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講了沖突經過,說賈指導先對他進行批評,費蕭出言頂撞,雙方有肢體接觸,然後費蕭對賈指導推搡,使之摔倒。”
唐昭輝問:“肢體接觸?”
小高解釋:“一般就是合理範圍內的體罰。在體育隊,只要不做的太過火,這是常态。”
唐昭輝明白了,點點頭。
“不過,梁老師提醒說……”
她欲言又止。唐昭輝說:“說吧,沒事兒。”
“他說您如果想要費蕭,最好慎重考慮這事。他的成績不錯,但這項目前邊有高洛,并沒好到沒他不行的程度。而且您剛剛上任,如果組裏有賈指導之前開掉的運動員,賈指導那邊的工作可能會不太好開展。”
唐昭輝手按着太陽穴,咂咂嘴,“名堂不小。”
小高低下頭,手揉着衣角,“這邊就是這樣。”
唐昭輝突然問:“回京市,定的是周日的高鐵?”
小高被他跳脫的思路弄的怔了一下,“對。”
“好,”唐昭輝把手上的材料擱在桌面上,頭向後仰,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費蕭說,明天會給我們答複。”
小高點點頭。她取過桌上的材料,連同手頭剩下的都整理好。
她擡起頭,猶豫下,還是問:“唐老師,您真覺得他有那麽好?”
唐昭輝反問:“你覺得呢?”
“我……我其實站在梁老師那邊,”小高鼓起勇氣說,“除去他已經提到的,我們用費蕭還有另外兩個困難。第一,他需要恢複訓練,停下那麽久,恢複到什麽程度是未知數。第二,他不好管,連教練都敢打,還有什麽他不敢幹的?咱們這次選的苗子,并不是沒有既乖表現又好的。”
Advertisement
小高連珠炮樣說了一串,停下來。她又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新手講的太多,有些後悔。
唐昭輝想了想,說:“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但這些人裏,他動作最紮實,不浮躁,心态很好,表現也最輕松。一個被省隊開除的人,按理說運動生涯快被判死刑了,還每天保持這樣的游程,很不容易。”
他站起身,示意小高也可以離開。他們鎖了門,從昏暗的樓梯走下去,一直來到大門前的臺階上。夜晚,北城的空氣很涼爽,把白日暑氣的燥熱沖減掉了不少。
唐昭輝說:“小高,這話我只是随便一講,你沒必要記。我見過太多的游泳運動員,他們為親人游,為愛人游,為愛人游,為師長游。這些當然都很可貴,也很重要。但我希望找到的運動員,是抛去所有這些什麽都不為,也會選擇留在泳池的人。”
小高還在想他話的意思,唐昭輝已經沖她一擺手,顧自往前走去了。他們住在一間招待所,就在體育局旁邊。不過今天,唐昭輝要去見個親戚。
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抱着文件夾,望着唐昭輝的背影消失在燈火和人潮裏。
小高并不能完全理解唐昭輝的想法,她只能按照他所說的去做,慢慢去學習,嘗試着體會。
臺階的兩旁是密密的樹叢,夏蟬叫着,發出陣陣機器零件摩擦時産生的轟鳴一樣的聲音,吵的她心煩意亂。她扭頭回招待所了。
北市的夜生活很豐富,夜裏只要不算太偏僻的路上也到處是人。單論數字标準,這裏的GDP其實不高,工資也非常一般,但人人都愛享受生活,說什麽都不能虧着自己的嘴。夏天是吃燒烤和小龍蝦的季節,路邊攤位橫生,大家下了班沒事就愛來喝一杯吃兩口。費蕭本來想在屋裏把周末作業先寫一寫,被柳小龍一個電話叫出去,就也順勢加入了撸串的陣營。
他們抄近道,穿越了兩個老舊的臨海居民區,前些日子這裏翻新把白牆刷成了黃色。居民區內道路很窄,容不得車過,只有自行車叮叮當當地來回走。偶爾有幾輛剎車不好的,輪子與地面摩擦會發出與指甲劃黑板異曲同工的聲響,讓人聽着難受,像有只手在心裏抓。這裏也有不少蒼蠅館子,只本地人熟悉,大衆點評上都查不到,是他們的常駐陣地。
費蕭的父親和柳小龍的父親都是北市大學歷史系的老師。他們兩家原先都在京市,兩人也在一個中學,幾乎是同時工作調動來的北市。最近,柳飛宇剛剛評上正教授,所以柳小龍主動請客。得知這件事後,費蕭毫不猶豫地揮手招來服務員,“羊肉、五花肉、雞膝軟骨,先各來三十串。”
“哎哎,”柳小龍去按他的手,“幹嘛啊這是,吃的了嗎,之前不都十五串的嗎?我告訴你我可是吃完晚飯出來的啊。”
“其實我也吃了,”費蕭誠懇地說:“不過沒事兒,反正你請客,大不了吃一半倒一半,權當為你爸慶祝。”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不可能真這麽做,費蕭還是小聲吐槽了句“浪費糧食”。他突然想到什麽,“哦,敢情你是因為進省隊後不能吃這些,所以今天可勁兒宰我呢。”
“誰說我要去省隊?我都拒絕他了。”
柳小龍說:“我覺得你會去。”
費蕭喝了口免費的大碗茶,看看他,“你怎麽和我媽想的一樣。你呢,你去嗎?”
“你去我就去。到時候也算有個伴。我媽說了,我這成績放在整個省裏也就是中上,不拔尖,要是能當個體特,去好大學能容易點。”
費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你還在想那個賈指導的事?沒事兒,唐指導肯要你就意味着當初那事能翻篇兒了。咱們去了就當賈指導這人不存在,他不敢對你怎麽樣的。”
費蕭掀了掀薄唇,沒說話。
費蕭擡起頭。他們吃燒烤的是海邊一個露天的地方,能清楚地看見天空和海洋。
他忽然說:“這兒還有幾顆星星。如果在京市,那就一顆都沒了。”
柳小龍也擡起頭。靜谧的深藍色夜幕,被人造光照的泛起幾分詭秘的紫來。兩三顆星星散落着,也辨認不出究竟是叫什麽名字。
他想起自己的小時候,京市那些滿天都是星光、還能找得到北鬥七星的夜晚。
烤串上了。兩人也不謙讓,各自拿了一串開吃。這家的羊肉串真是絕了,外焦裏嫩,肥瘦相間,入口就化了。如果辦個節目叫“舌尖上的北市”,燒烤那期裏這家“老楊烤串”一定要占據頭名。
柳小龍連着吃了幾根才停下來,抽紙巾擦嘴,他問:“你想好了嗎?”
“什麽?”
“……唐指導說的事。”
柳小龍知道,費蕭其實分明清楚自己在問什麽。
費蕭淡淡地說:“我再想想。”
柳小龍從牙縫裏迸出“嘁”的一聲,勾了勾嘴角,露出個奇怪的笑容。
他想他知道費蕭的答案。
體能測試
周一,費蕭和柳小龍去省體育隊報道,又去京市體育學校轉了學籍,才往京市的體育中心走。畢竟在京市生活過十幾年,他們至少在找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體育中心是省田徑隊、游泳隊等職業隊伍訓練的地方,除了舉辦比賽時外從不對外開放。費蕭對那裏熟悉,沒什麽感覺,柳小龍卻因為覺着新鮮非常興奮,一直跟費蕭問東問西。
京市不靠海,天氣比北市熱的更厲害,他們買了兩根四個圈,公交上沒座,他們就站着吮。北市只有幾趟車有空調,但京市公交的空調覆蓋率明顯要高出許多。涼風一吹,他們身上很快就幹爽起來。
費蕭聽到一聲試探的低呼:“鹹魚?”然後是幾聲咳嗽。
這沙啞的聲音很熟悉。
兩人一回頭,柳小龍看見那邊老人專座上,一位奶奶正笑盈盈地看着費蕭,“剛剛喊你名字你沒反應,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沒想到一叫綽號,你反應倒是快。”
費蕭忙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冰棍,将木杆往垃圾桶裏一扔。他轉過身去,口齒含混不清地說:“遲婆好。又去買花啦?”
柳小龍也聽見了那聲“鹹魚”,卻不知道是在叫費蕭。他看見聲音來自一個頭發已經完全變成銀白色的老人,膝蓋上放了個裝菜的大塑料袋,手上還提着一個花盆,辨認不出裏面具體是什麽,但應該是某種多肉植物,葉子肥嘟嘟的。
雖說年紀估計得有七十歲上下,但她穿着一絲不茍的湖藍色絲綢衣裙,上面沒有褶皺,整個人很有風度。比起許多早早穿上花花綠綠俗氣衣裳的同齡人,奶奶有種不一樣的格調。奶奶也對他笑了下,柳小龍以笑容回應,這就算是打過照面。
他咬了口冰棍,再一看,只見兩人已經聊開了。
“遲婆您還在泳隊工作?”
“對。哎,我聽說你已經不在京市了?你是不是又回隊裏了?”
“嗯,”費蕭指了指身邊人,“這是我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