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簡直反了天
來人叫趙坤,張大力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他,但是真的不需要多,只要一眼就夠,他就能認出這人便是當年跟他還有潘雲松同期的童生,同時這個趙坤還是潘雲松的表弟。當年他們在安平縣認識,科考的前一個月幾乎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若說真有什麽變化讓人覺得明顯,那便是此刻的趙坤臉上比以前多了一條疤,豎在眉心處,看起來有些奇怪,就好像志怪小說裏講的某些異人。
趙坤也看到了張大力,在那一瞬間他的笑容就像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一樣,只留下滿面陰暗。不過也就是片刻功夫而已,因為很快的,紅沙村的鄉親們見着孫傑回來便争先恐後地打聽情況來了。如今大夥都知道張大力落第,但是卻不知孫傑如何。不過只看笑臉也知道,喜大于悲了。
白有生在門口便問:“孫傑,看你這嘴咧的,嘴角都快貼到耳根子上了,考得如何?”
孫傑抱了抱拳,“勞白哥惦記,也謝謝鄉親們關心,待我回家見過我爹娘便請大夥過去一起熱鬧熱鬧!”
張大壯說:“好家夥,當真考中了舉人!以後且得叫你孫老爺!”
當地的習慣,考中了舉人就會被稱作老爺了。
鄉親們一聽一下子就全都過去把孫傑圍住了,道喜的道喜,誇贊的誇贊,可把一旁的王金花看得幾欲吐血,跟吃了上百只蒼蠅似的難受得不行。
張大力心裏也是堵得感覺一口氣兒上不來,正轉身要拉着他娘走,誰知這時暫時被遺忘的趙坤卻把人叫住了,“文傑兄,數日不見,怎麽?認不出我來了麽?”
張大力腳步一頓,深深出口氣,一轉身時便帶了些許僵硬的笑容,“子寒兄說笑了,只是家中有急事要趕着回去。”
子寒是趙坤的字,慕白是潘雲松的字,早些年的時候張大力也是這麽叫過他們的。不過這時趙坤聽起來卻分外覺着硌耳。自從他表哥不在了之後,已經很少有人這樣叫他了。他冷笑一聲說:“聽孫傑說文傑兄已然成了家,如今已經為人父?”
張大力不知他突然說這是什麽意思,卻也仍是點了點頭,“是有一女。子寒兄和慕白兄……”
當年兩個人感情很好,張大力是知道這一點的,年少無知時沒太往深了想,但識了情滋味,自知道他們那番感情又意味着什麽。
趙坤一張臉陰暗得吓人,仿佛冤魂似的說:“我表哥他死了,怎麽文傑兄你竟然不知道麽?”
張大力心裏忽悠一下,吓得身體一晃,實在不知道趙坤這是什麽意思。當年他讓人把趙坤跟潘雲松綁走,為的也不過是讓他們無法參加科考,難不成還發生了什麽其它的事?可是他并沒有聽誰說潘雲松死了啊!
趙坤沒再說什麽,聽孫傑在那頭叫他,轉身便過去了,只是轉過身時那意有所指的諷笑卻讓張大力覺着全身都不對勁。
裏正跟趙靜已經被妞妞快步跑過去找了來,這會兒見一大幫人就圍着孫傑了,可把兩口子興奮得不行。他們是日日盼着這唯一的兒子能出頭,但是這小子他就想着種地,所以老實講他們沒敢抱太大的希望,可不曾想老天還是眷顧他們的,這成天跟自家老爹反抗就想着種地的孩子他真還就考上了!
Advertisement
趙靜又是哭又是笑的,激動得話都說不全了,這紅沙村多少年沒出過一個舉人了,上一個舉人還是五十多年前!!!
卻說這廂,鄉親們跟裏正夫妻倆道賀,孫傑就把趙坤給張大壯跟葉乘涼引薦了一番。
趙坤聽完之後便是對着葉乘涼跟張大力彎腰施禮,說:“趙坤多謝二位相助。”
張大壯跟葉乘涼分別一挑眉,看向孫傑。孫傑笑說:“先前參加完考試我與趙坤都沒餘下多少盤纏了,還好阿涼你跟郭老板打了招呼,我們才有了吃住的地方。”
趙坤說:“正是如此,若非二位,趙坤只怕不等放榜就餓死街頭了。”
張大力跟葉乘涼都是聰明人,哪裏會不明白這是郭庭安給他們當好人的機會呢。要說這奸商的腦子就是好使,明明自己一個人做好人就可以的,卻一下子連帶着另兩個一起做好人。
葉乘涼也沒推托,反正郭庭安既然已經那般說了,他再說只是郭庭安一個人的意思那也是打郭庭安臉,便把這人情接下了,爽快地說:“孫傑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趙兄太客氣了。”
孫傑有許多話想問張大壯跟葉乘涼,特別是想知道張大壯當時是怎麽回來的。他去趕考那陣張大壯被抓走,他還很是惦記了一陣呢,可到了縣裏時卻什麽都沒有打聽到。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加讓他堅定地相信這功名能考還是要考。老百姓太不容易了,若遇個好官倒也罷,可若趕上那視錢如珍珠,視人命如糞土的,真真是有理說不清,只有受氣的份兒。
最後裏正跟趙靜宣布等找個日子在家裏請大夥兒吃頓飯一起熱鬧熱鬧,這人群才算散了。張大壯跟葉乘涼也才想起來,工房裏還熬着糖呢!
好在李金鴿一直守着,那糖倒是沒糊了,可是葉乘涼卻說不好為什麽,心裏總覺着有些沉甸甸的,明明先前在外頭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但進了工房之後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伴随了葉乘涼三天,連張大壯都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麽,葉乘涼居然在跟他行房的時候都有可能會走神,這到底得是多重的心事?!不過到了後來的某一日,葉乘涼倒是通過了這幾日的魂不守舍明白了一件事,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其實都是有預兆的。
這天裏正家裏擺了席請全村子的人都來一起慶祝孫傑中了舉人,葉乘涼跟張大壯作為孫傑的好朋友自然是去了,不過因為家裏還有活不能離了人,所以張大壯留下來跟着吃飯,葉乘涼則提前回去了。本來張大壯的意思是讓葉乘涼在孫傑家裏吃飯聊天,他回去幹活,但是葉乘涼并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地方,所以他就先回了,正巧孫傑有事想問問張大壯,張大壯便留在了孫家。
李金鴿是一開始就沒去,因為家裏還有三個小的,而且石玲跟李玉芬也沒去,家裏都是男人去了,娘幾個便帶着孩子們一起吃了午飯。後來葉乘涼回來了,給幾個小的帶了些趙靜做的蘑菇肉餡包子,他覺着席上沒什麽特別的,平日裏他家也都吃着,就這個包子味道很不錯,所以趙靜給他拿他也就捎回來了,孩子們還都挺喜歡的。
石玲也挺愛吃,拿着一個嚼着問葉乘涼,“張氏一族還有人去麽?”
葉乘涼說:“就族長跟幾個族老去了,不去太難看。其他人可沒去。不過那幾個族老去了也沒留多長時間,基本上吃了飯也都離開了。”
李玉芬笑說:“這下子王金花還不躲起來再也不出門?”
李金鴿卻另有看法,“她要是這麽有臉豬都能爬上樹了。不過不出來才好,過些日子大壯跟阿涼就要成親了,我才不想看到她那張嘴臉呢。”
石玲一聽便笑說:“可不是,這麽說來再有一個月阿涼跟大壯就要成親了,時間過得可真快。我估摸着到時候剛忙活完秋收呢。”
葉乘涼臉皮厚,聽到這些也沒覺着不好意思,甚至還開玩笑說:“依我跟大壯的意思麽,喝杯交杯酒再拜了堂也就好了,反正我倆都住到一起了。偏我大娘要熱鬧一番,所以我們就想,那就熱鬧一番吧。”
李金鴿聞言佯裝怒道:“這孩子,跟大壯在一起久了就不學好的,說話不知羞!”
葉乘涼一腳蹬在竈臺上,半個流氓樣就出來了,只要把他手裏攪糖用的勺子換成鞭子,妥妥的就是個山大王,“我一個小夥子老是害羞那才奇怪啊大娘。”
石玲笑說:“依我說阿涼兄弟還是知道羞的麽,這麽久還叫大娘呢,早就該改口了啊!”
葉乘涼撫撫下巴,轉頭便叫:“娘,您準備好改口錢沒啊?”
李金鴿拿着做成了鈎狀,專門用來擡涼皮盤的木勾子一把打在葉乘涼的屁股上,“臭孩子,就知道銀子!娘不給你改口費你就不叫娘了麽?”
葉乘涼嘿嘿笑,“叫,光叫不說,我還倒給您零花錢!我得讓娘在咱們紅沙村過得最是享福!”
李金鴿聽了自然笑得合不攏嘴,石玲跟李玉芬也是盡挑好聽的說了,弄得一屋子都是歡聲笑語。只是他們卻沒有想到,在他們這麽開心的時候,孫傑的家裏卻是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原因無它,只因有個雙十年華的美婦背着個包袱來找人來了,找的不是甲不是乙,正是張大壯。
現在整個紅沙村的人都知道張大壯不久後就要跟葉乘涼成親,可是這會兒突然來了個年紀看起來比張大壯小幾歲的女人說是找張大壯,這倆人會是什麽關系?但凡是個人都有好奇心,別說鄉親們了,就是孫傑跟白有生他們都想知道門外的女人是誰。
張大壯起身時孫傑扯了他一下,“大壯,那人誰呀?”
張大壯輕皺了下眉頭,略遲疑地說:“一個……朋友。”
仍留在席上的孫傑跟白有生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疑惑,這時就見張大壯探頭進來說:“孫傑,我有點事先走了。”
周圍人不少,雖說老一輩們都吃完了,剩下的全是小輩,但也有關系一般的,孫傑便沒有多問,誰知晚飯的時候葉乘涼就來找來了,問張大壯怎麽還不回家。可是這裏哪有張大壯了啊!!!
孫傑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葉乘涼!
倒是暫時借住在孫傑家的趙坤,不明所以地說:“白日裏來了個姑娘,大壯兄弟當時就說先回了啊。”
葉乘涼愣了一下,“姑娘?什麽姑娘?”
孫傑:“我們也沒見過。二十來歲,個子挺高的一個姑娘,你不認識?”
葉乘涼:“……”我認識你們大爺我認識!
滿院的鄉親們看葉乘涼的目光多少都變得有些奇怪了,可葉乘涼卻管不了那麽多了,轉身就回了家!
葉乘涼氣瘋了。本來他沒想來找張大壯,朋友以後要當官了那可是件大好事,張大壯都多大個人了,就算聊得晚些喝得多些也沒什麽可好奇怪的。但是扛不住小李子就要找爹,所以他才背着小兒子過來了,結果誰想到會是這樣!
回去之後葉乘涼直接跟李金鴿說了,因為他也不确定他不認識的,李金鴿會不會認識,哪知李金鴿聽完也懵了,說:“這、這我家裏可也沒什麽親人了啊。”
葉乘涼沉住氣說:“那就再等等吧,許是真有什麽事。”
然後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這個時間別說放在古代的農村,就是放到現代的城市裏,那也是很晚了!尼瑪晚上十二點你不回家跟個女人上哪兒去了!?老實說葉乘涼其實是擔心多些。不過這擔心很快就因為張行知無心的一句話給換成了疑心。
張行知說:“會不會是小橋姑姑?”
葉乘涼當下就沉默了,因為他覺得既然是張行知說得出的人,那跟張大壯必然不會太生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張理知:娘,您挖坑做什麽呀?
葉乘涼:埋你爹!
張理知:可是您挖的坑那麽小,爹一只手都裝不下。
葉乘涼這時把一只死老鼠放進去填上土。
張理知:……
張行知:爹惹娘生氣了,以後等爹回來了咱們不叫他爹了。
張謙知:那叫啥?
張行知認真臉:叫鳏夫!
葉乘涼:呸!你們義父我還沒死呢,叫他鳏夫是咒我!
張赫知:那叫張寡婦吧。
葉乘涼:對!就聽你們大哥的!
二三四齊齊點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