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決定原諒我自己
(十六)
失去了宛晴這個朋友，是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但就象以往一樣，我還是努力在新的地方去交一些新的朋友。他們彌補不了宛晴在我心裏留下的空缺，卻多少改善了我孤單的異國求學生活。
我們是MBA的班，班上的學生一多半都是有多年工作經驗的人。每次準備一起讨論問題，作觀點闡述（大家管它叫PRESENTATION），我都得付出比他們多得多的時間和精力。因為他們的很多材料都是自己的經歷，用起來既有說服力又有深度。而我只是個由一個校門口跨進另一個校門口的學生，材料只能從圖書館或網絡上查找。如果分析的不透徹，運用的不合适，聽起來就象背課文。但我并不畏懼和他們競争，我也有自己的優勢，比如年輕，思路活躍。因此，經常班上作PRESENTATION的時候，我會得理不饒人，和他們一較高低。也就是這樣，我和他們終于打成一片。尼克，那個經常和我粘在一起的家夥，也就是這麽不打不相識的。
本來我對尼克印象并不好，因為經常放學時看見不同的女孩過來找他，然後他們一起走出教室。雖然不能說明什麽，我的心裏總會不自覺的對他有點偏見。就算自己長的一副好皮囊，也不能象換衣服似的換女友吧！但和我無關的事情我也不會多操心，記住千萬別和這種人交朋友就是了。西方人覺得無所謂的事情，我這個東方人卻很難接受的。
一次課上，教授讓我們就投資組合的安全性方面的一些問題自由發言。尼克以前在一個知名的金融機構工作過，站起來第一個發言。他廣泛列舉了各種通過數學模型的防範投資風險，增加投資收益的方法。我雖然部分同意他的觀點，但還是鬥膽指出，對具體所投資的公司的經營情況的掌握，以及未來潛在收益和風險的個別及行業的分析預測，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服氣，說出曾經名振一時的華爾街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TCM，組成骨幹中有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案例，我便毫不客氣的回敬他巴非特的成功經歷。
“而且，請大家別忘了，”我打算最後來個一招必殺技，“LTCM快速崛起與隕落，從一定程度上也和他們過度沉溺與數字模型的游戲有關。而巴非特立足投資對象的基本財務和經營狀況分析，立足長期的戰略投資策略，卻讓他贏得了長期的低風險，和高投資回報率。”
他哪肯就此罷手，抓住我分析中的漏洞直接朝我開火。我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争了半天。教授實在看不下去了，說停止吧，把機會多留點給別的同學吧，這才制止了我們的争論。下課後，他過來找我，朝我挑一挑眉，“我們能繼續讨論這個議題嗎？”
“奉陪到底。”不甘示弱。誰說女子不如男，我一定要代表世界婦女打敗你。——這些想法好象和讨論議題無關哦，跑題了。
離學校和宿舍都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叫SECOND CUP的咖啡店。我們在那兒坐下，淋漓盡致的争論了半天，不止喝完兩杯咖啡。盡興啊，全勝而歸。出了咖啡店，我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走到公寓樓前，我們相視莞爾，原來還是鄰居哦。
“尊貴的小姐，請進。”他有禮貌的為我開門。從此，他成了我在這邊距離最近的朋友。
他總愛說我特別。我知道他說這個是有意味的。我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也不想和他有額外的發展。可我越是回避，他就越是追得緊。他有時顯得很受傷，說以前女孩子幾乎不用追就可以找到，為什麽追我追得那麽辛苦了還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對此，我只能說抱歉。
“為什麽？你又沒有結婚？為什麽不能接受我的追求？我會對你很好的，會很愛很愛你的。”今天，坐在學校的長椅上，對着面前一大片碧綠的草坪，他又開始唠叨起來。我開始琢磨是不是老外做事都是象他這麽一根筋，一個牛角尖鑽到底。
“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呀！”我不得不向他解釋，“他在中國，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在我的心裏。”我和他的時差，夏令時有整整十二小時，非夏令時有十三小時。所以每當我白天想起他，他會在睡夢中想念我；他在白天想起我，我也會在睡夢中想念他。
“那他為什麽不和你一起？我要愛一個人，就會想着每天見到她，守護着她。”為什麽不在一起，問太多了吧你。
“他不是不願意，而是我們現在不能在一起。”我不能讓我的朋友宛晴獨自痛苦的煎熬。
他那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拗勁又上來了。明知是我的個人隐私，“但是事關我的幸福，CICI（這是他給我起的名字），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我想知道自己失敗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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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不象你看到的那麽好，我曾經犯過很嚴重的錯誤，傷害了一個我最不應該傷害的人。”我接着把所有的故事大概的跟他說了一遍。
草坪上的噴頭開始定時撒水了。草兒得到了滋潤，葉子越發的青翠，葉尖上的小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顆顆晶瑩的珍珠。不冷不熱的天氣，庸懶的太陽，讓心情不自覺的變得輕松舒暢了許多。
“是這樣。”他聽完之後看着我說，“可我還是覺得你很好呀。”
“那是因為錯誤沒有牽扯到你身上，至今我的朋友還在承受我給她帶來的打擊。我毀了她原本簡單快樂的生活。”提起她，我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黯然。現在，在她的夢裏應該還有眼淚和怨恨吧。
“你是有錯。但事實是她是不被愛的那個，你們才是相愛的一對。彼此相愛的人應該在一起，否則，一切将是另外一個新的錯誤。”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露出只有課堂上才有的認真表情。
“CICI，我覺得你不應該用過去的錯誤懲罰現在的自己，還有愛你的人。上帝是會寬恕你的。但是，前提是你得首先自己寬恕你自己。宛是你的朋友，她肯定不願意看你這麽折磨自己，這麽痛苦。還有JAY，”他試着發“偉”這個漢語拼音中三聲的音，未果，也就搖搖頭放棄了，改用自己順口的英文名字代替。繼續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不僅在增加他的痛苦，也在增加你們愛情的痛苦。這對他對你們兩個都是不公平的。”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任由偶爾濺出的水落到我的褲腳上，鞋面上。水是清涼的，當它漸漸滲透到我的皮膚時，我想。心也跟着變得清涼透徹了。是啊，一切的錯誤到此為止吧！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厭倦了孤獨。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我為什麽始終把自己置身于過去的陰霾之中？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就從今天吧，從現在這一刻。
“謝謝你，尼克，我的朋友。”長長舒了口氣，伸個懶腰。“我已經重新開始我的生活和愛情了。走，為了慶祝，我請你。”
“那好，我沒有了愛情，卻有免費的午餐，聽起來勉強過得去。”他故意猶豫不決的權衡利弊得失。
“算了吧，你！”我捅了他一下，“難道我和你的愛情就價值這麽少？”
“那你可以請我吃貴一點的嘛！”趁火打劫哪。
“休想！還是咱們宿舍樓對面的那家黎巴嫩PITA，便宜又好吃。”兩個人也不過十來塊錢，很适合我們這些想美餐一頓的學生來光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