我覺得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啊。”于淵嘆了一口氣:“我記得你原來在紀元年代的時候是什麽好用什麽,衣服是穿過一次就絕對不上身第二次了,現在我給你倒一點熱水,你就……”
“你知道什麽!”南桑本來只打算洗臉,但是發現水太多了,就幹脆把頭也洗一下,不能浪費了,她一邊往頭上澆水,一邊伸手去摸洗發膏,于淵看她摸不到還在做飯的抽空給她遞過來了。
成功的摳了一坨洗發膏揉在頭上之後,南桑一邊細細的揉搓着頭發一邊繼續教訓于淵:“這邊是軍區,是省城,跟我們原來住的地方不一樣,我們原來背後是山,沒有柴火了上山砍就是了,現在哪有這個條件?我昨天聽二姐說,這邊冬天不燒柴,是燒煤,那玩意兒可貴了,而且等閑弄不到,就這樣你還不知道節約,你還說你不是敗家子。”
“那就差這一點熱水了。”于淵一邊聽南桑說,一邊卻忍不住心裏發酸,原來的南桑什麽時候計較過這樣的東西,就連一點熱水都要小心算計。
雖然她完全不在乎這件事,但是于淵在乎,他現在恨不得就掙到錢來,讓她繼續過原來那種在紀元年代的日子。
“雖然不差,但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南桑恨恨的哼哼鼻子,還沉浸在今天的熱水浪費了太多柴火這種不開心的情緒中。
“不差這一點的。”于淵放下手裏的飯勺,拿起了一個水舀子開始給南桑沖頭發:“南桑,我們真的不差這一點的,一會兒我們出去轉一轉,找找有沒有掙錢的路子,你不要着急,任何時候都不要虧待了自己。”
聽着于淵的話,又感覺到他伸出手極為溫柔的為她揉着頭發,南桑忽然之間有一種內心發毛的感覺。
于淵什麽時候對她說話這麽溫柔了?天啊,他難道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不要吧,要是他這個病治不好,死掉了,說不定自己就要包袱款款的回鄉下去了。
一想到這裏,南桑也顧不了會不會弄濕頭發直接擡起頭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于淵,小心翼翼的警惕着:“于淵,你身體哪裏不舒服?”
“嗯?”這剛剛氣氛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麽忽然又冒出這樣的話來了?
“你對我那麽溫柔是不是在打什麽壞主意?你是不是打算把我賣了?我告訴你哈,你腦子給我清醒一點,你現在住院什麽的還得靠我呢,要認清形勢,不能把自己的退路堵死。”南桑十分慎重的對于對方進行勸解,試圖讓對方立刻打消掉掉那些不該存在的念頭。
于淵愣住了,随後就明白了南桑的意思,頓時只覺得自己的難得表露的溫和完全像是喂狗了,他白皙的臉上忍不住抖動了幾下,最後他幹脆丢下了手中的水舀子,直接将那盆裏面的水濺了南桑前衣襟一片。
南桑哎呀的亂叫了幾聲,在加上頭發上還在滴水,更是顯得狼狽,她頓時大怒:“于淵,你有病啊!”
只可惜于淵已經轉過身去,從另外一個小爐子上炖着的陶土鍋中将已經煮熟的香腸撈了出來,他的聲音更是冷淡得像是石頭:“我是有病,但是,我看你才是腦子清楚一點!”
過去的那麽多年裏,雖然于淵和南桑一直是死對頭,兩個人也從來都是見面就沒有好臉色,但是于淵和南桑這種成天就跟一點就着的炮仗不一樣,他們兩個見面,于淵是那種看着你說話笑眯眯,下手就能捏死你的芝麻湯圓。
所以,自從南桑記事以來,其實于淵跟她說話,從來沒有過生氣的時候。
只是現在是怎麽了?
就算南桑的神經已經粗的可以當馬路了,但是,她還是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于淵在生氣。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從來沒有能讓于淵生氣的人,就算有也那也是很快就會消失的,這樣一位主現在竟然生氣了!
于淵居然生氣了!!!
這是天上下什麽紅雨了!母豬上樹了吧!!
心底裏面被這個認知狂轟濫炸到已經有點懵掉南桑眨了眨眼睛,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小心翼翼的湊到了于淵的身邊,十分懂眼色的問:“你生氣了啊?”
本來于淵是懶得搭理這個神經粗到沒有邊兒的女人的,但是轉過臉一看,她的衣服上都濕了,頭發上還滴滴答答的滴落着水珠,心裏就越發不痛快了。
只看見他黑着一張臉,從鐵絲上拉了一塊毛巾就罩在她的頭上,聲音越發的冷硬:“出去擦幹頭發,換衣服準備吃飯了。”
“哦。”就算神經在粗,南桑對于危險的感知還是非常敏銳的,現在她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告訴她,最好不要招惹面前的男人,所以她當即慫慫的答應,一邊擦頭發一邊漱口洗臉之後,灰溜溜的鑽進屋子裏面換衣服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南桑是前所未有的老實,一邊小口小口的吃三合面窩窩頭一邊是不是的偷偷的打量一下于淵的臉色,慫就一個字,只說一次。
“你老看我幹什麽!吃飯。”連續被南桑看了半頓飯的于淵終于忍不下去了,他皺着眉頭對着南桑說。
“我不是琢磨你為什麽生氣嘛……你以為我喜歡看你……”南桑小聲的抱怨。
“南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好好吃飯,你夠了啊你!”被于淵擡高的聲音驚得縮了縮脖子的南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實在是太慫了,于是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大聲的嚷嚷,不過很快她又在于淵那冰冷的眸光中再次的慫了,撿起了筷子繼續吃飯。
“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出去一趟,到城裏面看看。”望着南桑那副樣子,于淵是又生氣又好笑,可是這種情緒又沒有辦法對于任何人說,只能自己纾解了片刻,才嘆了一口氣說了起來。
“今天就去?”
“嗯。”于淵發現南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也忍不住又笑了一聲,但是發現自己這樣太給南桑好臉色了,連忙又收斂了笑意接着冷肅着臉:“昨天二姐說,她在家的時候就已經讓姐夫跟這邊的軍區醫院聯系了,但是暫時沒有病床,需要等幾天,但是不會太久,我估摸着,最長不會半個月我就要去住院去了,不趁着現在去摸清楚這裏的情況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确實是這個道理。
楊娟現在軍區的後勤上班,專門管軍區的食堂進貨這一塊。
軍區裏除了當兵的,能熬上資歷的軍官基本上都會選擇帶老婆随軍,這樣一來,軍區裏就有非常多的軍屬,不過,因為這個時代裏絕大部分的軍官還是來自鄉下。
軍屬多了,全部湊到一起也不是個事情,所以軍區後勤會給這些軍屬安排一點力所能及的工作,像是幼兒園裏的阿姨啊,食堂裏面幫工啊,還有軍區大院打掃的工作啊。
當然也會有類似坐辦公室、做老師、護士之類的輕省和工資高的工作,不過這些工作需要文憑,至少都要是初中畢業,但是軍屬們絕大部分都不識字,也只能做那種粗活,倒是楊娟因為嫁給趙永安之後參加了兩年夜校,現在也算是有初中文憑了,所以被安排在後勤部上班,專門管食堂裏進出貨的工作。
南桑兩人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忙着點今天剛買的蔬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