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賈元春的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賈赦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按在大腿上,極有規律的敲擊着,明顯已經陷入沉思。
賈元春不敢開口打擾他, 只安靜的坐在那裏等着賈赦開口。
良久,賈赦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起頭來看着賈元春,問道:“若是讓你和忠肅親王和離, 你可願意。”
這個問題問的猝不及防,賈元春也被這個問題吓了好大一跳。出于對賈赦的信任, 賈元春沒有立即拂袖而去,反而仔細想着賈赦問出這話的用意。
曾記得, 她的這位大伯, 曾經不止一次和她們這些賈家的姐妹們說起過,女子的一生不該被囿于後院, 她們都是精才絕豔的奇女子, 若是能徹底掙脫禮教對女子的束縛, 走出後院,走向廣闊的天地, 或許成就并不會比男子差。
起先, 賈元春是不信的, 幾千年的歷史中, 歷朝歷代,确實有那驚豔歷史的奇女子, 更多的, 卻是如普通女子那般,一生被困在後院,想要改變, 哪有那麽容易?
但是那幾個在賈赦身邊長大的姑娘們卻信了!
如今的她們,膽子大些的,已經在賈赦的幫助下,做起她們喜歡的事情來了。
想到這裏賈元春心動了,她語氣極為堅定的說道:“我願意。”
賈赦點頭,對賈元春很是滿意。
“很好,那麽你先回去,明天我自會去王府同忠肅親王商議此事。”
賈元春唇角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來,起身和賈赦福身告辭了。
賈元春走後徒钰便進來了,看着賈元春離開的方向,問道:“你準備讓賈元春和離回家後,去做什麽?”
賈赦道:“學堂那裏還缺個教他們琴技的老師呢。我看元春這孩子就很不錯,還有她的丫鬟抱琴也可以擔此重任。”頓了一下,他又說道,“而且,我這裏還有一本《長歌莫問》,元春的年紀,雖然過了修煉的最佳時候,她的琴技卻是從小就練得極好的,現在開始修煉也并不晚,你說是不是?”
徒钰道:“不錯。”
“和離”兩字說出口很容易,想要做到,确實需要費一番功夫,大啓,畢竟不是開放包容的盛世大唐,對女子的束縛實在是太重了。
賈赦提出讓自家侄女和忠肅親王和離的消息一出,想來,如果這個時代有微博熱搜的話,絕對能夠在熱搜榜第一挂上好幾天!
徒钰怕他獨自一個人去忠肅王府,去和徒玠提賈元春想要和離的事,會被人從王府裏趕出來。第二天硬是壓着賈赦,一定等他忙完了公務,這才相攜來到忠肅王府。
“和離?!”徒玠提高音量,滿臉驚詫,萬沒想到,有一天他這個忠肅親王會聽到“和離”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
《大啓律》上是沒有和離這一說的,雖然有些疼愛女兒的人家,在女兒和丈夫過不下去的時候,會主動讓他們“和離”回家。但是和離後的女子的日子并不好過。這裏,畢竟是禮教嚴格的大啓。
只有盛世包容的大唐,和離後的女子不會被旁人說三道四的,而大啓,由女方提出和離,還真是第一次聽說,結果卻是發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徒玠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一個親王,卻被側妃主動提出和離,這滋味,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賈赦點頭,一臉純良:“對的,元春要和離。”
“恩侯啊,這不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的,夫妻之間沒了羁絆,又不想繼續留在後院,勾心鬥角,不和離,難道還要留着過年嗎?《大啓律》裏又沒有說女子不能提出和離。”
徒玠:……《大啓律》上也沒說就可以和離了呀。
賈赦瞧他這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樣,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他哪裏會給徒玠開口拒絕的機會?
他語重心長地對尚未反應過來的徒玠說道:“為了你的後院安寧,你呀,就應了吧。”
徒玠捏着鼻梁,頭疼不已:“此事容我考慮考慮。”
賈赦聳聳肩,他也沒想第一時間就能和忠肅親王就和離這個問題,達成和解。聽他這麽說,不再多言,招呼下徒钰,腳步輕快的走了。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到即将有一個人才要入手的興奮感裏,
瞧他的興奮勁兒,徒钰不解:“你就這麽篤定他就能同意和離?”
別告訴他,和離之事古以有之,徒玠會同意并不奇怪。自大啓取代前朝後,還真沒有聽說過有哪一對夫妻光明正大和離的。聽過休妻的,和離是真的沒聽說過。賈元春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大啓女子了。
賈赦得意極了:“這不是有你嗎?如果好好說話他不配合,打上一頓就能解決了。”
徒钰:……
這麽簡單粗暴的主意,也只有他家師弟能想得出來了,不由搖頭失笑,算了,自己寵出來的人,跪着也得繼續寵下去啊!
徒玠最終還是同意了,因為他的識時務,這件事沒并沒有鬧得天下皆知,只不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其中,賈政被這個消息氣得幾欲昏厥:“這個賈恩侯當真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可是再生氣,他也不敢直接找上賈赦,只在家中等着賈元春回來後,就把人拿下來送到家廟去,同王氏在家廟裏,母女團聚,從此青燈古佛相伴,遠離紅塵。
實在是太丢人現眼了。
可是賈政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等到天色擦黑時,依舊沒能等來賈元春,賈政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原來賈元春離了忠肅王府後,并沒有回到賈家二房,而是直接住進了大觀園學堂的教師宿舍裏。
氣悶之下,賈政顧不得天色已晚,急匆匆來到榮慶堂,見了賈母,直接把賈赦撺掇賈元春和離的事情,噼裏啪啦的說了出來。
賈母被氣得直捂心口,鴛鴦唬了一跳,連忙上前給賈母揉心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賈政還在眼巴巴的看着賈母,盼着賈母能為他出一口氣。誰知道方才還被氣得變了臉色的賈母,在平複下激動的心情後,就再沒了動靜了。
別說是讓人去叫賈赦和賈元春過來挨訓了,甚至連一點要安慰賈政的意思也沒有,賈政就有點傻了。
“老太太,這……”
賈母很是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你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我是能說得動老大,還是能支使得動元丫頭?你以為還是早些年的時候嗎?你也莫要鑽了牛角尖了,既然是過不下去了,自然是要和離的,咱們家的姑娘要有才有才,要貌有貌,還能困死在後院裏嗎?”
她自己就是在後院困了幾十年的,能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後院是個什麽東西嗎?
一個小小的國公府的後院尚且這般,更別說一個王府了,其間的龌龊之事,只會比榮國福府的更多,更難處理。
賈元春畢竟是她從小教養到大的孫女,自然是不願意見她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賈赦願意出面幫賈元春離了那個泥坑,在賈母看來,并不是壞事。
賈政卻是看不透。
啧,同樣是她生出來的孩子,為什麽差距就那麽大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想想,她老人家早就被收回的管家權,之前還被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壓得死死的,好容易那姨娘跟着女兒享福去了,管家權卻又被賈赦那個逆子牢牢把控着。
賈政這個沒眼色的,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已經沒有精力和年輕人争權奪利了,她可不想胡亂對賈赦的決定做出質疑,否則,要是被賈赦抓到機會,她以後這種安享晚年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複返了。
想明白了,賈母難得頭腦清楚,直接就拒絕了賈政的要求。
至于和離後,賈元春的名聲對誰有大影響?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打發掉賈政,賈母輕嘆,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消息傳到了興寧帝的耳朵裏。
這天徒钰和賈赦進宮,興寧帝便提起了這一茬。
“這幾□□中平靜,欣欣向榮,朕這心哪,卻沒有一刻安穩,總覺得你賈恩侯正憋着什麽壞呢?”
說到這裏,他虛點了賈赦好幾下,沒好氣道:“果然在這裏等着呢,和離?也只有你這個家夥想得出來了。”
賈赦不服:“這怎麽就是壞的呢?兩個人如果過不下去了,不和離留着幹嘛?成一對怨偶嗎?”
興寧帝走到他二人身邊坐下,說道:“依朕看,老四對你那侄女挺上心的,哪裏就到了你口中的怨偶的程度了?”
“陛下可相信當日有人對賈側妃心懷不軌,暗下殺手時,忠肅王爺當真不知情?”
即使當時不知道,過後也會有人告訴他事情的始末。
他不相信興寧帝不明白這一點,一如興寧帝雖然将後宮之事全權交給當今皇後,但他該知道的事情,一件也不會落下,以忠肅親王的能力,賈赦一點都不相信他對王府的後院之事,一無所知。
而他既然知道有人要害賈元春,卻不出手阻止,還讓人得逞了,賈赦就不會讓賈元春繼續留下忠肅王府。
得虧賈元春是賈家人,有他和徒钰在,才沒有死成,不然早成一堆白骨了。
怨不得賈元春對忠肅親王生出怨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