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遲逾愣住了,顧塬看着他愣住的那一剎那,有點兒想把自己的嘴用膠帶粘上,他放開了捧着他後腦勺的手,垂在旁邊,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遲逾思考了一下,嘴唇開合的瞬間,顧塬覺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靈敏度突然間就下降了,眼前只看得見也只聽得見一個人的模樣和聲音,全世界只剩下了遲逾一個人,周遭的聲音與人全部都跟錄音機倒帶一樣,消失在原地。
然後,他聽見遲逾略帶疑問的聲音“你喜歡足球?梅西?”又做沉思狀“我以為你喜歡籃球——唔——足球的話,我比較喜歡C羅”說完,肯定自己答案似的點了點頭
顧塬徹底沒話說了,他能說什麽呢?看着遲逾認真思考的小眼睛,他只能認命的攥緊了他的小拳頭,咬着牙笑着說
“嗯!我更喜歡籃球一點!”
遲逾笑了笑,“我也更喜歡籃球一點”
顧塬無言以對,遲逾已經拉着他出了樓梯間。
現在天已經黑的徹徹底底了,他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镳各回各家了,畢竟他奶奶今天一天都沒在家呢
“哎塬哥——”臨走前,遲逾把顧塬叫住了,猶豫了一下“過幾天我去做心理咨詢和測試——”
頓了頓“你要陪我一起嗎?”遲逾有點兒緊張
“好啊”沒想到顧塬竟然這麽幹脆,沖着他一笑,眼睛又成了彎彎月亮
遲逾點點頭“微信定時間吧”向他揮了揮手裏的手機
顧塬答應了。
等了這麽久,他終于肯把自己的世界對自己開放一點點了嗎?
顧塬心中角落裏的一塊大石頭驀然間就放下了,咬着嘴唇克制地帶着笑,回南湖的路上步履輕快,碰到了賣涼粉的張奶奶興沖沖地打了個招呼,別提多開心了。
張奶奶有點驚疑不定,跟他舀了一碗涼粉,斟酌着問他“小塬是不是碰上什麽事兒了?”
把顧塬給樂的“嗨!沒什麽!家裏頭的豬長大了,懂得疼人了”
張奶奶跟老伴兒對視一眼,一致覺得這孩子可能讀書把腦子讀傻了,也沒聽說過他家養了豬啊,不是草莓園兒嗎?
張奶奶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心疼的又給顧塬舀了一大鐵勺涼粉。
遲逾回了家,跟陳奶奶出去玩兒的奶奶還沒有回家,遲逾總覺得今天跟顧塬出去的時候他的話有點兒不對勁,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他上網太少了嗎?
躺在床上點開了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發了一條微博
“或許你喜歡梅西嗎?”
他的微博還停留在上一次葉小露跟阿姨的事情時發的,算起來也好久沒發過微博了,他本來就佛系。
上一次事件不知不覺的又跟他吸了一大波粉絲,微博剛發出去沒多久,就多了幾百個評論。
遲逾點進去看了一圈,發現評論清一色都是“喜歡”或者“哥哥你喜歡足球嗎?”之類的,遲逾懶得再去看了,把手機扔在旁邊,被子罩在腦袋上,開始吾日三省吾身。
早知道他就回答“喜歡”了,“啊——”被子裏傳來一陣郁悶的喊叫,吓得剛進門的加菲小胖身子一陣顫抖,剛探進門的爪子謹慎地往後縮了縮
時間定在春節前一天,剛好是春節之前跟小雯補完的最後一堂課,這小孩挺聰明,舉一反三使得牛哄哄的,估計這樣兒色的小孩再多幾個他的生意就沒得做了
出來的時候許姐跟他把錢結了,春節之後的幾天也算在了一起,多給了五百塊錢說是給他的紅包,他硬推着沒要,但是事實證明一個中年婦女的戰鬥力屬實強,沒毛病
臨走還讓他多添衣服,別整天穿着襖子得換件羽絨服。
顧塬想了一下,家裏那件還是當時遲逾去他家的時候帶過來的,說起來跟遲逾還是同款呢,顧塬心裏有點兒開始打算盤了
琢磨着要不然今天跟他穿一樣的?會不會太刻意了?顧塬擰着眉十分糾結。算了,愛怎麽想怎麽想吧,鐵骨铮铮兄弟情。
顧塬路過一中對面的時候在常青麥香園端了一碗雜醬面,中午就不自己做飯了,一想到許姐剛做好了飯問他吃不吃,他堅決的拒絕并聲稱家裏有人做好飯是一種極其愚蠢的行為,這是低級錯誤。
飯菜那麽香,你為什麽不吃一碗飯再走呢?顧塬端着一碗到家就涼了的面心中寒風蕭瑟,淚流滿面
顧塬堅強的吸了吸鼻涕,感慨了一下自己命途多舛。
剛換完衣服遲逾的信息就已經過來了
-窈窕 : 新車站 我還有15min
看樣子他已經出發了
-顧塬 : 好 等我 我也差不多
顧塬糾結了一個多小時的結果還是換上了哪一件跟遲逾一模一樣的羽絨服,也說不定人今兒不穿這件呢。
這是當時是他們上老趙的課無聊一起選的,當時還是遲逾看到這件羽絨服挺好看的,問他要不要買一件,兩人才一起買的。
被陳非凡看見了痛斥了好幾天他是孫子,買衣服都不叫他,跟遲逾像連體嬰似的。
顧塬簡直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佩服到滋溜一下把他的嘴給密密匝匝的用針線縫起來,整個跟着長舌婦似的,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什麽連體嬰,說是情侶它不香嗎?二/逼/玩意兒
顧塬下出租車的時候,遲逾已經在路邊等着了,還帶了一個黑色的鴨舌帽,顧塬瞅了他一眼,發現穿的跟他一樣,是同款,心裏有點美滋滋爽歪歪。
一下車就過去把遲逾的胳膊摟住了,遲逾沒出聲,沉默地帶着他往新車站方向走。
顧塬覺得遲逾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太沉默了,沉默過了頭,連眼睛都是暗淡的,整個人沒有生氣,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
一路上檢票除了該說的話沒有多說一句別的,包括現在他靠在窗戶邊上,腦袋歪着被鴨舌帽擋了個徹底,只看得見下颌線。
今天的氣壓太低了,完全就是在陌生人面前再加了幾分防備的遲逾。
但他一向對着他還是悶騷的,顧塬不知道說什麽,莫名覺得有點心裏堵得慌,覺得肯定跟今天的心理咨詢有關。
換言說,誰他媽沒問題去做心理咨詢啊。
顧塬看偏過頭看着遲逾,不知道怎麽去安慰,現在安慰肯定行不通,他把頭轉了過來,把右手輕輕的搭在遲逾的左手上,太涼了,就像一塊浴室裏的瓷磚,他現在就想用自己的方式讓他感到溫暖,讓他知道還是有人陪着他的。
華子咀的醫院沒有荊州的大,遲逾似乎對這裏很熟悉,輕車熟路的帶他做公車到的醫院,連出租都不需要,顧塬覺得他肯定來過挺多次了,不然也不至于這麽熟悉
心理疾病一類的是去精神科,在醫院的七樓。
顧塬始終沒有離開遲逾半步遠,他甚至能感受到遲逾到這裏之後的煩躁和不安。
電梯裏的人出人意料的多,幾乎都是帶着小孩的家長,看到他們都是按的七樓那一層,忍不住驚訝,原來有這麽多人有心理壓力,試圖安慰自己遲逾也沒什麽事情
出了電梯,人流基本都是往一個方向流動的。整個七樓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點刺鼻,窗戶都是打開的。
顧塬把腦袋深處窗戶看了一下,發現只有七樓格外大一點,窗明幾淨,隔着幾步路還放了一步綠植,顧塬有點詫異
“為了給患者一個好的檢查環境”遲逾的聲音有點啞,可能是因為一路上沒有說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為一整天都沒怎麽說過話的原因。
顧塬了然的點點頭,又湊到遲逾身邊陪他坐在長椅上等
頭頂上的綠色牌子帶着點熒光綠,寫着“精神科”
人很多,但是也出人意外的安靜,除了時不時有些家人帶着患者走動以外。
遲逾閉着眼睛靠着牆,兩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仰着的臉依舊看不全臉色,只能從側面觀察到遲逾并不是睡着了,他明顯處于一種防備狀态,從他緊繃的雙腿可以看出來
別人都清一色的家長陪同,遲逾只有一個人。一想到不知道遲逾一個人來過這裏多少次,顧塬心裏就難受的很,看見他像刺猬一樣把自己封閉起來的樣子心裏的郁悶和惆悵就像長江滾滾東逝水一樣,流都流不完
等到人走了差不多了,遲逾才帶着他進去。
房間很看起來很舒适,就像是單身公寓,裏面一個穿着休閑服的老爺爺看起來挺慈祥,在辦公桌後面等着他們
“是阿遲來了啊”老爺爺認得遲逾,聽起來還很熟稔,顧塬偏過頭看了他一眼,遲逾“嗯”了一聲,帶着些不情願
反倒是老爺爺很熱情,跟顧塬倒了一杯溫水,笑眯眯的讓他随便坐,賺足了顧塬的好感,老遲逾在旁邊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看着老爺爺倒完水後大有一番拉着顧塬大聊特聊一番的架勢,及時打斷了他“進去說吧”
顧塬呆了。進去說?眼睛往斜上方一擡,喔,哪裏還有一個房間,看來哪裏才是真正的診療室,顧塬有點兒局促,還以為自己打入了敵人內部呢。
還沒等顧塬反應過來手裏的那杯水就被遲逾端過去倒在了水桶裏,跟他接了一杯熱水,上邊冒着熱氣,一看就知道是開水。不容置喙地放在他面前,“喝燙水,驅寒”
顧塬看了一眼老爺爺,正在旁邊笑眯眯地搓手,再看看遲逾依舊是那副冰美人的樣子,讪笑着端過水杯,重重地朝着遲逾颔了颔首,遲逾才和老爺爺一同進了診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