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所以那個聖誕襪裏塞了什麽?”
次日早課上,關浔好奇地追問。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聖誕禮物收。哪像他, 只能靠聽同桌的敘述來蹭蹭喜氣。
路敞聞言, 小心翼翼地從書包裏拿出一本封面雅致的線裝書來。
“《唐詩宋詞三百首》。”
“......”
“我還挺喜歡的。”路敞摸了摸封面,誠懇地說道。
“行吧, 你喜歡就好。畢竟你們學霸的世界我不懂。”
關浔雙手環胸背靠窗臺坐着, 還得時不時地留意着他的寶貝聖誕樹有沒有被自個兒腦袋碰歪。
“你不也是嗎?”
發作業了, 周博把他倆的作業本一起遞過來, 順便貢獻一聲嘆息,“浔哥你變了, 再也不是那個跟我争倒數第一的老哥了。”
在刻苦學習好同桌的感染下, 關浔的成績有了長足的進步。上一次月考中, 他在班裏的排位拔高了好幾名。雖然還是得倒着數, 但脫離倒數後十名的短期小目标勝利在望了。
“哎呀,那不是僥幸嘛。”
關浔翻着作業本,謙虛地說道。“這次月考就不一定了呀。”
“這次肯定也能進步的。”
路敞也翻開自己的作業本。看着兩人的同款滿分作業, 他語氣裏的信心似乎比關浔本人還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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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接個水喝。”
關浔拿起保溫杯, “你要不要?”
他這麽說着, 其實已經習慣性地把兩人的杯子都拿起來了。路敞沒阻止他,順便把搭在椅背上的小馬甲遞了過去,“穿上再出去。”
關浔不喜歡穿的太厚, 外套裏面就只有一件衛衣。在教室裏還好,一出門就冷得渾身打顫。因為這個, 他還把自己凍感冒過。那一周裏,最後一排每天都彌漫着感冒沖劑的藥味兒。
路敞不太能理解這個年輕人“明明知道冷還不穿衣服”是為了什麽, 只能像個老父親一樣盯着他,時時提醒。
“知道知道。”關浔接過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黑色的羽絨馬甲,特別輕又足夠暖和,像這種只需要出教室幾分鐘的時候穿上保溫正好。關浔每次課間出去都穿,漸漸覺得特別合身又實用,還問了他好幾次是在哪裏買的。
是跟他一起漂洋過海來的舊衣服了,衣領上的商标已經磨損的無法辨認。男孩子青春期長得太快,買衣服總是要買大幾碼的才能多穿兩年。路敞認真地回憶過,但畢竟時間太久,記不起來了。
于是關浔繼續心安理得地每天蹭同桌的衣服穿。
聖誕節過後緊跟着就是月底的考試。月考完的當天晚上還要上一節晚自習,大家照例是對答案聊天,在渾水摸魚中度過。最後一排兩人也不例外。
路敞問,“考的怎麽樣?”
“還行吧。”關浔十分保守地答道。
考完試後穆漾作為班長去級段開會,快放學時回來帶了消息:“今年元旦節依舊不放假。但學校允許元旦當天晚自習休息,用來給我們自己安排班級元旦晚會活動。”
班裏瞬間像炸開了鍋。
“剛剛開會的時候,有幾個班的班長已經在商量活動創意了。”
穆漾站在講臺前,幹練地把袖子一撸,拿起板擦往黑板上梆梆梆敲了幾聲控場,“大家先安靜一下。”
見吸引了臺下的注意,她繼續說道,“這次晚會是完全由我們自己來安排的班級活動,校務處和老師們不會幹預。只要是在自己班裏,想玩出什麽花樣都行。”
“我們可以出幾個節目,買些飲料零食回來邊吃邊玩兒,好好放松一下。”
臺下有人出主意,“把桌子全拉到兩邊去,中間場地空出來,大家360度立體環繞式欣賞表演,還能跟觀衆互動!”
他的同桌立刻聲援,“讓他上去跳段肚皮舞!他跳的可好了!”
先前還在積極出謀劃策的人瞬間安靜如雞。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jio得可以!”
“......”
考完試後的低迷氣氛一掃而空。大家興高采烈地讨論元旦晚上吃什麽玩什麽,怎麽把自己的好基友坑到臺上去表演節目。
“那這樣,大家晚上回去先想一想。明天課間的時候想出什麽節目就來報給我,什麽都行的。就這麽兩天時間,也不要求排練的多精致。”
“反正在我們自己班裏嘛。也不用害羞見外,就是大家一起樂呵。”
穆漾說,“想吃什麽零食之類的也可以過來告訴我。我先做預算,然後元旦那天找兩個人跟我一起去校外采買。”
她的最後一句話結束在放學的鈴聲裏。關浔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聽見路敞的調侃,“你有什麽才藝想去展示嗎?我會在旁邊給你捧場的。”
“我?”
關浔指了指自己,“我能有什麽才藝?吹拉彈唱樣樣不通,給你來段兒單口相聲還行。”
“你上呗老路,讓我開開眼。”
“上去教做手工嗎?會變成兒童節目的。”路敞頗有先見之明地搖了搖頭。
關浔腦補了一下畫面,莫名地笑到停不下來,“老路你怎麽這麽有意思呢。”偶爾開個玩笑還用一本正經的語氣。
不知道戳到他哪個笑點,路敞無奈道,“還走不走了?”
“馬上馬上。”
臨走前,關浔下意識地看了眼窗臺。
空空如也。考完試後,他的寶貝聖誕樹被隔壁班借走觀摩了,說想照着做一個。
關浔心裏覺得“呵你們這些年輕人哦再怎麽模仿也做不出我同桌手藝的精髓來”,但還是同意了借出去一個晚上。
樹樹不在的第一晚,想它。
“明天我就要把我的樹接回家。”關浔說,“不然放在班裏老有人觊觎。”
路敞笑着說好。
第二天早自習結束,兩人吃完早飯回來,班外有人指名道姓地過來找路敞。
是個妹子。兩人站了挺久的,關浔八卦的心難以抑制地沸騰起來,在班裏抓耳撓腮地偷瞄,好奇他們都在聊些什麽。
突然瞥到空空的窗臺,他靈機一動,立刻起身去隔壁班要他的聖誕樹。
然後裝作路過的樣子走到2班門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很不要臉地偷聽人家聊天。
妹子的聲音很小,隐約能聽見“我喜歡......”“能不能......”“你願不願意......”什麽的。
一顆心莫名地高懸起來。2班同學捧着聖誕樹出來想要遞給他,被關浔比了個“噓”的動作。
不明真相的2班群衆:“......”我只想趕緊還個樹退出舞臺。
關浔一邊豎起耳朵偷聽他的回應,一邊伸手去接他的聖誕樹。
路敞的音量沒有刻意壓低。他的語氣很坦然,爽快地答應了,“好啊。”
關浔手一滑,聖誕樹歪向一邊,垂直地墜落,摔到了地上。
**
關浔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禮物,但也沒想到會這麽珍視。看到它墜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好像不是樹,而是他整個人被摔得稀碎。
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沖往頭頂,耳鳴聲尖銳令人暈眩。沒等回過神來,他已經揪着別人的領子把人抵在牆上了。
他的手勁兒很大。變故突生,2班遞樹給他的那哥們兒已經吓傻了,漲得滿臉通紅,任由自己被勒得半死都沒敢掙紮。
他甚至不敢直視關浔的眼睛。好像只要跟他對視一眼,下一秒會被當成獵物撕咬成碎片。
可就在這樣的時刻,關浔的意識卻在逐漸抽離。他茫然地看着前方,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心跳聲嘈雜劇烈,他伸出的右手正興奮地微微顫動,卻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撒開。
這樣的興奮感太過久遠,卻又是無法抗拒的熟悉。他怔在原地,似乎在猶豫下一步是該扼住他的喉嚨看他窒息的慘樣出氣,還是直接把他扔到一邊棄如敝履。
路敞聽見動靜,細看之下也是一驚,迅速沖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麽了?”他低聲說,“先松手。有人在看。”
血色從眼前褪去,關浔任由他帶着拉開了些距離,眼神一點點恢複清明。
他站立的姿勢變了,收起了撲面而來的攻擊性和壓迫感。三三兩兩在旁圍觀的學生卻不約而同地離他更遠了點。
關浔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路敞,又看了看靠在牆上喘着粗氣不敢看他的2班學生,突然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怎麽了怎麽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關浔語氣抱歉,還細心地伸手給他整了整領子,“吓着你了吧?哎我就是開個玩笑,別往心裏去。”
“對......對不起。”
大佬突然精分,借樹的哥們兒還在懵着,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地面上被摔壞的聖誕樹。
“是我手滑了,不賴你。”
關浔給他整完領子,和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沒你事兒了,回去好好學習吧,昂。”
“告告告告辭。”
無辜群衆退場。關浔撓了撓頭,蹲在地上伸手伸了一半,猶豫着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撿。
路敞也蹲下來觀察了一下,“摔得很有技術含量。分布還挺均勻的。”
“......”
關浔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沒關系的。”
路敞把地上的碎片一點點撿起來,“先把它帶回去,我試試看能不能修好。”
“哦。”關浔說,“好。”
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關浔話都很少。他突然像個真正的學霸一樣,哪怕是在下課時間,也一直悶着頭刷題。
路敞向來都發愁他對學習的熱情沒有喊口號的熱情大。突然看到他體罰似的瘋狂學習,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反而一陣陣的難過。
“別再生自己的氣了。我肯定能修好的。”
路敞把筆從他手中抽出來——他還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阻止關浔學習。真的這麽做了之後,突然有點想笑。
但是關浔還在悶悶不樂,他笑不出來。
寫着寫着筆沒了,關浔被迫停下動作後盯着手心看,還是不說話。
“你不是說我很厲害的嗎。”
路敞握住他的肩膀,輕輕晃了晃,“那就給我一點信任,我肯定能把它修好的。”
“……我知道你能修好。”
明明是很小的幅度,關浔卻覺得被他晃得有點發暈。好像隔着厚厚的衛衣,被他握住的肩膀處有熱度一波一波地傳開,向全身擴散。漸漸好像整個人都被丢進火裏,全身都在發燙。
關浔壓下心裏莫名翻湧的燥意,突然問,“今天早上那個妹子跟你聊什麽呢說了那麽久?”
“她嗎。”
路敞對突然跳轉的話題接受良好,稍微回憶了一下,就毫無保留道,“她說她喜歡國外的教學理念,高中畢業想去美國的學校念大學,問我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
“哦。”關浔說,“你怎麽推薦的?”
“我推薦她去咨詢老師。”
“......”
“因為我知道的有限。去問老師或找相關的留學機構了解情況,肯定比問我的收獲多得多。”
路敞說,“不過我确實有收集一些大學的資料,在來這裏以前。”
“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分享。我同意了。”
......原來是這樣。
關浔在心裏悄悄地松了口氣。回過神來,又覺得這口氣松的莫名其妙。不僅如此,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今天自己的情緒全都來的莫名其妙。
心裏的焦躁倒是平息了一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放心!樹樹不會白白犧牲的!
**
本來今天的更新寫了四千,看看結尾卡章有點騷,所以截下來一點放到明天。
*一點小劇透*
接下來的幾天我決定裝死不留作話,假裝是系統自動發文不關我的事。
是的,app已經是個成熟的軟件了,它會自己寫文了。被打爆狗頭的作者一定不是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