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花的時間比別的來診療的人長一點,這也是為什麽遲逾會選擇最後才進去的原因。
顧塬在外面等着等着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手機上還顯示着“什麽病要看精神科”的百度頁面上,對于顧塬來說,度娘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小門開的時候顧塬已經悠悠醒轉過來了,摸了摸嘴巴,把頭晃了晃,清醒過來了。遲逾看上去已經放松了很多,手裏的檔案袋看上去沒換,還是那個起了毛邊兒的,倒是老爺爺還是那個樂呵呵的模樣,也不知道在樂啥
瞅着顧塬看了好幾眼,顧塬覺得他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莫不是看穿了他喜歡遲逾的小心思?不是吧,這是精神科不是透視科…
“塬哥,走吧”遲逾聲音也沒有剛才那樣低啞了,顧塬回過神來跟着他一起出去,臨走還回過頭莫名其妙地看了那個老爺爺一眼,被遲逾一把拽出去了
顧塬內心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咳咳——那什麽——”顧塬跟在遲逾旁邊,已經上了電梯,這個時候已經基本沒什麽人了“你——”
“我有躁郁症,其他的不用擔心”遲逾說“因為我比別人不配合一點,他才記得我”
“噢噢噢”原來如此“那你有沒有——好一點?”顧塬帶着點兒試探,小心翼翼地問
遲逾輕輕地笑了一聲,嘴角已經勾了上去,“好多了,郭醫生說我的躁郁症已經好多了”連聲音都是帶着笑
看他不避諱這個問題,而且很明顯有了好轉,顧塬整個人也輕松了起來,打趣着他“那你的症狀就是拿美工刀?”顧塬看他随身都帶着美工刀,大概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遲逾沉默了一秒鐘,點了點頭
顧塬松了一口氣,現在已經不是開心了,那得是激動了。現在的遲逾雖然保留了帶美工刀的習慣,但是很少會拿出來威脅人,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改變吧。顧塬在心裏想着
坐上回華子咀的車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冬天的天黑的有點快,遲逾中間接了奶奶一個電話。奶奶竟然知道顧塬在旁邊,還讓他接了電話,對此,在他心裏奶奶的慈祥指數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不比來的時候沉悶,回去的時候顯得相對輕松些,顧塬一直跟遲逾說個不停,時不時還問他幾句,也就是遲逾脾氣好了,換陳非凡鐵定就得皺着眉撅着嘴,說“塬哥,你話怎麽這麽多呢”,一般這種情況不存在,顧塬對陳非凡一直還是保留了高冷形象的。
遲逾也是想把他嘴縫上的,只不過礙于沒有工具和不忍心罷了。
比如現在,顧塬正一臉激動的抓着遲逾的胳膊,“魚兒,你是什麽時候有躁郁症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真是他的風格
遲逾右手靠在玻璃窗上,用手拂了拂藍色的窗簾,“大概是小學的時候吧”
“怎麽這麽小?”顧塬很疑惑
“我爸媽關系不好,喜歡吵架久而久之就影響到我了”遲逾的聲音淡淡的,看上去沒有因為回憶受到什麽太大的影響
顧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都是小學三年級左右才曉得他媽媽的事,至少他媽媽還是對他很好的,老爸老媽也沒吵過架,主要是也沒條件吵架。
想到自己承受過的冷眼,又想到遲逾現在只跟奶奶和加菲在一起住,一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覺得有點兒心酸和心疼。
顧塬把帽子帶起來,兩只手也縮進袖子裏面,把衣領拉的高高的,只剩下兩只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遲逾沒注意他,于是就被顧塬鑽了空子。
顧塬一下午撲進他的懷裏,雙手環着遲逾的腰,“我們阿遲還有塬哥喔”又跟前幾天一樣,扮着嗲,遲逾被他給整笑了,心裏頭暖暖的,覺得自己真是喜歡了一個百變百變大櫻,遲逾覺得自己都騷不過顧塬,但是太他媽治愈了
遲逾抱着顧塬的腦袋跟上次顧塬哄他睡覺一樣,手一搭一搭地拍在他的後背上,過了好幾分鐘後腿上傳來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遲逾無語凝噎。這狗玩意兒把自己演睡着了,誰能有他強?遲逾的感動一瞬間沒了,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後背上,打的他嗷嗷叫,終歸還是沒狠的下那個心。
遲逾頭靠在椅背上,頭往上仰着,吐了一大口氣,回想着剛剛郭爺爺後來跟他說的話。
這麽多年來,郭醫生第一次在評估後是笑着看着他,而不是愁眉苦臉苦大仇深似的。
他說“阿遲啊,我看見你好起來真的很開心”喝了一口他的枸杞湯,眼角的皺紋告訴遲逾他是真的很欣慰
遲逾笑了笑“想通了就好了”
“想通了嗎?”老人始終對這件事抱有懷疑“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放過你自己”
“放過我自己嗎?”遲逾喃喃自語,又念了一遍,問着他自己
“現在還有過一煩躁就自殘的行為嗎”老人眼睛帶笑,卻緊緊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絲毫變化
遲逾發自內心的搖了搖頭“很少了”末了又問了一句“薄荷葉有鎮定功能嗎?”
“我瞧你腿上的刀傷也都差不多很淡了,應該是很少了”老人又想了想“薄荷葉?最多就是清涼提神罷了”又沉思片刻“對你的躁郁症來說作用不大”
遲逾心下明了,那便是因為送薄荷葉的那個人了。
“阿遲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你的——嗯——病情會很快轉好的”老人沉吟“主要是看你自己的配合,你懂嗎?”
遲逾點了點頭,老人跟着也松了一口氣,果然跟門外的那個少年脫不了幹系,但是只要能好起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遲逾擰開門,屋外的男孩正沉沉睡着,老人最後的箴言在身後響起
“遲逾啊,為什麽總想着一個人去承擔痛苦呢?如果是兩個人或許痛苦就不會再是痛苦”
遲逾一側身,聽進耳了。但是他一反身,把門關住了,因為沙發上的人在沙發上掙紮了一下,他喜歡的男孩馬上就要醒來。
“兩個人嗎”遲逾在車上反複咀嚼這句話,最後笑了笑。
都說了或許痛苦不會是痛苦,或許罷了,我不願意讓他因為或許之外的可能不開心,就算是小概率事件我也不願意。
為什麽?因為他17年來過得也不會比我好多少,比起我自己,我更加心疼他。
車搖搖晃晃的穿過繁華的街道,穿過空無一人的長橋,遲逾聽見窗外北風呼嘯,簡直就像野狼的孤嚎。車內暖和極了,他伏在他的腿上沉沉睡去,遲逾取下了自己的帽子輕輕的戴在了他的頭上,為他遮擋着細微的響聲。車裏太溫暖了,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火柴後見到的那一片假象。
遲逾用大拇指掐了食指一下,有點疼。他垂眸看向懷裏的人,他的手仍舊環在他的腰上,他把手緊了緊,把他往懷裏攏了攏。
遲逾想,這一刻,也是真的。
颠簸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司機大哥一聲吼叫,兩個陷入了黑甜鄉的男孩才醒轉過來,顧塬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全程低着頭下了車,在心裏暗罵自己這個操蛋玩意兒幹啥啥不行睡覺第一名。
哄着哄着人自己覺得暖和的很結果睡着了?這算他媽什麽事?傳出去都是在威脅他華子咀第一帥比的名聲。
顧塬憤恨的扶了扶額頭。
遲逾在他身後下的車,看起來都有點麻,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還好顧塬反應快一把把他扶住了。顧塬不得不又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遭“要不是你這個狗玩意兒人家能把腿都給坐麻了嗎?”操!!!真是操了狗了!!!!
顧塬有一種拍死自己的沖動。
司機大哥剛好瞅見這一幕,笑呵呵地喝了一口茶,打趣着他們“這倆雙胞胎小兄弟關系還挺好,呵呵”
得嘞您哥,眼神這麽好,穿同樣款式衣服就是雙胞胎了?咋不說小情侶呢?跟陳非凡那個貨一樣兒一樣兒的,沒點兒眼力勁。但是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不然他就要遭受來自社會經驗殘酷的暴打。
遲逾走不了,得在原地緩緩,老哥來了勁“你們誰是大哥啊?”
顧塬正準備豪氣沖雲天地說“我就是大哥”這句特別中二的臺詞的時候,遲逾在旁邊淡淡說了一句“我比他大”顧塬傻了眼,那他生日過去了?“我比他大一天”
顧塬“……”
司機大哥“哎呀!我就說嘛!你看起來也比他高一點兒”一拍大腿,顧塬清晰可見大腿肉正在顫抖,“那您可真是好眼力”顧塬腹诽
但是遲逾說比他大一天?真的假的?顧塬看了一眼遲逾,遲逾比他想象的反應還快“真的,我上次看見你身份證了”
顧塬閉嘴想了一下“那次?”
遲逾“買車票這次”
顧塬幽幽的說了一聲,“喔——”萬千不甘,凝聚在這一個字裏,可見內心有多崩潰
但是擋不住心裏承受能力夠強,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那咱們可以寒假一起過生日了啊?剛好葉小露,陳非凡他們可以一起出來”顧塬問他
“行啊,就晚上吧”遲逾說,“把楊惠和也加上吧”
“是因為她有可能和你一樣嗎?”顧塬問
“是,我覺得她有抑郁症”遲逾回答他
顧塬點了點頭,沒意識到遲逾說的是抑郁症,而不是躁郁症。
顧塬也覺得可以把楊惠和拉一把,她實在是太孤單了,除了沈個羅偶爾說說話以外基本上就是和他們仨說話了,其中兩個男生還不能走太近,也就跟葉小露能說的上話,高中的少年少女那個不是一出門呼朋引伴一大群的?
說實話,顧塬也挺難受,他不想再看見一個遲逾的翻版了,仿佛看見了遲逾的過去,心跟容嬷嬷紮紫薇那麽疼,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