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代溝系列短篇十四《姜還是老的辣》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說來庸俗慚愧的很,我的人生走到現在也已經過了一半,細細想來沒什麽大成就,大多數光陰都荒廢在賺錢二字上,不論是出于自願還是被迫,總之離不開。
也許是我這個人天生命不好點又背,那麽努力的賺錢,錢還是不夠用,我二十歲的時候愁錢是怕交不起水電費,三十歲的時候愁錢是怕不夠給大家分一杯羹,而現在我愁錢是怕買不起房子。
在我事業最頂峰兜裏最有錢的時候也曾有全款買房的魄力,只是我不想買,有房子不代表有了家,沒人的房子只能算個休息所,我不需要家也不需要休息所,大多數時間裏我睡在陰森恐怖的墓道裏,旁邊不是幹屍就是粽子,在哪兒都是休息,幹脆就不買房子了,省的回去一看屋裏那麽蕭條讓人心寒。
這些年過的太苦太累,總有人對我說你應該成個家,回到家裏有人準備好了熱菜熱飯在等,就可以暫時洗去一身疲倦,至少在家裏做一個普通的男人,這樣你的心理壓力會小一點,不至于活的那麽累。
不論我見識過多少爾虞我詐陰謀詭計,我承認我的內心還是期望着萬家燈火裏屬于我的那一盞明燈,偶爾也會心動,可我知道我不能這麽做。
我想成家,不是因為我對未來充滿希望,恰恰是因為我的絕望,在絕望中成的家還算是家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下一秒,就別耽誤別人的最美年華了。
在歲月中一路蹉跎着走了十一個年頭,我想成家的心思也漸漸淡了,我以為我會這麽一輩子下去,一條狗一個老頭西湖邊上走一走,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還能重拾當年的那份對家的憧憬。
新年新氣象,不管怎麽樣我想給悶油瓶一個能安穩渡日的家,不能天天過的跟苦行僧一樣,他活了這些年連家字怎麽寫都不知道,怎麽着也得給他搞個好房子住一住。
房地産這一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現在這房價簡直逆了天的高,早就說過了我家是無産階級,家底殷實對我來說是光是電是神話,再加上我去接悶油瓶的時候搞了那麽大的陣勢,那哪裏是拉風,那根本是燒錢,我那時候想的也簡單,根本沒考慮日後該怎麽辦。
逼到絕路自然要破釜沉舟,等勝利了以後還得接着過日子,船還得補鍋還得修,一擲千金是挺爽,回家一算賬心疼的不能呼吸。
我拿着厚厚一疊傳單,對着上面的數字長籲短嘆,瞄着悶油瓶擦窗戶的背影,心想當年他來我這的時候,我就應該哄他先把房子買好,擱到現在得省多少錢啊。
“老板,這個怎麽賣啊?”幾個一看就是旅游散客的小姑娘在店裏晃悠了幾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指着櫃子上的一個清朝花瓶,問悶油瓶道。
我就納了悶了,我一大活人大刀闊馬的坐在店中間,她們憑什麽認為擦玻璃的那個會是老板?這樣的人來了幾波以後,我幹脆直接挂上暫不營業的牌子,大魚小蝦統統不接待了。
王盟對我的消極怠工很是痛心疾首,我一邊愁着錢不夠一邊把送上門的生意趕出去,也是不能理解我這種蛇精病,當然這種唾棄他也只敢想想,表面上他還是得服服帖帖的幫我出謀劃策。
“老板,我覺得這個就不錯,你和張老板兩個人住足夠了。”王盟把一張傳單遞給我,上面介紹的房子多是小戶型,地點偏到了喜馬拉雅山,開車過去能橫跨整個杭州。
我把傳單扔在他的臉上:“這種房子配得上我嗎?再找!”
雖然我錢少但是我事多呀,難得買個房子,肯定是沖住一輩子去的,沒有點要求怎麽行呢。
我對房子提了幾點要求,能達到這幾點的房子也就勉勉強強能住了,第一呢要在西湖邊上,風景好;第二房子必須是獨棟別墅,我不喜歡別人住在我旁邊,安靜和獨立是最基本的;第三要有一個大院子,這樣小滿哥想跑兩步的時候還能跑兩步,而且采光一定要好,我們一家都很喜歡曬太陽,日照必須從天亮一直照到天黑才行。
想也知道,能配得上我這種要求的房子價格不要太好看,我又龜毛不肯分期只想全款,想要一次拿出這麽大一筆現金實在困難,畢竟資産歸資産,流動資金總是不多的。
悶油瓶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完全不能體會我的焦頭爛額,每天就給他的小白花澆澆水,帶着小滿哥曬曬太陽,偶爾奉我的命令出門買買菜,遺世獨立的很。
我知道對他來說錢根本不是事,地下的那點玩意就是他的存款,缺錢了下去摸幾樣,別說一個獨棟別墅,他買一個小區也綽綽有餘。
有一必有二有二就有三,既然已經決定讓悶油瓶退出江湖,我就不能一缺錢就把他推出去賺錢,他又不是我的生財工具,同理,我也不能再下鬥掙錢,這種事不能開先例,免得惹禍上身。
我在這一圈玩了這麽多年總還有幾分薄面,天真的以為不下鬥我不也能幹倒買倒賣嗎,不料我玩小的不要緊,我盤口裏的人慌了手腳,還以為我是嫌他們手腳不利索,我怎麽解釋都沒用。
沒錢賺也就算了,還要養着小滿哥和小哥這兩個費錢的祖宗,看來想做一個扛得起家庭責任的男人也沒那麽容易。
“吳邪。”悶油瓶喊了我一聲,把炒好的小青菜裝盤遞給我,讓我端出去。
自從我發現悶油瓶刀功很不錯以後,做飯的工作就分給了他一半,他負責買菜切菜炒菜,我就負責洗菜和蒸個米飯,他的力氣夠大,颠勺的時候一棵菜也不會叫它跑出去,炒出來的菜火候棒棒噠。
我端着盤子心想實在不行悶油瓶可以去當廚師,聽說現在廚師工資還都挺高的,不錯不錯,可以考慮一下。
走出廚房前我瞄到牆角有兩個泡菜罐,做的挺糙的,印着畫工拙劣的仿青花圖案,昨天我還沒看見這玩意,應該是小哥出去買菜的時候弄回來的,有點好奇的問:“小哥,你弄的泡菜?”
悶油瓶點了點頭,我想起他老家是東北的,也許做泡菜是他的習慣,就是這年都過去了他才想起來做泡菜,是不是有點晚了,就算要弄泡菜也該搞個好點的壇子,家裏又沒有窮到這個份上。
這麽想歸這麽想,悶油瓶有一個接地氣的興趣是好事,我不能打擊他,就說:“那正好,我老爹蠻喜歡吃這個的,做好了可以給他也送一點。”
悶油瓶道:“只是罐子,沒有泡菜。”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你要是想吃我明天可以弄。”
我連忙搖頭,那玩意外頭買幾塊錢就夠吃一年,何必自己費勁做,不過他不做泡菜幹嘛要買泡菜壇子呢?為了懷舊?也不是沒可能。
悶油瓶出門買菜的時候偶爾也會帶點別的,比如他最近癡迷一種老牌子的糖果,鮮豔的老包裝一看就知道是上世紀的設計,也許這種糖果勾起了他難得的童年回憶,所以每次路過那個賣老零食的小地攤,他總愛買一大堆回來,他也不吃,就放在罐子裏擺在窗臺上,時間長了滿窗臺都是他擺的糖果罐。
我對悶油瓶在意的事情都很在意,曾經問過他那個盒子裏到底放了什麽,悶油瓶說他小時候對年唯一的記憶就是有人給過他一顆顏色很鮮豔的糖果,不舍得吃就一直留着,有一次他被家族人帶下一個鬥用來放血,自覺回不來了,就把糖果吃掉了,糖果皮放在樟木小盒子裏藏在鬥裏面,坎肩一提他就想起來了,所以去拿了回來。
想想張家的倒鬥方式再想想我們這一派,不禁有些自愧不如,他們家倒過的鬥三進三出都還能保持原樣,反觀我和胖子,下一個毀一個,留點啥進去這輩子也取不出了。
我對悶油瓶的小興趣持放任态度,畢竟他這種人實在太難的能喜歡點什麽了,反正不貴愛買啥買啥呗,我抱着這樣的想法也就沒多問他為什麽要買泡菜罐,一頭紮在買房子的事情上。
我要買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胖子知道這事以後特別打電話給我,蹿騰我搬到北京住,這樣我們打麻将的時候就能湊一桌了,我對吸霧霾沒興趣,再說杭州我都買不起,就不去北京自取其辱了。
買不到心儀的房子我很煩躁,一天催王盟二十多遍讓他給我找房子,王盟被我逼的沒辦法,還真給我找了這麽一棟,勉強符合我的三個條件。
賣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聽說這房子本來是她的嫁妝,沒想到結婚前新郎出軌,她看着房子就傷心,想出國不再回來,房子挂了牌子出售,急着出手價格也就不講究了。
房子沒有住過,說是二手也不算,我倒是不介意這個,唯一讓我有點不滿意的是房子已經精裝修過了,而且是那姑娘自己裝的,小女生的品味能有什麽靠譜的,萬一我不滿意拆了重裝可是很費勁的。
王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着這麽一棟,實在不願意再去找,一聽我不想去立刻就急了:“老板你別這樣想啊,說不定你一看就特別喜歡呢?這個價格真的不好找,我跟她說好了,你要是能付全款她還願意更低一點,好不好的看一眼啊,也不耽誤您做生意是吧?”
裝修好了也有裝修好了的好處,買了就能住也不用費心裝修,更重要的是可以殺價,我就讓王盟幫我約個禮拜天。她着急買我不能讓她覺得我着急買,吊她幾天讓她多着急我才能多殺價,我不怕有人跟我搶,我是願意付全款的,有錢任性。
比起看房子我更着急看悶油瓶這幾天到底在搞什麽,家裏的泡菜壇越來越多,這孩子真是不管不行,今天我眼睜睜看着他帶回來二十個壇子堆在角落,我這是古董鋪不是雜貨鋪,他帶回來的那些壇子質量糙的我都沒眼看,要是給客人看到了還了得,以為我這鋪子就倒騰這些破玩意呢。
我試探着問悶油瓶:“小哥,你搞這些壇子來是想幹嘛啊?腌鹹菜啊?”
悶油瓶搖頭,我又問:“那你是喜歡這種壇子?”
悶油瓶還是搖頭,我有點沉不住氣了,也不喜歡也不腌鹹菜,那拿來幹什麽?總不至于是拿來賣的吧,這樣的破壇子連三十塊錢都賣不掉,我古董鋪要是賣這個那招牌可就真給砸了。
問不出來就只能查,我讓王盟去查查悶油瓶最近在幹什麽,查回來的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差點從凳子上滾下來,王盟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可能是怕我不信,語無倫次的說:“老板你別這麽看我,我也怕不準特別親自去看的,張老板真的就坐在裏面,他我還能認錯嗎?我、我還拍了照片呢,就跟後面夾着呢!”
我就是看了照片才驚訝的從凳子上滾下來,這事說出來未免太驚悚,悶油瓶什麽人物啊,大風大浪什麽沒經歷過,這麽多年了把多少陰謀詭計斬于馬下,會被這種小騙局騙到我實在不敢相信。
根據王盟的調查,在我們隔壁的那條街上開了一個專賣泡菜壇子的店,外表上是賣壇子,其實就是個傳銷組織,拉人進去聽課發展下線,悶油瓶拿回的那種壇子一個售價要298,一次性買二十個才算你入會,會員每個月要賣出一百個才算任務達标。
王盟跟了悶油瓶一天,發現悶油瓶是他們新發展的下線之一,每天下午三點還會跟着他們一起去聽所謂的成功課程,而且他還會做筆記。
我萬萬沒想到這種傳銷手段能騙得到悶油瓶,傳銷一騙愚昧無知二騙貪心不足三騙腦子糊塗,悶油瓶除非是老年癡呆了,不然以他的頭腦絕不可能會被騙。
我猜這個公司并不是表面上的單純,它背後極有可能隐藏着某些人,這些王盟是查不出來的,我又派人去把這公司裏外裏查了一遍,他們老板不姓汪也不姓張,真的就只是一個純粹騙人的傳銷組織而已。
悶油瓶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傳銷者,他也不發展下線,就默默的朝家裏買壇子,我總不好直接當着他的面說小哥你被騙了那是個騙子公司,那太傷他自尊了,就委婉的提了幾句也不知道他聽懂沒,還是朝家裏不停的買壇子,我的小鋪子本來就小,這麽些壇子一擱半邊鋪面都沒了。
我真不是心疼那點錢,就是這一個破壇子賣298也就算了,裏面還是空的連泡菜都沒有,送吧太低檔,賣吧我丢不起那個人,丢掉吧是錢買的,留着吧我自己不高興,我守着真金白銀買回來的一大堆泡菜壇子心塞成狗。
為了最大化的利用這些壇子,我幹脆讓王盟找了幾個老大娘,真的用它們腌鹹菜,正好過年沒給手下的兄弟們發福利,一人兩壇就算元宵節福利了,王盟跟我這麽多年,我就讓他自己多拿點,十壇八壇的不要客氣,不拿不行,強制福利。
悶油瓶做事總有他自己的道理,查清楚這公司背後沒問題我也就放心了,随他怎麽折騰去,反正我不信他真被洗腦了。要是真能把悶油瓶給洗腦,那這公司還賣什麽泡菜壇子啊,簡直是軍事機密一樣的洗腦技術,分分鐘占領全國領先世界。
王盟帶着一身酸菜味無精打采的開着車帶我去看房子,車裏全是鹹菜味,那味道大的我半廢的鼻子都聞到了,嫌棄的打開窗戶散味還不忘數落王盟:“王盟你這車裏都是什麽味啊,有空趕緊去刷刷車,不然人家一聞我夥計身上全是酸菜味,還怎麽做生意啊?”
王盟對我如此厚顏無恥的行為早就習慣了,只當自己沒聽見,別墅所在的小區離我店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勝在清淨沒什麽游客,我也就不計較這點小瑕疵了。
賣房子的姑娘長的白白淨淨,雖然在笑眼角卻紅紅的,神情中帶着幾分憂郁,她帶着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給我介紹那些家具的牌子和用處。
別墅的格局不算太好,但裝修的十分精致人性化,每一處細節都考慮到了,姑娘的前男友聽說有将近一米九,為了讓他住的舒适,家裏的東西都修的挺大挺高,一米六不到的小姑娘帶我看衛生間的時候,我發現如果她站在這個洗臉臺前洗臉是需要擡胳膊的。
姑娘穿着打扮都看得出是十分向往夢幻的類型,房子的裝修風格卻一點都不女氣,很多設計顏色深得我心,家具的選材也都是用最舒服的,看得出她在設計這個房子的時候,對能夠住進來的人充滿了多少期待。
她逐一介紹着她的用心,她的愛情,卻不是為了當初要住進來的那個男人,她把她對未來的期待挂牌出售,任由購買者評頭論足,介紹到一半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捂着嘴跟我道歉:“對不起吳先生,我失态了,請你等一下,等我平靜一下再帶你繼續參觀……”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道:“就到這裏吧,我很喜歡這個房子,我買了,你不用介紹了。”
我沒有跟她殺價,這麽用心的房子值得她開出的那個價格,臨走前姑娘問我:“吳先生,我能冒昧的請問你,這個房子你買下來是準備幹什麽的嗎?”
我告訴她我要跟我很愛很愛的一個人一起住,她笑了笑,說祝我們能夠幸福。
買房子需要簽大量的合同,姑娘一個月以後就要出國,這意味着我要在這一個月內籌齊買房子的錢,我手頭上的筷子頭最近都沒什麽好貨色,龍脊背之流更是很久沒見了,一個頭兩個大。
更讓我頭疼的是悶油瓶買壇子的速度遠遠高于我腌鹹菜送人的速度,樓下都已經堆不下了,我掐指一算他至少花了十幾萬在這些破壇子上,眼見他越買越多,要是任由事态這麽發展下去,他能把我們新家的洗手間賠出去。
我決定跟悶油瓶進行一次深刻的談話,至少別再買泡菜壇了,家裏真的沒地方擱了,沒想到還沒輪到我跟他談,那個傳銷組織就被警察連鍋端了,端的那天鬧的挺大,光警車就停了半條街,來回拉了兩趟才把人拉完。
好在端的那天悶油瓶沒去,因為搞傳銷把啞巴張弄進去了這種消息要是傳到道上,我吳小佛爺的名聲會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敢想。
上家被抓悶油瓶絲毫沒被影響,帶着小滿哥優哉游哉的坐在一屋子泡菜壇子裏,對着燈光仔細端詳一個泥壇子,好像那是什麽稀世珍寶。
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悶油瓶是這麽一個敗家玩意呢,我越算賬越覺得心疼,白白給傳銷組織貢獻了小二十萬,有這二十萬幹什麽不好。
悶油瓶把那個泡菜壇子翻過來覆過去,看的如癡如醉,我愁着買房子的錢,看他那個死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就道:“有什麽好看的,你看來看去也看不出花來,小哥不是我說你,你也是老同志了,怎麽能……”
“吳邪。”悶油瓶打斷我即将開始的滔滔不絕,敲了敲手裏的那個泡菜壇,對我道:“你看看這個,覺得它的形狀像什麽。”
我一直覺得那就是個泥罐子,沒仔細看過,悶油瓶一提我才發現它的形狀不太像泡菜壇,仔細端詳之後不由驚叫:“卧槽!?”
我連夜找人把壇子外面的那層泥洗掉了,洗掉之後發現這是一個品相非常完整非常精美的元代官窯青花瓷,這樣的東西一發現可都是上交國家的,普通人根本不敢出手,外國拍賣行上元青花屢創新高,要是把它拿到新月飯店去拍賣,得出的數字我做夢都能笑醒。
姜果然是老的辣,悶油瓶獨具慧眼,買菜的時候路過了一次那個傳銷組織的店,一眼就看出擺在櫃子最上面展示的東西有蹊跷,他假裝被傳銷洗腦闊氣的買了很多泡菜壇,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元青花。
悶油瓶告訴我在文革時期為了保護這些東西,普通人選擇在上面刷紅油漆用作保護,張家怕不保險,琢磨出了一個新辦法,可以在瓷器外面再燒一層泥胎,讓它們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泥罐子泥壇子,這是他們張家獨到的一門手藝。
二十萬就搞來了這個元青花,這個漏撿的實在漂亮極了,我恨不得抱着他的腦袋狠狠親他一口,連那些破壇子看着都順眼極了,我就說我家悶油瓶不可能被傳銷組織洗腦不是,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跟姑娘簽合同前怕悶油瓶不喜歡,我帶悶油瓶又去看了一次房子,他只對院子裏種的一棵樹提出了點意見,要我在旁邊再種一顆,說院子裏只種一棵樹不吉利。
房子已經散了好幾個月的氣,異味基本跑光了,我把屋子裏幾樣不合用的家具換了,分分鐘帶着悶油瓶搬進了新家,卧室裏那大床曬的又松又軟,我連衣服都懶得換就上去滾了幾下。
悶油瓶沒我那麽幼稚,站在窗臺邊上把他的糖果罐整整齊齊的擺上去,陽光經過那些糖果紙的折射星星灑灑的散在白牆上,有點晃眼,我得意洋洋的問悶油瓶道:“怎麽樣,咱們新家不錯吧?我是不是特別有眼光?”
悶油瓶沒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道:“吳邪,我明天要出一趟門。”
我現在已經不怕他出門了,只要他跟我交代清楚去哪兒就行,他一個成年人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老關着他,詢問了他一些細節,立刻掏出手機來給他定火車票。
“小哥,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翻着12306,随口問道。
悶油瓶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吳邪,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