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心域
二胖道:“怨氣?怎麽找?”
封泉看向蘭湘。
蘭湘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
封泉:“你不是還想要約我下山擺攤?應該會畫符吧。”
蘭湘道:“害,哪能啊,我就從淘寶上買了本符箓書,自己比量着臨摹。不頂什麽用。”
說着他趕緊從自己包裏拿出一打符來遞給封泉,眼巴巴地很期待自己的符真的有什麽作用。
封泉看了看,“……很像,但可惜,沒什麽用。”
蘭湘不禁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謝謝誇獎:“嘿嘿,我美術專業的,臨摹得還行。”
封泉看向易佰。後者聳肩,不會。
看來就只剩了自己。封泉嘆氣,感覺到了堂弟封靖一直以來都為之愁苦的帶孩子的痛苦。
尋找怨氣聚集地,平常符紙不能夠完全支持,往往還需要能夠與怨氣抗衡的法器。不過封泉平日最大的樂趣就是改良符咒和法術——于是又到了其餘幾人大開眼界的時候了。
便見封泉拿出一張空白符紙,從空氣中揪了一團黑色的陰氣捏成一個小人,把它塞進符紙裏面。下一刻符紙竟然在封泉掌心動起來,自發折疊,成了個小人形狀。符紙小人從封泉手掌跳到地上,朝着一個方向奔跑過去。
封泉沉聲道:“跟上。”
封泉打頭,易佰殿後,跟着符紙小人走。
周圍全是拍打門的聲音,跟在封泉身後的二胖每經過一扇門都要被吓得一哆嗦。門裏仿佛是被禁锢着冤魂,在朝着門外的生人哭嚎。
幾人轉了十多條走廊,莫約是下到了地下幾層,走廊裏只剩了一排排的房間,而不見了窗戶。就在這時候,符紙小人突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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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處一條幽暗狹長的走廊中,周遭很靜,頭頂的燈沒有打開,只有牆角的“安全出口”标識發着幽幽的綠光。
“怎麽了?”二胖扯了扯封泉的衣袖。
帶路的符紙小人身上倏地冒出黑色的火焰,一下子燒了幹淨。
封泉低聲道:“我現在教給你一個咒語,害怕就念出來。”
二胖連忙點頭。
封泉快速說出一串咒語,“記住了嗎?”
二胖苦着臉點頭。
“啪嗒”一聲,就在下一刻,頭頂的燈忽然亮起來。
慘白的燈光照映着走廊裏的幾個人。二胖有些惶惶,強行把目光轉移到身邊的一扇門上以防自己胡亂看,看到什麽吓人的東西。
門上刷着白色的漆,上方嵌着一塊玻璃,透過玻璃看裏面是深黑一片。二胖心裏冒出些不合時宜的好奇,把臉湊近了玻璃一些想要看看裏面的情況。
“啪!”一只帶着血跡的青黑的手掌突然拍到玻璃上,驚得二胖“哇啊”一聲驚叫着跳開。他驚恐地回頭想要去拉封泉,胳膊無論怎麽伸卻都是摸到的一手空氣。
他疑惑地回頭,便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一整條走廊就只剩了自己一人,其他人都憑空不見了。二胖突然想到什麽,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寶劍他們不會是……被鬼抓走了吧?”
就在封泉眼前,空間倏地被拉長,原本狹窄不容三人并排走的走廊綿延成了百米寬。潔白的牆壁和地板使勁拉伸遠離,原本離他很近的四個人也都一瞬間消失。
下一刻,場景恢複,仍然是那條陰慘慘的走廊。
封泉輕笑一聲,渾不在意地推開旁邊一扇門。
這裏是這所鬼域怨氣最為濃郁的地方,也就是統領這個鬼域的中心惡靈執念牽系之處。
甫一進入,霎時陰風大作。
只見濃濃的黑霧之中,漸漸變幻出來實體,是一間陰暗的手術室。燈光只有昏黃的一小盞,放在牆角的地面。
稍許,響起金屬碰撞的“叮叮當當”聲,兩個穿着隔離衣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人從陰暗出走到手術臺旁邊。
背後傳來門被關上的聲音,封泉回頭,便見身後憑空出現了兩個人,迅速挾制了他朝着手術臺而去。
手術臺旁的兩個穿着隔離衣的人手持着輕薄的手術刀在等着封泉被送過來,手術刀的刀尖反射出閃閃的銀光。
封泉沒有反抗,任由身後的兩人把自己送到手術臺上緊緊綁好,仿佛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仰着頭,更能看見身體上方兩個“主刀醫生”暗沉無光的瞳孔。他們眼裏流露出貪婪陰戾的鬼氣,而後銳利手術刀朝着封泉腹部而去。
封泉:……還沒脫’衣服呢。
他有些百無聊賴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原本應該是潔白整潔的牆面,而現在正處在封泉視線中央的卻是一抹噴射的血跡,看形狀像是躺在下面的人被割破了大動脈,血液倏地從血管裏噴射而出,噴泉一樣染上天花板。稍微往右一點,那面牆被牆角一盞小燈照亮一半,但有些模糊,能看見的是肉攤子一樣被釘住挂在牆上的人體髒器和器官,手、腳、肝、腸子、心髒。左面牆隐沒在幽黑中,隐隐約約看見被打穿了額頭懸挂在牆上的人體輪廓。
在陰森詭異的環境中身體被束縛,眼看不到自己身體的情況,加上時而傳來的金屬碰撞聲、刀刃入肉聲,很能輕易讓人崩潰。
但封泉只當自己是躺着休息一會兒。
不一會兒,金屬碰撞聲停下,其中一個醫生陰森地笑了一聲,猶如虔誠的信徒捧着什麽聖物一樣,從封泉腹部舉起一顆還散發着熱氣的血淋淋的腎髒。
“還有……一個,……還有,心髒……肝髒……肺……腸子……”
穿着隔離衣的人聲音沙啞,又帶着些銳利陰毒。仿佛要把被談論的器官全部挖取出來。
另一個醫生接過那顆熱乎乎的腎髒,走到有燈光的牆壁,把那顆蠶豆形的髒器按到牆上,取了一顆釘子按下去——
“噗呲”一聲,一小股血漿從腎髒裏面湧出來。他又拿出一個小鐵錘,開始砸起釘子,把腎髒鑲到牆上。
“咚。”
“咚。”
“咚。”
仿佛一下下不是砸到牆上,而是砸在他還好好躺在肚子裏的那顆腎髒上。
封泉:……
演技太好,要不是他沒感覺到疼,幾乎都要相信了。
他知道,陰靈并不能主動損傷人。
天地襲精為陰陽,精氣為人。
正常情況下,所有人都為正氣所充盈,邪祟不能近身。而若是受驚神渙,鬼物邪氣便可趁虛而入。
如果躺在這裏的人被這場景和兩只鬼魂吓到,那麽兩個“主刀醫生”從他“腹部”拿出的髒器,可就不是單單用鬼氣捏成的,而是真實的他自己的髒器被剝離了。
畏則心亂,心亂則神渙,神渙則鬼得乘之。
不畏則心定,心定則神全,神全則沴戾之氣不能幹。
……總之封泉就躺着靜靜看這兩只鬼演戲吓自己。
兩只鬼做戲做得很完全,忙忙碌碌地取走了所有能在不馬上危及人生命情況下能拿走的髒器,便拿過線來開始為封泉縫合傷口。封泉便見他們舉着鑷子夾着針縫合并不存在的傷口,感覺那些病例都弱爆了,這才是真正的中醫診斷裏所描述的“撮空理線”。
手術完畢,兩個主刀醫生推着躺着封泉的手術臺動起來。這個房間已經不止是一個房間,反而憑空延伸出一條走廊;過了走廊,又是一扇門。
而在推着封泉走的過程中兩個醫生嗡嗡地說着鬼語:
“怎麽辦,他堅實得很,打不開,吓不了他。”
另一個說:“去裏面,那人在裏面。”
說着竟然還打了個哆嗦,說起“裏面那人”十分懼怕的樣子。
封泉心道,終于要迎來正主了麽。
終于,推着封泉的鬼影越來越淡,他的身體連帶着身下的床被怨氣洶湧的黑雲吞沒。
洶湧的黑暗吞噬周圍的大半景物,二胖縮在唯一幸存的牆角拐角處戰戰兢兢往外探着頭。
拐角那邊是黑沉沉的顏色,仿佛是所有東西都被它給吃掉了,裏面有一張大嘴。而更令他驚懼的是,黑色裏面不斷伸出陰氣組成的手,朝着他張牙舞爪而來。
而在這被黑暗籠罩這的走廊上,隐隐約約似乎有人影在移動。瘦骨嶙峋的軀幹,身上幾乎不見什麽肉,像是風幹了的幹骨頭。他們都穿着病號服,表情麻木地在走廊上似乎是在尋找什麽——二胖覺得,它們就是在尋找自己。
它們極其垂涎這裏的唯一一個生人,掙紮着想要靠近。
二胖眼睛不敢閉,生怕自己一閉眼就要被它們抓進去吞吃掉。為了壯膽,只能使勁回想封泉交給他的護身咒,手緊緊捂住嘴,同時嘴裏用氣音念叨:
“我身倚太山,太山護我身……”
下方的一只手已經快要觸碰到二胖的腳踝,忽而一抹金光亮起,瞬間把這只手爪消融。陰氣無聲地痛呼起來,顫抖着後退了一些。
不過這些景象并沒有被全神貫注看着外面的的二胖看見。
他絞盡腦汁回想,同時念念有詞:
“……護我身……上、上元将軍唐護吾身,中元将軍葛護吾身,下元、下元将軍周護吾身……封泉将軍護吾身,封泉大哥護吾身,封泉爸爸護吾身QAQ”
忽然仿佛是一抹清風游過,二胖覺得自己将要被逼窒息的感覺一下子消失;反觀對面那一大片黑暗,遇到了什麽莫大天敵似的倏地潮水一樣退下,在三個呼吸之間已經變淺、消融,那些行走的游魂也尖叫着躲入黑暗中。
二胖驚喜地瞪大眼。
“我去,原來寶劍的符咒這麽管用!是不是得要封泉爸爸的名號才能吓退你們?哈哈!”
他早就忘了剛才的恐懼,小人得志地叉腰大笑。
只是忽然聲音一滞,身體倒下去,躺倒在地上睡着了。
一抹長袍的衣擺從轉角處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