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太太治家嚴謹,禦下的手段又極為了得,身邊的人,都對其忠心耿耿,有好幾個嬷嬷在戰亂時,都曾經同她出生入死,有過命的恩情。
早在發現事情極不簡單後,張老夫人就讓人把這個院子給圍了起來。
現在老太太一說去請賈代善和賈代化,立即就有位面容嚴肅的嬷嬷領命,急步往院外走。
盞茶之後,五感越發靈敏的賈赦和徒钰很快就感知到寧榮兩府已經被兵丁圍了個水洩不通。随後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叫罵聲,求饒聲,哭喊聲。
師兄弟兩個對視一眼,有志一同的關掉了五感,只保留了比常人五感略微敏銳一分的感覺,免得一會兒出了意外,他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賈代善和賈代化二人進來,給張老夫人和徒钰行過禮,便在老太太的下首坐下了。
張老夫人不等兩人開口詢問,就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道:“都說千裏之堤,潰于蟻穴。自史氏掌家後,府裏的下人是越發的沒了規矩了。也是我的錯,這些年年紀大了,精神也短了,越發心軟了,想着都是府裏的家生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賈代善早已經氣得面紅耳赤了。史氏是他的嫡妻,在他面前一直是個溫柔小意的,将他的後院經營得極好,很得他的心意。賈代善一直以為自家國公府裏,妻妾相得,從來都沒有鬧出什麽妻妾相争的事來,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他紅着臉,跪到張老夫人的面前,愧道:“都是兒子豬油蒙了心,還以為史氏将國公府打理得極是妥當,該打!”
張老夫人嘆氣:“你是有錯,錯在對府中事務一概不問。需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後院不寧,萬一被人抓到空子,塞進來些亂七八糟的人,你又當如何?當年你父親在外征戰,我每個月都會将家中的事務,人情往來寫信告之于他,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怎的到如今,你卻忘了?”
賈代善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當面訓過了,而且還是當着他的長子賈赦的面前被訓,只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賈赦眼尖看到了,頓時稀奇不已,如果不是徒钰發現不對,死死的壓住他,只怕這個赦憨憨,就要管不住要與人分享自家親爹難得羞窘小模樣的嘴了。
這時,**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個檀木盒子回來了。衆人擡頭就見她面色凝重,眼中似乎有尚未退去的驚懼之色,張老夫人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你手上捧的是什麽?”
**嬷嬷正要行禮,卻被張老夫人擺手免了:“你快說你手上捧的是什麽,就別顧着這些虛禮了。”
**嬷嬷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直接捧着檀木盒來到張老夫人的身邊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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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了眼,頓時被唬得站起身來,整個人都已經氣得直打哆嗦。
這竟是一件太.祖皇帝賜給她的一座白玉送子觀音!
她冷冷的問:“這是在哪裏找到的?”
**嬷嬷道:“是在太太的陪房賴家的屋裏搜到的。”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聽了這話,哪裏還想不到這是怎麽一回事?
那賴家的是史氏的心腹陪房,一舉一動,哪裏能躲過史氏的眼睛?這東西能出現在賴家的屋裏,難說不是史氏點了頭的!
賈赦見事不對,忙跑到張老夫人的身邊,不停的拍着老太太的胸口,給老太太順氣,這才勉強平複了老人家心中的怒火。
還好之前賈赦給張老夫人服了“養生湯”,将老人的身體養好了,否則今天這場氣一生,怕是會有個好歹。
老太太拍拍賈赦的手,心中不無後悔。
她看向賈代善,傷心道:“都是我的錯,原不該讓你娶她的。之前看着是個好的,沒承想竟是這麽個玩意兒!他史家是不是和咱們家有仇啊!”
老太太氣憤不已,方才她還說沒有人敢動禦賜之物的主意呢,結果打臉來得這麽快。
賈代善道:“這哪裏是母親的錯?是那史氏太會裝了,将咱們都給騙了去了。”
張老夫人道:“等到此間事了,老婆子再給你尋個好的平妻來打理府中事務吧。這幾日,就由我老婆子先管着,倒也便宜。”或許,她該走一趟史侯家?
這是打算收回史氏的管家權了。
老太太轉頭又對賈代化道:“這事還得化兒和你媳婦幫忙掌掌眼。只是有一點,史氏畢竟生了赦兒和政兒,如今肚子裏又有一個,之前還為老國公守了三年孝,休不得,我只讓她在家廟裏帶發修行罷。”
那史氏,也只肚子還有點用了。也是史氏運氣好,才剛出了賈源的孝不久,這女人就懷上了,如今約莫也有七個月了,肚子不小了。
賈代化自是無有不應的:“正該如此。不過嬸娘到底年紀大了,這一大家的事雖不多,卻也雜,每日還要看賬,很是勞神,您老須得找個幫手來才是,莫讓我和代善擔心。”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無比熨帖,到底是從小兒在她跟前長大的侄兒,就是貼心。
她笑道:“此事我自有計較。赦哥兒如今漸大了,他拜的那位先生于數算上是極有造詣,赦哥兒跟着他學了這幾年,沒有學成十分,七八分總是有的。我便讓他幫着我看着一些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賈赦的身邊還有個處處護着他的忠瑞親王徒钰,那孩子出身自那個地方,見的多,能教導賈赦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以後賈代善真的娶了平妻來,也欺不到賈赦這裏!
對于張老夫人提議的協助管家之事,賈赦并不意外,當即應了下來。
師父說過,事無大小,能把一件事情弄明白了,也是一件好事。
就這麽着,史氏的管家權,在她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收回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大哭聲。
賈赦聽出來那是賈政的聲音。
張老夫人皺眉,不悅道:“是哪個沒規矩的,意在外頭哭得這般大聲?”
老太太心裏火氣正大着呢,哪裏聽得有人這般沒了規矩?
賈赦道:“我聽着是政哥兒的聲音,好像太太也來了。”
徒钰補充道:“應是為着九連環來的。”
果然,不過一會,史氏和賈政就進來了。
此時的史氏,滿臉怒容,賈政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成了個小花臉。賈赦見了,一臉的嫌棄。
史氏壓根沒想到賈赦屋裏會有這麽多人。直到這時,她才想到之前府裏不對勁的地方。
兩位國公爺和老太君、忠瑞王都在這裏,剛才卻沒有人和她提起過哪怕一個字,讓她就這麽怒氣匆匆的撞了進來,心中頓生不祥之感。
再一看賈赦身邊的丫鬟婆子,凡是她送過來的,都被捆着跪在地上呢,這種不詳之感越發的重了。
如此一來,史氏哪裏還敢端着榮國公夫人的架子?忙笑着向張老夫人和兩位國公爺行禮,竟是将來此準備向賈赦興師問罪的心思給壓了下來。
不用問也知道,政哥兒想要的九連環,怕是要不回來了。
張老夫人見她一瞬間便安靜如雞,一句話也不敢說的樣子,心下連連冷笑,原來還是知道怕的,她還以為這個女人真的膽大至此呢。
老太太冷笑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國公夫人貴腳踏賤地,倒真是難得。”
這明顯來者不善的模樣,老太太哪裏能讓她吓到自家大孫子?
史氏聽張老夫人這麽說,哪裏還敢站着?連忙“撲通”一聲跪下,陪笑道:“老太太說的哪裏話來?自媳婦嫁進國公府,自來勤勤懇懇,上敬公婆,下憐弱小,與夫君相敬如賓,從不敢越雷池一步。赦哥兒是我親生,媳婦雖對他嚴厲了些,心裏卻是極疼的,老太太這話,媳婦竟是不敢認的。”
張老夫人冷笑連連:“不敢認?還有什麽事情是你不敢的?”
說着,給蘇嬷嬷使了個眼色,蘇嬷嬷知機,徑直将方才搜查的結果,一一擺在了史氏的面前。
看見眼前熟悉的東西,史氏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蒼白了下來,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