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日,賈赦才從書肆的工地回來。
一進府門,他的貼身小厮林之孝立即湊到他的身邊,小聲的把今天府裏發生的事情禀報與他。
“今兒一早,王縣伯親自來咱們府上拜見國公爺。兩位老爺一直在外書房裏商議事情。後來還讓小的去東府請了東府大老爺過府一同商議呢。”
賈赦奇道:“是出了什麽事兒?竟然讓兩位老爺這般鄭重其是?”
林之孝道:“不止呢!後來忠瑞王爺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在東府大老爺過府後不久,也趕了來,如今也同幾位老爺一起關在書房裏呢。”
聞言,賈赦停住腳步,不解的問道:“哦?究竟是出了何事?”
賈王兩家有親,王縣伯過府來和兩位國公爺議事不奇怪,他家師兄怎麽也來湊熱鬧了?
林之孝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湊到賈赦的耳邊低聲道:“小的聽暗三說,似乎王縣伯此次前來,是想探探國公爺的口風,想同國公府結兒女親家呢。”
賈赦挑眉,這就能說得通他家師兄為什麽會插手進來了。他現在雖然并不能真正懂得徒钰對他的心意,卻能感受到徒钰對他的上心,以及對他成親一事的反對。
對此,賈赦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用他家師父的話來說,他們都是修行之人,最好和凡人保持距離的好。
畢竟往後随着他們修為的提升,壽數也會随之增長,待他們築基後,相貌更是再不會發生變化,他們和凡人,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與之牽扯過深,對他們的修行無益。
賈赦腦子轉了轉,随手布下一個隔音陣,問林之孝:“王家是想讓我娶他們家的姑娘?”
林之孝點頭:“正是呢。不過聽說,國公爺當時就給拒了。”
賈赦點頭,可不就得拒了麽?最近這幾年,他爹和大伯似乎是看透了這幾家老親,如今已經是與他們越行越遠了。
更何況,他賈赦是榮公世子,将來是要繼承榮國公府的,即使是降等襲爵,以他給景興帝賺了那麽多錢的份上,怎麽得也能撈個侯爵當當的。
王家卻是與他門不當戶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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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早就聽說王家教女,講究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簡直是不可理喻。他家太太就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和他爹多年相處下來,也是無甚話可講。
不識字,不知時事,不懂朝中發生的事情內中深藏的深意,幫不上賈代善多少忙,又經常自以為是,做出一些自以為是的事情來,賈代善深受其苦,肯定不會同意他娶王家女的。
而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想那般,賈代善拒絕了。
王縣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心裏清楚的知道,幾家老親對他們王家教女的方式很有些微辭。王縣伯一直想不明白,“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是聖人之言嗎?他們王家以此為訓,有哪裏不對?
想不明白,王縣伯索性也不想了,随後又提了個意見。
“那如果把人選換成貴府的二公子呢?”
賈代善和賈代化相互看了看,依舊搖頭。
王縣伯見他二人如此堅決,心知事不可為,尤其是這些拒絕的人裏面,居然還有忠瑞王爺,這讓王縣伯很不明白,賈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忠瑞王出手了?不再堅持,和衆人又寒喧一番,這才帶上長随告辭出了榮國府外書房。
賈代善嘆道:“王家這幾年是越發的不着調了,動了那樣的心思,還想來攀扯賈家,真不知王家人是怎麽想的?”
賈代善發出這樣的感嘆,本也不指望有人回答,面對衆人的沉默,他也不覺得得失落。
此間事了,賈代化站起身,決定回東府去了,今天難得休沐,他老人家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外頭。
徒钰卻突然問道:“王大人今日是獨自前來的嗎?”
賈代善:……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賈代化猛然回頭,看向賈代善,眼含詢問。
許久後,賈代善才搖頭:“不,王大人是同他的夫人一起來的,那位現在正在榮禧堂。”
衆人:……
等到賈代善趕到榮禧堂時,已經晚了,史氏和王陳氏已經口頭應下了賈政和王家大姑娘的親事了。直氣得賈代善差點沒吐血。
賈代善虎目圓睜,他這一生氣,那身從戰場上拼殺下來的兇煞之氣直撲史氏而去,吓得史氏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自從嫁進賈家,史氏還從來沒見過賈代善被氣成這般模樣呢,可見得是動了真火了。
史氏有些害怕,生怕賈代善一氣之下廢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賈代善自認是個粗人,卻從來不打女人,若不是之前那事兒,對史氏這個嫡妻還是頗為敬重的,史氏那般,也只是讓他捏碎了一張太師椅的扶手罷了。
史氏卻是越發的害怕了,色厲內荏道:“那王家與我們家是老親,家世好,和政兒門當戶對,嫣兒那孩子又是個知禮的,讓他二人結為夫妻,有什麽不對?政兒和老大一樣是你的嫡子,老大占着嫡長的位子,将來這府裏的東西都是他的,政兒卻是什麽都沒有,我這個當娘的,可不得多為他想一想麽?給他找個能扶持的岳家,又有哪裏不對?”
賈代善早已經被史氏的這番言論氣得直捂胸口。果然如玄先生所言那般,一府的當家主母,若是大字不識一個,又不知時事,于一個家族而言,是禍非福。
然而,他有心休了史氏,卻礙于嫡出的兩子一女都是史氏所出,賈史兩家的關系又非同其他幾家,竟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只能自己在這裏生悶氣。
賈代善神色變化不斷,史氏還想說點什麽,賈代善卻突然一回身,就這麽走了。
史氏愣住了,她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驚慌之感,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失去似的,想開口阻止賈代善離開,卻哪裏還能看到賈代善?
心裏的那口氣一松,史氏一下子腿軟了,無力的靠坐在椅子上。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屋外的鴛鴦聽到動靜,眼睜睜看見賈代善怒氣沖沖的走了,這才匆忙跑進來,就看到史氏正全身無力的坐在那裏,臉色慘白,發絲已經濕了,當即被唬了一跳,忙上前扶起史氏。
鴛鴦也不敢詢問史氏出了何事,只讓小丫頭子打來溫水,親自服侍史氏淨面,忙活了一陣,史氏這才終于回過神來,不再失魂落魄的。
史氏捂住胸口,心下十分慌亂。她不知道賈代善為什麽會反對賈政和王家姑娘的親事,還那麽生氣。
明明王家與賈家門當戶對,是她的政兒難得的好親事啊。她想不明白,只得強制自己不再去想。
賈政下學回來見她,瞧見她這一副虛弱的樣子,頓時吓了一跳。
“太太,您這是怎麽了?”
史氏見自家心愛的小兒子在關心自己,心裏熨帖不已。
她笑道:“我沒事,大概是受了些風寒罷了。”想到剛剛給賈政訂下的親事,忙笑着把這件喜事告訴了賈政。
賈政聽後,打從心裏是高興的。他是家裏的嫡次子,大啓朝奉行的是嫡長子繼承制。嫡長子繼承全部祭田,功勳田,以及七成以上的家産,餘下的三成家産中的兩成,由其他的嫡子平分,庶子則是平分剩下的一成。
想到如此喧赫的榮國府,最後與他幾乎沒有一點關系,賈政每次都會被氣得心髒疼。
那是真心疼啊!
等到将來賈代善致仕,賈赦繼承爵位後,他就要帶着家人搬到後巷去,從榮國府嫡次子,淪為賈家旁支,再到幾代人後,他的這一支,就會變成遠房旁支,和榮國府就再沒有多少關系了。
這讓心懷高遠的賈政如何咽得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