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遲逾和顧塬葉小露一齊請了假,聽說葉小露的事兒之後,陳非凡也默契十足的找他們班地中海請了假
四個人沒有課約好了晚上集合在了一起,四個人早早就到了,集合點在王府井包子鋪旁邊的巷子口,陳非凡自告奮勇的去盯梢,葉小露在旁邊如坐針氈
遲逾和顧塬在旁邊蹲着
“來了”陳非凡沖着三個人喊了一聲,看着幾個女生進了巷子口。果然不出所料,沒過幾分鐘就傳來了女學生的打罵聲,依舊隔着街都能夠聽見,但是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顧塬看到了夾着公文包行色匆匆路過那裏人,顧塬看到了背着碩大的書包咬着冒着熱氣的包子的女學生,顧塬也看到了正氣凜然的男學生在巷子口頓了頓還是選擇了離頭也不回的離開……
時間一秒秒過去,葉小露被陳非凡擁着背對那一切的身體掙紮着,直到遲逾淡然沒有溫度的兩個字響起
一群人才沖向巷子裏,葉小露抽噎着把她的衣服脫下來包住女人,顧塬像昨天一樣把女人抱上床,行雲流水般自然的拿出了櫃子裏的碘酒,藥粉和棉簽紗布。
陳非凡似老鷹捉小雞裏護着雞崽的母雞一樣雙臂雙腿張開擋在門口,孫淼淼和身後的人不屑的看着他們。
遲逾在她們分心看他們的時候慢悠悠從巷子口搖了進來,在門前一個凹槽裏拿出了葉小露早就放在裏面的手機,看着屏幕愉悅一笑,極淡。
動作輕的幾乎沒有人看見,然後大搖大擺的拿着被手帕包着的美工刀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仿佛聽到信號似的,幾個少年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成了一排
“怎麽又是你們?”孫淼淼挑了挑眉,看着陳非凡挑了挑眉“喲,還多了一個。”
遲逾也笑了笑
孫淼淼皺了皺眉,後邊兒那個女生跟她心有靈犀似的,“什麽時候聽說這瘋女人有認得的人了?”
“認得的四個都是瘋子呢,真巧”另一個女生出言附和
葉小露捏緊了拳頭,“你們有什麽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你們的底氣不過是來源于自己的家庭而已”
“沒有了自己父母,說到底也沒有了飛揚跋扈的資本,你們不過是靠自己”顧塬在一邊輕聲的說
孫淼淼不屑“都是這個年紀,誰他媽不靠父母?這種話等成年了再說吧”
“怎麽沒有?”
“有。”
遲逾和顧塬出奇的一致,訝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又保持了緘默
“不過是說了這個女人幾句她就發瘋,抓傷了我,跟她有道理可以講嗎?她算是個什麽東西。”孫淼淼瞟了那個女人一眼“又沒弄死她”
陳非凡真真是惡心極了這種女生,同為女人,怎麽永遠學不會尊重人,他忍不住沖上去給她一巴掌,被顧塬用手生生拽住
孫淼淼看見他的反應,更加有興致了,手抱在胸前,冷笑一聲“你又算個什麽東西,爬了這麽多年也不過是奧賽班,而我只要說一句話工程班就請着要我去”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是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嗎,可我生就在羅馬呀。”
眉峰一轉看向葉小露,笑意更濃“至于你?”她用手鄙夷的一點
“從小到大什麽都跟我不合,可到頭來父親沒有父親厲害,漂亮也沒有我漂亮,家庭也沒有我完整,就連哥哥,最後都是向着我,你真的很沒用啊。”
葉小露低着頭,陳非凡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眼睫毛都在顫動,像折了的蝶翼撲閃不起來
眼裏的淚水一大顆一大顆的往下沉默落着,她咬着下唇,手被陳非凡握在手裏,僅存的溫度溫暖着葉小露冒着冷汗的手。
“你父親很了不起?我怎麽不知道?”遲逾有點兒好奇
她滿不在乎的歪了歪頭,“省委書記咯”,話音一落連帶後面跟着的幾個女生都似乎更加有了欺負人的底氣
“那的确很了不起”顧塬聲音鎮定,語氣冷漠
“商不敵政,自古以來的道理。”說完,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裏垂着腦袋的葉小露
“連自己兒子都照看不了的老女人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叫嚣?”
她語氣淩冽,看了一眼在床上又蜷縮在一起的女人
“那你贏了”顧塬擡起頭,對她說
然後挨得很近的兩個少年,右邊那個從左邊少年的口袋不動聲色的拿出了手機,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
左邊的少年,拿着刀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孫淼淼的面前,她看着帕子包着的美工刀終于動容
後面的女生尖叫着“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勸你最好別沖動。”
誰知道他突然轉過身,顧塬會意的讓開位置,用刀指着那個床榻上的女人,在孫淼淼的耳朵旁輕輕地說
“要是她殺的呢”很輕,卻偏偏所有人都聽到了,葉小露呼吸一滞,正要出聲
卻被顧塬搶了先,他一臉春風般溫暖的笑意,和煦溫柔“我國刑法規定完全無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也就是殺了人,是不負刑事責任的。”
又貼心的轉過頭向葉小露求證,後者點點頭“在家裏”
孫淼淼才慌了神,“你是不是有病?”
遲逾拿着刀走向她“老子就是有病怎麽着?”
後面幾個女生開始亂了陣腳,拉着孫淼淼的衣服低聲勸着“萬一他真的有病那就完了,別把自己弄受傷了。”
孫淼淼動搖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遲逾已經拿着刀抵着她的脖子了,美工刀鋒利異常
是用來削木頭的刀和水果刀有的比?稍一用力就被劃破了脖頸,獻血汩汩流出,顧塬見勢不對趕緊把遲逾拉住,他的瞳孔已經有點渙散了
“操,過頭了。”顧塬在心裏暗罵一聲
“魚兒?”“魚兒?”用手拍了拍他的臉
遲逾把頭使勁晃了晃才回過神來。
顧塬沖着那一群女生吼道“還不快滾!”
孫淼淼一行人趕緊溜了,覺得自己招惹了天大的晦氣,走的時候還不忘惡狠狠瞪了幾人一眼。
遲逾從顧塬懷裏出來的時候,陳非凡已經和葉小露把那個女人安頓好了,陳非凡鋪床換褥子
葉小露把她帶進來衛生間換了幹淨衣服,三個男生都有點兒吃驚,挺素淨的一個婦女形象躍然于眼前,眉眼間清晰可見歲月和憂愁過度的痕跡。
她現在安靜下來了,恢複了正常,還親切的對他們笑,有點羞怯
四個人圍着屋裏唯一一張桌子在安靜如雞,那個女人進了廚房收拾東西,一場鬧劇到天黑透才結束。
“她姓許”葉小露打破了一屋子的寂靜“他的兒子是我哥哥”三個人都詫異地看向她,她沉默了一下
“初中每天放學後都是他的兒子幫我補習功課的,像哥哥一樣。”
“他一個人住在這裏,挺安靜的,也适合學習。”
“他那個時候是一中的學生,成績很好,是那種正義凜然,特別願意幫助別人的人。”
“就像你們一樣。”
“所以他幫了一個被校園暴力的女生,那個女生出身不好,有流言蜚語說她的媽媽在他們村裏人盡可夫,她成了被欺淩的對象。”
“她也一直忍着,那群女生把她的飯裏添灰,她為了不餓肚子只能吃下去,她們把她頭發剪成板寸。”
遲逾看了顧塬的腦袋一眼,
葉小露看見了,接着說“差不多吧,我是聽哥哥說的,她上學就戴帽子,那群女生心情不好就把她拖到洗手間打
原本不關哥哥的事,但是被哥哥發現她被逼着在廁所裏脫衣服拍裸照,就忍不住管了”
“哥哥那個時候高二,成績好,作文已經得過好幾次省裏的獎,他想當鐵血記者,口誅筆伐,痛斥惡吏。但是沒幾天就被職高的男生找過來了,他家裏是高官,一副官二代的樣子,把那個女生帶到哥哥面前讓她下跪,那個女生哭着求哥哥別管了,哥哥被打了一頓罷手”
“那個女生後來提着水果來醫院看了哥哥,我放假去醫院看哥哥的時候她去了,瘦骨嶙峋,帶着一個破舊的黑帽子,扣子那裏都壞了”
“她走之後,哥哥就給當地紀委寫舉報信,舉報了那個男生和那個女生的行為以及家裏的父母,因為都是高官,哥哥覺得兒女這樣,父母難辭其咎,原本是能得到解決的,可是這小破地方,官官相護,第二天信就到了那兩家人手裏”
“男生女生被罵了一頓,跟女生道了歉,後來女生退了學不知道去哪裏了,然後那兩家人在背後偷偷給男生使絆子,哥哥原本能進中科院,也被退回來了”
“哥哥很失望,夢想也落空了,始終不肯跟家裏人多說一句,咬牙硬挺,後來被硬生生逼瘋了”
“那兩家人呢”陳非凡有點兒難受
葉小露諷刺的笑了笑“哥哥死的那一天還是有人不相信是因為學習壓力,更何況學校那麽多人都沒長眼睛?你堵的了一張口,堵不住悠悠衆口,被匿名舉報給了期末考來視察的教育局長”
葉小露用手捧着臉抽噎着,三個人都很難受,陳非凡錘了桌子一拳,“操”,紅了眼圈。
葉小露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官職沒了又怎麽樣,毀了人家一家人,遲來的正義早就不是正義了。”
“從那以後,我讓母親給阿姨介紹了工作,她沒瘋,只是受不得刺激,明明已經好轉了,被她們又害成這樣。”
顧塬沉默了一陣“或許我們這樣做對阿姨不太好,但是這是我們我們想到的唯一能夠解決的辦法了…”
葉小露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曉得的。”
後來他們看到許阿姨情緒穩定下來了就回了家,陳非凡陪着葉小露,遲逾覺得有點兒難受,決定跟顧塬去南湖邊上坐一會兒,聊聊天。
今天沒有坐在石凳上,兩個人翻過了鐵鏈子做的簡易欄杆,坐在零零碎碎散落在南湖湖畔的鵝卵石上。
顧塬撿了一粒鵝卵石在手裏摩挲“小露她其實也不容易。”他呼了一口氣
“我知道可能告訴你不太好,但是我們的的确确是很好的朋友,我看的出來她把你已經當做我跟陳非凡一樣的好朋友了。”
遲逾點了點頭
“她跟她媽媽生活在一起,他的父親是同性戀,一直滿到結婚,滿到小露三歲,他的同性戀人等不了了,策劃了一場綁架,只不過被她媽媽店裏的店員發現了,在被綁過去的時候就救下來了,但她媽媽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葉小露也有了陰影。”
“所以後來遇事之後,葉小露她們家幫她了”遲逾了解了,猜到了後來的結果,也知道為什麽她這麽抵觸同性戀
遲逾問他“那你也抵觸同性戀嗎”
“啊?”顧塬突然被問到還有一點茫然,低着頭擺弄了一會小石子,說
“我不介意啊,每個人都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如果是她父親那樣的人,我會很讨厭,但是不代表我對這一個群體都很厭惡。”
他仰着頭望着天,說,“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想着用法律去維護這個國家的真正正義,我不會相信有的人只能在陰溝裏望着明亮的星星。”
“你說什麽才是真正的話 yu quan?每個人都擁有說話的權利,沒錯,可是還有一句話叫“弱guo無wai交”
他把手裏的石頭砸向湖裏,泛起一陣漣漪,“所以有些人說話根本沒屁用,所以你要變得更強大”他凝視着他
鄭重的說“只有有話yu quan的人才能保護身邊的人,而我,想保護你,你懂嗎”
“我不知道這操他媽的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我知道這不是幾千年前祖先想看到的模樣”
遲逾看着他的臉,一瞬間心跳的很快,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一句“想保護你”,如果不是因為顧塬自身的正義感和鋼鐵直男的氣質
他甚至會以為他在跟他表白,顯然他下意識的這樣認為了,但潛意識裏告訴他還是不可能,要理性。
顧塬聽見他低低的說一聲“我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所以那我們一起不屈服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吧,讓我們一起變得更好,讓別人不能夠再高高在上的罵我們”
遲逾把顧塬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塊
“一只手的散發的熱量很小,但兩只手放在一起卻能溫暖兩個人。”
或許我們都不能夠自救,但永遠會有人來救你。
顧塬笑着說“她有什麽可豪橫的?”
遲逾看着顧塬也笑了,對着南湖大聲喊着“她—有—什—麽—可—豪—橫—的——!”
兩只手握在一起,沁出汗來都不肯分開
湖邊的居民房燈突然亮了一盞,裏面的大媽對外面破口大罵
“那個傻逼神經病半夜三更出來發瘋!!!”并且表示友好的向他們的方向扔了一個掃把
顧塬與遲逾相視一笑,遲逾摸了摸放在顧塬口袋裏的手機,輕聲問他
“塬哥,明天會是更好的一天嗎?”
顧塬眉目舒展開來,遲逾這次突然間發現,他竟然有一個酒窩,他仍不住伸手過去戳了戳,顧塬一把打開他的手
“當然,明天,又是嶄新而美好的一天呢。”
眉眼彎彎,像極了天空中挂着的月牙,誰說圓月好看,我偏覺得彎月也頂頂兒的好看。
明天,當然會更好
在這個世界,總有人會願意為一切連在陰溝裏仰望星空的權利都被剝奪的人發聲,這個世界,好人總比壞人多,既然阻止不了一場生命的逝去
就讓每個生命逝去時給我們教訓被領會,永遠不要重蹈覆轍。
可是呢,這個世界,校園暴力,社會暴力從來沒有停止過
人是一種健忘的生物,這些事情可能會被遺忘可能會被記住,但一定一定會重複,沒有陰謀論,這就是事實。
作者有話說:
我不知道這個會不會被封,因為真的有敏感詞嗷!!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