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六下午,關浔懷裏揣着兩本練習冊, 提了袋水果準備出門。
關潼在後面叫住他, “哥你帶鑰匙沒有?”
“沒。”
關浔正蹲在門口系鞋帶,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也要出去?”
“下午約了朋友, 準備出去逛一圈。”
關潼拿了他的鑰匙, 隔着一段距離抛過來。
突然出手也不先吱一聲, 差點砸他臉上。關浔我靠了一聲往旁邊閃身,險險接住, 塞進自己口袋裏。
“早點回來。冰箱裏沒什麽零食了, 你回來的路上自己買點, 我晚上要是回來晚了就先墊墊。”
關潼:“哎呀我知道了, 你趕緊走吧。”
她并不是第一次跟朋友出去了。小姐妹約着一起出門也就是逛逛文具店,買點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或者去一家裝飾可愛的奶茶店聊天拍點照之類的。除了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以外, 關浔對她去幹什麽沒太放在心上。
他穿好了鞋子, 拎起水果和練習題站起來, “走了。”
關潼目送他出門。之後她跑回自己房間飛快地換衣服,順便給即将見面的人發了條Q/Q消息。
“我出發了,學校門口見。”
**
關浔再一次站到了7棟電梯間裏。
有了第一次的經歷,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就算待會兒門一打開從裏面走出個金發碧眼的美豔女郎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說“How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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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室門前, 關浔十分自信地按了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神情嚴肅地出現在他眼前。陌生是因為從未見過, 詭異的熟悉感是因為……他長了一張跟自己同桌高度神似的臉。
關浔:“……”
同桌?是你嗎同桌?
怎麽一天不見你就長這麽大了?
“你就是關浔吧。”男人說話了,“請進。”
“……謝謝叔叔。”
關浔把帶來的水果遞給他,經過客廳時看到宋輕舟正盤腿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打游戲。
察覺到有人進門,他剛準備擡頭,猝不及防聽見手機發出一聲提示。
“You have been slained!”
“哎呀。”
宋輕舟懊惱地把手機拍在沙發上,愁眉苦臉的。
關浔:“……宋老師好。”
“關浔過來啦。”
宋輕舟點點頭,看見他手裏還拿着練習題,語重心長道,“來了就來了,還帶什麽作業?每個月就這麽兩天的月休時間,就是給你們放松的。學習雖然重要,但要注意勞逸結合。”
“我帶的是理綜套卷。”關浔說。沒敢帶語文。
“啊,那就好。”
宋輕舟欣慰地笑了,“快去學習去吧。路敞在他房間等着你呢,往裏面走第二間。”
關浔:“……行。”
他穿過走廊,客廳裏的交談聲隐隐傳來,“讓你別選法師你不聽……”
關浔覺得他還是更能接受金發女郎的劇情設定。
走廊盡頭,路敞剛好上完洗手間出來,一打開門看見關浔,兩人面面相觑。
路敞默默地指了指他的左手邊,“這是我的房間。”
**
路敞的房間風格跟他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關浔本來以為會看到諸如“北歐風”“性冷淡”式的裝修效果,沒想到實際上看起來比他想象的要生動得多。
牆壁的塗裝是舒适的藍,跟床單被子的顏色深淺呼應,窗臺上擺了一溜小盆的多肉植物,葉瓣都被養的光溜溜肥嘟嘟的。靠近床頭的桌邊上放了一只貓頭鷹造型的鬧鐘。
書架上擺着各種手工小玩具,都是路敞自己設計的。大部分都稍顯陳舊,看得出已經有年頭了。有些是新做的,只有雛形。
但無論新舊,它們都被保護的很好。像參加展覽一樣被排成一排,帶着點小驕傲似的,展示在書架上。
關浔拿起一只用紙殼做的地球儀,用手指輕輕轉動。
它球體上的顏料已經有些褪色了,可被精心描畫上去的陸地和海洋看起來依舊精致,“你畫這個不手抖嗎?”
“畫之前練習了一段時間。”路敞說。
或許是因為待在家裏,他沒有再戴黑色的隐形眼鏡。碧綠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好像能映出人影來。
關浔覺得自己老盯着人家看有點變态,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這些小手工上。
一整排手工小物都是生動有趣的。小飛機的螺旋槳可以拆,八音盒轉起來會響起叮叮咚咚的音樂。
關浔一個個拿起來看,真情實感地一陣猛吹。
“還有一些沒帶到這裏來。”
路敞遞給他一只坐墊,看他望着八音盒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抿着笑說,“這是我以前的鄰居,一個木工老爺爺教我的。我還跟他一起做過一個更大的,不過被摔壞了。”
關浔接過來墊在屁股底下,坐在木地板上,聽着八音盒發出《聖誕快樂歌》的調子,跟着一起哼了起來。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and a happy new year~”
“你喜歡嗎?”
路敞看着他說,“可以送給你。”
“那多不合适,你辛辛苦苦做的。”
關浔把八音盒原樣放回去,感慨了一句,“你真耐得住性子。”如果是他,兩塊木板沒磨完就煩躁的想丢到一邊去了。
“我以前的學校下課早,獨處的時間很多。閑着也是閑着。”
路敞話音剛落,卧室的門被敲響了。宋輕舟送了兩杯熱可可過來,對他比劃了個手勢,小聲說了句“加油”。
路敞有點想笑,但憋了回去,只說了聲謝謝,回到房間把杯子遞給關浔。
關浔捧着白色的馬克杯,吹了吹熱可可上飄出的香噴噴的水汽,由衷地問道,“我能不能在這住下?” 感覺比他自己家舒服多了。
路敞端着杯子也拿了個屁股墊在他旁邊坐下,聞言毫不猶豫地說,“當然。”
實際上他從沒考慮過讓朋友在家裏留宿這樣的狀況。當下憑直覺就果斷答應了,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半晌,又嘆了口氣,“抱歉。”
關浔咽下一口香甜,咂咂嘴看着他。“怎麽說?”
“我以前一直沒跟你解釋清楚。”
路敞說,“關于這些……我現在複雜的家庭狀況的問題。”
“話也不能這麽說。”
“我又不是搞人口調查的,沒誰規定你非得把這些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啊。”關浔道,“剛剛我在客廳裏見過你爸了——他應該是你爸吧?”
路敞點點頭,“他叫路奕鳴。”
“他跟宋結婚很多年了。”
進門起就盤旋在心底的疑問突然得到證實,關浔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
不久前還只出現在話題讨論中的群體突然有了現實人物模型,這人物模型的名字叫宋輕舟……
倒也不是覺得排斥什麽的。就是覺得太意外,在學校相處了這麽久,一點都沒看出來。
其實再一想,他們本來也就只是普通人而已啊。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和生活,跟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都沒什麽不同。關浔覺得大概自己還是太沒見識,才會這麽大驚小怪。
真要說起來,他才是應該感到抱歉的那個人。因為自己的随便yy,在心裏吐槽路敞“身在福中不知福”,自說自話地責備了他許久。
他以旁觀者的角度尚且覺得一時難以消化。路敞身處其中,心情肯定比他消極得多。
“其實不想告訴別人也挺正常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
關浔把杯子放在地板上,斜着身子撞了他的肩膀,“我明白。聽聽就夠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路敞低着頭,語氣有點委屈自嘲,“我之前有點擔心你會因為這個疏遠我。”
原來他是這樣的反應。完全理解的樣子,甚至還能反過來安慰自己。早知道這樣,也不用糾結那麽久了。
不對。路敞想,就是因為已經料到他不會有什麽偏見,自己才會下定決心邀請關浔來家裏的吧。
他對關浔的信任,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
“我疏遠你幹什麽,跟你同桌還是跟你爸同桌啊。”
關浔說着,又開始歪樓。“不過你跟你爸長得真像,我一眼看見他就跟看到你二十年後的樣子似的。”
路敞笑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這麽覺得。”
“其實你們家這情況也不算很特殊。”關浔靈光乍現,想起自己某個網友曾提起的情況,跟眼前的很相近。
他突然有了底氣,信誓旦旦地說,“我知道的就有一個。類似你這樣的家庭狀況,人家還是一小姑娘,适應的可好了。被兩個爸照顧着,左擁右抱跟小公主似的。”
看路敞還在認真聽,關浔眼都不眨地繼續幫自己的網友潤色生活故事。
“真的,兩個爸都特別疼她,想要什麽有什麽,哇小日子過得特別滋潤。人家跟我們歲數也差不多,心态就特好。你得跟她多學習學習。”
路敞深以為然地點頭表示受教了,“我正在努力适應。希望以後也能像她一樣接受得這麽好。”說話時的神情認真的像在讨論什麽學術問題一樣。
“這麽想就對了。”
關浔戳了戳随手丢在地板上的練習題,“我們說要來幹什麽來着?學習學習。”
到夜幕降臨時,關浔記挂着自家還有一大小姐沒飯吃,謝絕了宋老師讓他留下一起吃晚餐的邀請,準備回家了。
臨走的時候路敞找了個大小合适的紙袋,把那只八音盒裝起來,堅定地要送給他。
關浔覺得再推來推去的也沒意思,樂呵呵地接下了,心想以後碰到合适的禮物再買了回送。
路敞跟他一起下樓走了一段。從7棟到9棟沒幾分鐘的距離,一路上關浔給關潼打了兩三個電話都沒見人接,眉頭越皺越緊。又給她發了微信詢問,依舊未果。
關浔站在9棟樓下仰着脖子網上看。他家客廳黑燈瞎火的,關潼的房間也沒有一點光亮。
自家妹妹的習慣他還是知道的,不存在雙休日睡這麽早的情況,現在這樣只能是還沒回家。
“怎麽了?”
路敞看他到了家門口不進去反而駐足觀望,隐約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妹出去玩了,好像還沒回來。”
關浔煩躁地扒了扒頭發,再次撥出電話。沒想到這一次卻很快接通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就聽見關潼強裝鎮定的請求。
“哥。”
她一開口,聲音裏有難以察覺的細微顫抖,“你能不能過來接我們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浔:叔叔您好,叔叔您哪位。
路奕鳴: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