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雪
林生一口餅幹卡在喉嚨裏面, 嗆得他噴了不少餅幹沫出來。旁邊的俞燃遞過來一杯水，林生感激地投去一眼, 喝了好幾口才緩過來。
他扯了一張紙巾擦嘴，又看了一眼俞燃，“燃哥，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俞燃沒回答。
林生自讨了個沒趣，自顧自的分析，“我都問過沈姨了，昭昭平時不常出門, 也就偶爾去隔壁老夫妻家裏學習畫畫, 連異性朋友都沒有，怎麽可能早戀。”
“溫南嶼。”俞燃念出這個名字。
林生覺得更不可能了，“別看溫醫生長得好看, 他和昭昭都不是同齡人, 差了八歲，都快趕上燃哥你了。據我了解，高中這種小姑娘, 肯定都是喜歡學校裏面的什麽校草啊，穿着白襯衫，學習成績又好的那種。”
再說了，瞧着那溫南嶼儀表堂堂溫文儒雅的樣子，也不像是會拱你們俞家小白菜的人。
俞燃不置可否。不喜歡，自然是最好的。
摸了摸下巴, 林生突然又八卦了起來，“要是昭昭真的早戀了，燃哥你會生氣嗎？”
“不知道。”俞燃淡漠地回了一句，“後天什麽行程？”
一聊到工作, 林生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過去，“之前電視劇的主題曲得去錄制，錄完立馬參加品牌方的活動拍攝……”
俞燃懶懶地應着，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俞燃離開的那個夜晚，俞昭再一次陷入無盡的噩夢之中。
俞昭六歲的時候，俞燃還在高中。那時候剛剛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雖然情緒克制得很好，可是俞昭依舊忘不了，在他知道的第一時間，俞燃看向了自己。
俞昭很害怕，俞燃會以為，如果沒有她，母親就不會死。這種觀念，一直在俞昭的心裏。
因為俞燃的不善表達，因為他們兄妹之間的疏離。越長越大，俞昭也覺得越來越難受。
可是現在，俞昭卻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時間步入了十二月，天氣越發地冷了。聽說伯特先生前幾天去釣魚發了高燒，俞昭便帶了熱湯和沈姨過去探望。
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吉爾夫人憔悴的臉，“來了啊，進來坐坐吧。今天都沒有收拾屋子，可能有些亂。”
“沒事，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沈姨把熱湯遞給吉爾夫人，“等伯特醒來的時候，可以喝一點熱湯，對身體好。”
“那就謝謝了。”吉爾夫人朝二樓方向看了一眼，招呼俞昭和沈姨坐下，“這人老了就是這樣。以前我和伯特剛在一起那會，他還學什麽冬泳。年輕氣盛的，就愛顯擺。現在年紀大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體，整天往外跑。”
沈姨也輕嘆一聲，“可不是，年紀越大，越是愛幹一些不靠譜的事情，跟個老小孩似的。”
吉爾夫人說着說着，自己眼眶又泛紅了。急急忙忙地別過臉去，不滿地冷哼了一聲，“活該他難受，這還辛苦上我了。”
沈姨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輕拍着吉爾夫人的背後。
俞昭和沈姨陪了吉爾夫人一個下午，中途的時候，伯特先生醒來過一次，哼哼唧唧地讓吉爾夫人喂着他喝粥，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
吉爾夫人嘴上說着嫌棄，實際上動作溫柔得很，莫名地讓俞昭想到了溫南嶼。
有的溫柔，可能是天生。可是有些溫柔，是獨一份的。
“回來了？”溫南嶼聽到開門的聲音，朝着門口看去。俞昭一個人站在門口，去得匆忙，也沒帶雨傘，肩頭和頭發上落了不少的雪。
溫南嶼拿着毛巾上前，蓋在了俞昭的小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把那些雪全部擦幹淨，“沈姨呢？”
“沈姨說今晚陪着吉爾夫人，讓我們随便吃一點。”俞昭擡眼瞧了瞧溫南嶼，“溫醫生今晚想吃什麽，我來下廚。”
“簡單一點就好，兩個人吃不了太多。”毛巾順勢落在了俞昭的脖子上，溫南嶼捧着毛巾，瞧着俞昭興致不高的小臉，低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就是覺得吉爾夫人和伯特先生很恩愛。”俞昭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愛情，從年少到白發蒼蒼。
溫南嶼明了了，和俞昭一同走進廚房，“聽說他們初見就是在這邊，所以後來即便是伯特先生的孩子想要讓他們搬到卡利那邊，伯特先生也依舊堅持留在這裏。”
俞昭點了點頭，見溫南嶼拿出了兩個土豆，掃了她一眼，“土豆炒牛肉？”
“可以。”
明明說好了她做一次飯，順便露一手。可是現在，溫南嶼做了主廚地位置，連打下手都不用她，俞昭只能無所事事地站在了一旁。
溫南嶼似乎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回頭哄了一句，“冰箱有水果，麻煩昭昭洗一下。”
“噢。”俞昭乖乖地應下，拿了兩個蘋果，洗幹淨，又百無聊賴地跟在了溫南嶼的身邊。
俞昭想了想，還是問了溫南嶼一句，“溫醫生，如果以後出現一個你很喜歡的女生，你會為她改變原則嗎？”
溫南嶼說過不婚。可是他還那麽年輕，二十多歲而已。以後的日子還會很長，誰都沒辦法預料溫南嶼的未來，會不會出現不一樣的光景。
溫南嶼把菜全部盛出來，洗了個手，才看向俞昭，輕笑一聲，“昭昭，你怎麽那麽關心我的感情問題？”
似乎，最近這姑娘就一直在問。
俞昭神色一囧，生怕溫南嶼給看出了什麽，支支吾吾了兩聲，才含糊地掩蓋過去，“就是好奇。”
溫南嶼無奈，“把水果端出去，該吃飯了。”
“好……”俞昭捧着一盤水果默默地跟在溫南嶼的身後，沒得到他的準确答案，心口像是被小貓咪撓着一樣，很是不舒服。
所以……溫醫生到底會不會改變原則啊……
艾倫父母帶着狗去親戚家過冬了，就把他一個人留在家。他因為這事和溫南嶼鬧了好幾天，好說歹說，非得要讓溫南嶼過去跟他開個轟趴。
溫南嶼被鬧得沒轍，周末的時候，便帶着俞昭出門。出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只不過依舊能夠看到樹梢上的積着的雪。
冷不丁的，俞昭和溫南嶼從樹上走過的時候，樹梢晃動，大片的積雪落了下來。
俞昭跟在溫南嶼的身後，幸免了這一次。只不過溫南嶼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冰涼涼的雪直接從頭頂全部灌了下來。繞是溫南嶼，也不由得呆了好幾秒。
俞昭忍俊不禁，對上溫南嶼還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直接笑出聲來。
溫南嶼慢慢地把雪給掃了下來，順道督了一眼還在笑的俞昭。俞昭立馬收斂了不少，湊上前來幫他。
只不過實在是太冷了，俞昭一碰到溫南嶼的脖子，又立馬縮回了手，“好冷……”
俞昭勉強地克服了一下，順着他的脖子把那些雪慢慢地掃出來，“溫醫生怎麽也不戴圍巾？”
“很麻煩，而且我不喜歡。”總感覺悶悶的，很不好受。
“難怪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俞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小臉就被溫南嶼很輕地掐了一下，“昭昭在說我什麽壞話？”
疼倒是不疼，可是冷啊。尤其是溫南嶼的手剛剛還碰過了雪，這一下，凍得她牙齒都快上下打顫了。
“沒有。”俞昭嘴硬道，見他不放手，本想也學着溫南嶼對他的臉下手，只是可惜，俞昭太矮，只能不甘示弱地撓着溫南嶼的喉結。
和她平坦的喉嚨不一樣，溫南嶼的喉結微微凸起，摸起來的感覺，很是奇怪。
“所以讓你多吃點，個子那麽小。”溫南嶼如她所願地松開了手，“趕緊走吧，外面很冷。”
俞昭老老實實地跟在溫南嶼的身後，臉上卻是不冷了，還有些紅。
艾倫的家和溫南嶼隔着三條街，走過去也不用花費很多時間。到的時候，才剛剛四點。俞昭換了鞋子進去，擡頭便看到客廳中央，還坐着那天校慶見過的卡琳。
溫南嶼顯然也看到了，不冷不熱地督了一眼艾倫，後者連忙解釋，“也是朋友，大家一起聚聚也是好的。”
溫南嶼沒做回答，提着東西進去，沒有再看他。
艾倫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把目光轉戰到俞昭身上，“昭昭，想吃什麽，等會我再去買點回來。”
“我都可以的。”俞昭擺了擺手，她和卡琳不熟，坐着也是尴尬。見溫南嶼進了廚房，像是小尾巴一樣，一起跟了進去。
溫南嶼剛洗了個手，轉過身便看到俞昭進來了，“怎麽不在客廳玩一會？”
“想幫你打下手。”艾倫性子有些輕佻，就愛逗着她。而卡琳俞昭是真的不熟，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聊。
溫南嶼思索了幾秒，也了然了，瞧了一眼俞昭圓滾滾的模樣，眼底帶着幾分笑意，“把羽絨服給脫了，不然不好動。”
“噢。”俞昭乖乖照做，出去把羽絨服放在沙發上。彎腰起身的時候，視線和卡琳對上。
卡琳和溫南嶼雖然是同屆，可是卻比溫南嶼大了一歲。也不知道是不是俞昭的錯覺，卡琳似乎和上次不一樣了，妝容在有意偏清純風格。
“你是客人，坐着看電視吧，我去幫溫。”卡琳和善地笑了笑，不等俞昭同意，徑直走進了廚房裏面。
她記得溫南嶼說過，已經拒絕過卡琳了。可是即便這樣，卡琳也會繼續追求溫醫生嗎？
俞昭抿了抿唇，不太來自地坐下來。
艾倫把一個蘋果遞給俞昭，解釋一句，“這次真不能怪我，我打電話約你們的時候，卡琳正好聽到了。說是要來，我也不能直白地拒絕吧。”
的确，同學一場，既然卡琳都開口了，艾倫是怎麽樣都不可能直接拒絕的。
“再說了，他這性子，好不容易有個追他不放手的女生，萬一成功了，也省得他單下去。”
俞昭又朝着廚房看了一眼，心口正悶悶不樂之際，便聽到溫南嶼的聲音，“昭昭，過來。”
話音剛落，卡琳已經出來了，面色有些不自然，“中國的配菜，我不太會弄。”
艾倫連忙打着哈哈，“沒事沒事，本來就不好弄。反正今天讓溫南嶼做東，咱們只顧着吃就好了。”
“嗯。”卡琳臉色緩和了一些，看了一眼俞昭，沒有再說什麽。
俞昭竄進廚房的時候，溫南嶼正在裏面切着菜。他的刀法很熟練，一邊手按着青椒的一角，骨節修長而白皙。
“溫醫生。”俞昭洗了個手湊到溫南嶼身邊，小聲地問了一句，“你們……剛才說了什麽？”
“好奇？”溫南嶼挑了挑眉，改為用英文和她交談，“真的想知道？”
俞昭：“……”
應試英語傷不起，俞昭不問了，老老實實地準備食材，卻又發現這一次，好像準備了不少的辣椒，“這次口味要做得辣一些嗎？”
“嗯，艾倫和卡琳喜歡吃辣。”溫南嶼偏頭瞧了她一眼。俞昭的頭發還是不夠長，盤在頭□□成丸子頭的時候，後半邊頭發只能半散着。
看着俞昭熟練的動作，溫南嶼把西紅柿給她。俞昭微微擡眸，和溫南嶼的視線對上時，聽到他說，“昭昭，你不喜歡卡琳？”
俞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其實也說不上喜不喜歡，就是有點介意，介意她喜歡溫南嶼。這種感覺，很不好受。但是一想到溫南嶼根本不打算談戀愛，俞昭又放心了不少。
“沒有不喜歡。”俞昭老實地搖頭，面前的溫南嶼眉眼，垂清和眉看着她的時候，溫柔得不像話。
她的心口像是被小人拉扯着，一時間竟然萌生除了一種要獨占溫南嶼的點頭，“我就是有點好奇，卡琳姐喜歡溫醫生，平時會怎麽追溫醫生？”
“小孩子知道那麽多做什麽？”溫南嶼無奈地低笑一聲，“等以後，你有了追自己的男生，就明白這種感覺了。”
俞昭不是沒被追過，最瘋狂的一次，那個男生一下課就堵在自己的教室門口。只不過最後都是唐滿替她擺平這些事情的，俞昭自己根本沒有太多的感覺。
而且……“我很快就會成年的，不是小孩子。”
她以前覺得無所謂，可是現在，俞昭不想再被溫南嶼當做一個小孩子來看待。
“好，不是孩子了。”
敷衍她……
俞昭不太樂意地撇了撇嘴，切着手中的西紅柿。旁邊的溫南嶼已經彎腰下去，查看着冰箱下層，“昭昭想吃什麽魚？”
魚？
俞昭把腦袋湊了過去，後頭披着的頭發調皮地落在了前面一些，從溫南嶼的側臉掃過去，帶來幾分癢癢的感覺，“有小龍蝦嗎？”
溫南嶼笑問道，“昭昭想吃小龍蝦了？只不過這裏沒有，想吃的話，改天我們再去買。”
“好。”俞昭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鯉魚好了。”
溫南嶼應下，把魚拿出來解凍。一般他和沈姨在家，都喜歡比較新鮮一點的食材，只不過艾倫這人比較懶，有時候一買就是一周的分量。
跟溫南嶼簡單地分工了一下，俞昭老老實實地打着下手，順便把玉米切成幾塊，配合着其他食材丢進去熬湯。
廚房暖暖的，俞昭站在湯鍋面前，淺淺地打了一個哈欠。
“昭昭。”
俞昭還在盯着裏頭的湯，旁邊便傳來了溫南嶼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小塊的裏脊肉遞到了她的嘴邊，“嘗一口。”
順着那修長的手指往上看去，溫南嶼的臉在暖光下，好看得不可思議。
俞昭乖乖地張嘴，眼睛緊緊地盯着溫南嶼。
“好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還有一更，大家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