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而過的驚訝，這個稱呼，他已經八年多未叫過了。回首崖下波濤洶湧的清塘溪，他幽幽的訴說着，似乎又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當年，蝶兒就是在這裏跳了下去，因為她寧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寧死也不要接受我對她的愛！”沒有忽略風紹雄眼中的憤怒與悲傷，他繼續說着，“你們可曾知道，當年在風家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她，無怨無悔，為了她我可以傾盡所有，甚至是生命！”風紹雄震驚的聽着劉繼業對蝶兒的感情剖白，心中亦閃過一絲了悟。他想起了當年，劉繼業望向蝶兒的眼神，現在想來，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全心愛戀啊！然而，兩人的結局卻是如此可憐！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上盡頭，劉繼業将眼神轉向自己的父親，眼中有着深深的悔恨：“爹，我們失敗了，收手吧！”不理會父親眼中的驚訝，他沉痛的說着，“我們已經錯的太多了，今天我救下莫小魚，是因為我們欠他們的呀！這麽多年，我們都活在偏執裏，以為我們所承受的一切苦難都是風家造成的！現在想來，風家又真正欠了我們什麽呢？”
擡眼望向雙眼紅腫的萬裏紅，這個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心甘情願充當殺人工具，無怨無悔的女人。劉繼業第一次感到愧疚，“仇恨蒙蔽了我們的雙眼，毀了我們的一生，也害死了我心愛的女人，更讓我在失心之後，又毀了另外兩個女人……”看見萬裏紅的淚滴落，他顫抖的擡起手，望向那流淚的雙眼，“別哭……”心中又想起了自殺的正室莫優言，想起了自己對她和萬裏紅的冷淡，看來，自己只有等來生，再來償還這兩個可憐的女人了……
“來生，我一定補償你……”輕撫萬裏紅帶淚的臉頰，劉繼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緩緩移到崖邊，“現在，該是我下去向蝶兒賠罪的時候了，這一生，我走得太累，太辛苦了，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成為你的朋友，風紹雄……”使盡最後一絲力氣，劉繼業唇角含笑，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跳下懸崖，落向那湍急的流水，“蝶兒，我來找你了！”
“不！劉兄弟！”風紹雄脫口而出，呆望着那身影沒入河中，沉痛的閉上雙眼……須臾，緊随其後，另一道紅色的身影快如閃電沖出人群，也跟着跳了下去，只留下一抹鮮豔的紅點。
莫小魚偎依在風紹雄懷裏，雙眼含淚，她知道那人是萬裏紅：一個一生都活在坎坷與痛苦中的可憐女人，用一顆決絕的心全心的愛戀，一個并不屬于自己的男人！心甘情願，無怨無悔，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亦相随……
沉默中，一陣狂笑聲傳來，“不！我沒有錯，沒有失敗，我是一個勝者，我是大王，天下無敵，舉世無雙！哈哈哈，哈哈哈----”劉全德在人群中奔跑着，見人就拉住他的胳膊，大聲叫嚷着，臉上有笑有淚，手舞足蹈……他，瘋了……
千刀門覆滅，劉繼業自殺，劉全德發瘋，風家大仇得報，朝廷奸賊亦除。舉國歡慶的日子裏，風家人的內心并不平靜……
劉氏被滅，卻給風家人留下了另一個未解的迷題：風彩蝶真的自殺身亡了嗎？事實上，風紹雄向山莊的老管事打聽過，也證實了八年前風彩蝶自殺的事，但她的屍體當年打撈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一個小小的希望在風家每個人心中浮現，他們乞求蝶兒會被人所救，尚在人間……而莫小魚則仍沉浸在劉繼業死前，那一段對風彩蝶的深情剖白，深深的為之震撼，萬裏紅的癡傻，與愛人雙雙跳崖的決絕……所有的一切都令小魚震驚，感動，将永永遠遠銘刻在她的記憶裏，永生難忘；也使她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珍惜風紹雄對自己的愛！
九月中，本該在八月舉行，卻因故拖延了一個月的“天下武林大會”終于在風家堡拉開帷幕。一時間，各路英雄，高手齊聚，大大打破了風家堡幾個月來的沉悶氣氛，莫小魚也與終于解除禁令的揚飄飄興致勃勃的每日觀賞比賽，為風家兄弟加油，心情振奮……
這天，從市集回來的莫小魚為揚飄飄的小孩，自己未來的幹兒子買了很多好玩的東西，剛剛送到流川居，正要到書房找風紹雄，卻被仆人報之風紹雄正在大廳會見重要客人 。會就會嘛，莫小魚暗自嘀咕着，決定做個善解人意的好女人，不打擾風紹雄的正事。其實，她也怕再發生上次擅闖書房的糗事，天知道，那天當她知道自己的面前站着的竟然是皇上和王爺時，簡直對自己的口無遮攔懊悔得想自殺，幸好，那個趙建邦沒和自己計較，要不然，大熊可能會因為自己沒大沒小而被害死，到那時，她簡直就是個千古罪人……
無聊地踢着路邊的石子，莫小魚無精打采的走在花園小徑上，不知不覺竟來到了盼蝶居，風家堡的禁地，不過，目前已經可以讓她自由出入了。望着園裏那熟悉的景致，嗅着空氣中淡淡的菊花香，莫小魚不禁想到自己與大熊初見在盼蝶居的情景，想起大熊第一次擁着自己，閃躲追殺的情景……幸福的微笑在她臉上浮現，她不禁誠心感謝上天，感謝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
“砰——”一個小石子打在了她的身上，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緒，從菊花叢中站起身形。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離她不到五步的地方，是個八歲左右，衣着華麗的小男孩。此刻，他正噘着嘴，手拿彈弓，不屑地望着她，仿佛她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壞事。
“有趣！”莫小魚在心裏低聲說着，緩緩走向小男孩，眼睛始終盯着那桀骜的小臉，“小鬼，是你偷偷打我的呀！”不理會男孩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她伸手拍向小男孩的肩頭，“打人可不是好事呀，小心我告訴你父母，打你屁股！”“誰理你呀？”男孩低頭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難不成你還比我大不成？”“呦，小子，有膽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莫小魚故意恫吓着他，誰知小男孩并不示弱，“那你有知道我是誰嗎？”
“好好好，我就先讓你說，看你會是個什麽大人物！”莫小魚有些好笑的說，等待小男孩的下文。驕傲的仰起頭，小男孩稚氣未脫，卻頗有主人的架子，“聽好了，我就是風建揚，風家堡堡主風紹雄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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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炸雷在莫小魚耳邊響起，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風紹雄竟然已經有了一個這麽大的兒子，這叫她怎能相信！“你騙人，風堡主明明還沒成親……”莫小魚近乎尖叫着，“那，那你娘又是誰，又在哪裏？”“我娘叫邢雲煙，現在正和爹在書房……”不待小男孩說完，莫小魚的身影早已激動的沖出盼蝶居，耳邊傳來陣陣風聲，淚水幾乎落下，莫小魚一邊跑，一邊在心裏喊着，“我不信，我不信！”她要去書房當面問問大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淚眼模糊的小魚展轉來到書房，才要敲門，一陣哀戚的哭聲忽然從門內傳來，透過門縫，莫小魚看到了她熟悉的高大背影，但她情願自己永遠也不要看到眼前的一切！因為那熟悉的懷抱此刻正緊緊地摟着另外一個女人，一個哭泣的女人！從那側影，莫小魚就知道，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此刻，兩人相擁的身影是如此的契合，如此的相配……莫小魚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當她聽到大熊親切的稱呼那女人“煙兒”的時候，再也承受不住的沖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沖向風家堡大門……
風忽忽的吹着，散落的發辮随風飄揚，莫小魚站立在曠野中的一處高地上，這是風家堡附近的一處大草地，每年夏季草木茂盛，鮮花盛開，是她與風紹雄閑暇時最愛來的地方，可如今人事全非，秋風蕭瑟，鮮花凋落，草木枯黃……
“啊----”莫小魚張開雙臂，在風中嘶吼着，淚流滿面，“為什麽，為什麽，風紹雄……你為什麽要騙我？既然早已有妻有子，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她好恨哪！恨風紹雄，恨風家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都騙了她，把她騙得好慘！害她失了身，失了心，傾盡了所有，換來的卻是心碎與絕望……原本還感謝上蒼賜予的好姻緣，現在想來，根本就是一場孽緣，一場噩夢……
跌坐在枯黃的草地上，莫小魚呆望着遠方迷茫的天空，她想起了癡傻的萬裏紅，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無怨無悔，現在想來，她簡直連萬裏紅都不如，人家起碼自始至終都知道劉繼業不愛她，不像自己傻傻地被人騙，被人欺！猛然站起身，莫小魚狠狠地抹去眼淚，仰天大笑：“哈哈哈---，莫小魚，你真是一個傻瓜，一個十足的傻瓜！哈哈哈-----”
廣闊的原野傳來陣陣回聲，似乎也在應和，也在嘲笑她這個失心人！甜美的嬌顏蒙上一層陰郁，她恨他，恨那個男人，她會離開風家堡，成全那幸福的“三口之家”，但在離去之前，她會給風紹雄一個難忘的教訓，叫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有仇必報的錢娘子，莫小魚！
心情抑郁的莫小魚滿懷心事的回到風家堡，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了無塵居，晚餐也推說自己身體不适，沒有出席。因此，她也錯過了一件大事，她并不知道，在今天的晚宴上，風紹雄正式宣布了他們的喜事，決定了婚期！
甫進房門，風紹雄就被站立在窗邊的那抹身影吸引住了，也看癡了。印象中，他的小魚從來是不施脂粉，不重打扮，身上穿的也總是那幾件樸素的衫裙，何曾像今日這樣盛裝豔抹過？彎彎的柳眉下，明媚的大眼默默含情，輕點的朱唇嬌豔欲滴，欲語還休，還有身上那一習白色紗裙，雪白的肌膚若隐若現，引人遐思……“魚兒，你好美……”風紹雄喃喃的說着，上前摟住那嬌小的身軀。“紹雄，你愛我嗎？”“愛，我最愛你了！”風紹雄自然的說着，摟緊懷裏的嬌軀。莫小魚擡起眼簾，直直的望進風紹雄眼底，似乎想在那裏找到一絲虛假，然而，她失敗了，她看見的是一派坦然。不由一陣心酸，她在心裏暗嘆，風紹雄，你的手段好高明呀，真會掩飾！
沒有發現莫小魚的不對勁，風紹雄迫切的與心上人分享關乎兩人終身的好消息：魚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在下月初十，你高興嗎？”怔愣了一下，莫小魚眼中閃過一絲苦澀：風紹雄，你還在騙我！低下眼簾，遮住那抹黯然，莫小魚佯裝開心的偎近風紹雄，“高興，我怎麽會不高興？”輕推着風紹雄坐到桌邊，她端起花茶，“大熊，嘗嘗我新泡的花茶，是桂花瓣的，味道好極了。”不疑有他，風紹雄笑望着佳人，端過花茶一飲而盡，“恩，香味四溢，果然好喝！”正欲起身，摟住莫小魚，忽然感到一陣暈旋，令他撐住桌面，腦中靈光閃爍，“魚兒，那杯茶是不是有問題？”“睡吧，安心的睡吧，你太累了……”莫小魚喃喃的說着，看着風紹雄閉上雙眼，進入夢鄉……
那杯茶她加了迷藥，沒有幾個時辰是醒不了的，纖手撫上那英俊的面容，她冷冷的笑着，抽出懷中的匕首，寒光一閃，刺向風紹雄，淚無聲的滴落，欲猛然刺下的匕首又收了回來。啊，她下不了手，那是她心愛的男人啊，即使他騙了她，毀了她的一生……猶豫了半天，還是收起了匕首，她留下一封信，提起早已準備在桌下的包袱，轉身離去，沒入夜色之中……
清晨，寂靜的風家堡，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沖出無塵居，風紹雄攥着一封書信，四處找尋那嬌小的身影，痛心疾首的呼喚。聞聲趕來的風家人只能呆呆的望着一向堅強的風紹雄，癱坐在地上，眼神迷離，喃喃的問着：“為什麽，為什麽……”一封信飄然落地，那白皙的紙上有兩行清晰的字跡：
大熊，我走了，祝你幸福------小魚。
婚禮前夕十五天，風家堡未來的堡主夫人，莫小魚，丢下新郎，逃跑了……
初秋的九月，天氣轉涼。林蔭小道上，莫小魚背着包袱，踉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久，也沒有進食，只是就這麽漫無目的的走着，連包袱散了都不自知。
雷聲隆隆，九月天竟然下起了大雨，冰涼的雨水澆透了莫小魚的衣衫，也寒透了她一顆受創的心，傾盆大雨中，她緩緩地閉上雙眼，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半個時辰以後，兩匹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馬上的人在看到地上倒卧的身影後，急忙上前查看。翻過正面，看清了那蒼白的容顏，那人頓時臉色大變，急忙吩咐身後的屬下：“趕快通知老太爺，就說失蹤的孫小姐找到了！
☆、小魚的真實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