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叔
夜闌人靜, 褚怿披上一件外袍, 信步往府中湖心亭散心。
忠義侯府建府多年,庭院各處的草木都十分繁茂,褚怿形影茕茕,漫步在重重樹影下,聽着起伏在暗處的蟬聲、蛐蛐聲、蟋蟀聲,思緒冗長而繁雜。
臨近湖邊時, 心神一斂。
如鈎銀月倒映水中,清輝粼粼, 樹影婆娑的湖心亭內,一人背對岸邊獨坐, 桌上兩盤小菜,一壺小酒。
岑寂的夜色中,有低低曲調順風傳來, 是那人在亭中哼着小曲。
褚怿壓下心中震愕,定睛又把那身影辨了片刻, 确定的确是那人後,啞然一笑。
下一刻,闊步上前。
檐角燈籠被夜風吹動, 亭中人膝上的婆娑剪影跟着搖曳不休,伴随他敲打在石桌上的節拍,身後傳來青年的調侃:“四叔還是一如既往會趕時間。”
不早不晚,偏偏等端午家宴結束後趕回府來。
那悠揚的曲調一頓,亭中人哼笑:“那不然, 再給她們輪番逼一回婚?”
燈影綽綽,四爺褚晏一張側臉映在月中,鬓黑如漆,眉目分明,笑起來時,胡茬拉碴的嘴角展開淺淺的笑紋,其中一條裏,藏着個圓而深酒窩。
他而今年三十有二,于普通男子而言,早已是為人慈父的年紀,而他孑然一身,落拓潇灑,眼角眉梢依舊留存着少年時的明朗熱烈。
便如此刻,分明是一副披星戴月、餐風宿雨的不修邊幅之态,可那一言一笑裏,卻無半絲奔波的疲憊和被彈劾的惶然。
甚至還小菜備着,小酒喝着,在所有人為他懸心的時刻,坐在這兒漫聲輕歌。
褚怿苦笑,上前道:“是劫躲不過。”
褚晏正提壺倒酒,聞言長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養了十年的狼崽子,給她老太太用美人計一使,轉頭就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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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怿很自覺地拿一個酒杯送過去,不答。
褚晏斜他一眼,一面給他把酒滿上,一面道:“不過看來小狼崽過得不大好,不然怎麽軟玉溫香在懷,不在那兒春宵一夢,反來這兒同我一糙漢乞酒喝?”
褚怿回味“軟玉溫香”四字,淡哂,然琢磨着“小狼崽過得不大好”那句,又忍不住反駁:“沒有。”
說罷,把酒一口飲下。
褚晏擡眼:“哦?”
懷疑态度不言而喻。
褚怿笑而不語,擱杯道:“朝中已有近半言官就上官岫假公濟私、黨同伐異、酒後失言等罪上書彈劾,但山西殺降一事還是沸沸揚揚,四叔準備如何應對?”
上官岫官至正二品參知政事,人在高位,牽一發而動全身,照理說,發動大量言官對其進行彈劾,足以在朝中掀起一層駭浪,然這份影響力跟打着戴罪立功的名號前往山西平亂,卻擅自改變招安軍令大肆屠戮的褚晏相比,還是有點小巫見大巫。
更何況,後者還是從一品的骠騎大将軍。
端午休沐只三日,三日後一上朝,褚晏必成衆矢之的。
話題轉至公事,褚晏眼底那抹痞笑依舊不減:“能怎麽應對,自然是老老實實負荊請罪去,争取能落個寬大處理了。倒是你,明明派人三令五申別鹹吃蘿蔔淡操心,怎麽偏還插手進來?不知道你自己是老太太的心肝肉,侯府的命根子?”
褚怿道:“覆巢之下無完卵,正是知道,才不得不插手幹預。”
褚晏扯唇,這話聽着怎麽這樣刺耳?
“是,老四叔辦事不力,讓你小子操心了。”
褚怿又倒酒:“舉手之勞。”
褚晏額頭青筋跳動,按捺住揍人的沖動。
自己養大的崽,活該,活該……
“四叔為何殺降?”酒壺放下,褚怿切入正題,亭中氛圍悄然肅靜。
褚晏把手裏的一杯酒灌下,揚眉:“若是你小子在,只怕還不止是殺降那麽簡單。”
大鄞雖然繁榮,民間暴*亂卻屢禁不止,至今上踐祚時,已成稀松平常之态,究其根本,除少數地區的确有天災禍人、官府壓榨,迫使大批難民不得已走入綠林外,所謂招安的平亂政策亦是暴*亂的誘因之一。
所謂招安,即朝廷用錢帛、官位對起義、作亂的暴民進行勸降,以令其歸順朝廷,化幹戈為玉帛,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暴*亂。
于領命平亂的官員而言,動用國庫化解恩怨,進而功德圓滿,加官進祿,自然是一樁美事。而于被招撫的綠林,何嘗不也是因禍得福?
走投無路?發動叛亂,等待招降就是路。籍籍無名者,賜生全,賞錢帛;頗有能耐者,赦罪名,加錄用;至于那作亂多、罪孽深、聲名大的暴民首領,朝廷抛出的誘餌自然也就越大越香,談得妥,封官進爵不用愁。
——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須胡做。
不知是從何時起,民間開始盛行這樣的一句歌謠,唱到後來,更是明目張膽,由“要高官,受招安”豐富為“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殺人放火,受招安。
不再囿于所謂走投無路,而是用暴力和血腥來另辟一條路,一條踐踏着同胞屍首走出窮困,走入權貴的路。
冷然月色洩入亭中,褚怿摩挲着酒杯,臉遁在暗影裏,褚晏的聲音依舊響在耳畔,從那為招安與否幾次三番同他唇槍舌戰的朔州刺史,談及下令招撫當夜,暴徒首領酩酊之後,領人在朔州城內的橫行霸道,殘暴嚣張。
“六戶百姓,兩名老叟被當場亂拳打死,五名婦人及少女被奸,其中年紀最小那個年初剛定了婚,被辱之後,頃刻投井而去。官兵趕去時,兩間屋舍已火光沖天,因反抗而被打暈、打殘乃至打死在地的丈夫、兄弟、街坊鄰居不知凡幾……”
招安前,暴徒以暴徒的身份燒殺搶虐。招安後,暴徒披着官府的臉皮,更有權威地魚肉百姓,恣意欺淩。
刺史惶恐,終于下令當場處決犯事者。但是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當夜,褚晏率兵圍城,剿八千降匪,一個不留。
一壺酒已被飲盡,褚晏沒趣地把空酒壺扔開,唇邊扯開涼薄一笑:“老子就後悔,怎麽偏要聽那夯貨的屁話,該殺時不殺。”
宵風凜然,絲毫無夏夜的燥氣,反是冷冰冰的,令人時刻如芒刺一般。褚怿道:“金坡關一敗在前,四叔戴罪平亂,自然是盡量順應聖意為好。”
褚晏實在消受不下這樣生硬的安慰:“你再往下講,便可扣我一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帽子了。”
褚怿張口結舌。
片刻,斂神:“禍兮福之所倚,他們既借此事大做文章,欲至褚家人于死地,那便趁勢同他清算總賬,屆時孰成孰敗,誰生誰死,尚未可知。”
褚晏打量褚怿,夜色裏,青年眉目沉定,眼神深靜,依舊是往日那副鎮定得近乎老成的面孔,可依稀又有些差別。
比如,那雙黑亮的瞳眸裏,多了幾分果決和炙熱。
後面的一盆冷水一時間竟沒潑出來,褚晏一笑,指節重新在石桌上扣響:“難怪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你這大婚之後,是跟往日頗有差別哪。”
褚怿聽他提及婚事,眸底冷色稍霁,回笑道:“四叔不急,過幾日便是你。”
褚晏:“……”
眯着眼把人睨了片刻,褚晏倏地傾身朝前道:“成婚的滋味,舒服嗎?”
這一問實在太直截,饒是他褚怿在軍營裏沒少聽葷話,這廂也還是喉結滾了滾,方答:“不錯。”
褚晏眼尖,越問得嚣張:“那看來帝姬很不錯。”
褚怿唇角勾起一笑:“是很可愛。”
褚晏“哦”一聲,不動聲色地話鋒一轉:“我原本還以為你會抗旨,堅持娶雁玉呢。”
褚怿眼神微變,褚晏偏還不收:“畢竟你倆小時候感情那麽好。”
褚怿唇邊笑意變冷:“有嗎?”
褚晏:“沒有嗎?”
褚怿不答,褚晏心滿意足地嘿笑兩聲,開始安撫:“不過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帝姬大度,想來縱使知道,也不會計較什麽。”
褚怿哪裏不知道他是想幹嘛,輕輕一哂,回敬道:“嗯,四叔責任重大,日後嬸嬸定然更大度,非但不介意四叔屋中的六個妾,指不定為開枝散葉着想,再給四叔尋美人也是有的。”
褚晏被那一句“屋中的六個妾”震得不輕:“什麽玩意兒?!”
褚怿迤迤然起身,點到為止:“四叔後宅之事,侄兒不便多言。”
褚晏:“?”
褚怿去前再回一擊:“侄兒屋內還有佳人等候,就不多陪四叔了。”
褚晏:“……?!”
※
端午次日,四爺褚晏回京一事徹底在府中炸開了鍋,各房忙裏忙外,催後廚備酒菜的,領晚輩前去拜見的,協助文老太君一并安排親事的……一個個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容央領着雪青、荼白兩個在庭院裏散步,無論人往哪兒去,入耳都是跟此事相關的只言片語。
于是,不過短短一刻鐘內,四爺的六房妾室、三位暫定的未婚夫人分別有何專長、是何品性,三人莫名其妙地掌握了個清清楚楚。
想想昨夜褚怿關于侯府缺子嗣的那番話,容央百感交集,悻悻然長嘆一聲。
在這忠義侯府做男人,也不知是福是禍,是喜是憂哪。
一行人走走停停,臨近水榭時,對面忽有清越的琴音順風飄來,其音色脆亮,如珠似玉,顯然乃箜篌奏出。
容央不由止步,展眼望去。
湖心一座兩層高的閣樓上,有鬓影衣香起伏,一時彩袖翩跹,歌聲繞梁,琴音不絕如縷。
前面引路的大丫鬟看她對着那處走神,解釋道:“那邊是采星閣,眼下應是老太太給四爺安排的娘子們在向四爺獻藝。”
容央揚眉,細聽那樂音片刻,贊道:“箜篌彈得不錯。”
大丫鬟笑道:“四爺愛聽箜篌,那位是老太太專門派人從江南尋來的樂姬,八音之中,最擅長的便是這門樂器。”
容央了然之餘,頗感意外。
原本以為這位年逾三十還沒成家的大将軍只是個專攻軍事、不解風情的戰癡,沒想到私下裏也還這麽有閑情逸致。
可是,既是好樂之人,那想來身邊一直是不缺美人相伴的,怎麽都這把年紀了,還會孑然一身呢?
容央費解,走神間,閣中樂曲戛然而止,少頃,換曲而奏。
所換曲目,竟是《湘妃竹》。
容央緩緩蹙眉:“彈這首,就太一般了。”
※
離開水榭,眼瞅着日頭漸高,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容央便吩咐打道回府。
那大丫鬟便又忙領着三人往褚怿的別苑聞汀小築走。午膳只在各房屋裏自用,晚膳時,方一并去前廳赴宴,今日是給四爺褚晏接風。
轉入後院,樹影葳蕤的牆垣那頭傳來少女低低私語聲,一行人想當然認為又是下人在議論四爺的事,靜默走着,沒放在心上。
正當穿過月洞門進去時,那壓低的竊語裏突然爆發一記扼腕長嘆,一人道:“只可惜了大哥哥,奶奶費盡心思把他弄回來,賢惠夫人嬌美妾,樣樣都替他選得妥當了,就等着成事後挨個地抱重孫,沒想到竟然……唉!”
這一嘆,實乃情真意切,苦恨綿綿。
牆外四人齊齊變色,領路的大丫鬟十分尴尬,随行的雪青、荼白相繼蹙眉,容央神色冷凝,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可惜?
他褚怿尚主還可惜?
賢惠夫人嬌美妾?
什麽東西?!
還“唉”?
唉什麽啊?!
容央無語,皺眉壓下一肚子火,便欲上前去一探究竟,那牆下又傳來一人聲音。
“要我說,那三個妾室倒也還罷了,最讓人不舍的還是雁玉姐姐,那樣好的性子,又是自小跟大哥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盼了他那麽多年,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哪知給……橫空插足,這一生的姻緣幸福,就這樣葬送了……”
牆外,那侯府的大丫鬟越發誠惶誠恐,“被插足”的當事人更是不消多說,險些氣倒。
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在情緒上受制于人,當事人自認常年混跡于宮闱之中,很是明白這個道理。
于是小臉緊繃,生生咽下那一口惡氣。
下一刻,挺胸斂容,強行擠出一抹笑容,闊步往前行去。
松樹下,綠蔭如墨潑,三房的褚琬和六房的褚苓坐在一條長椅上,正一唱一和地為那沒能過門的雁玉姑娘大鳴不平,耳後突然傳來一聲低笑:“雁玉是誰啊?”
兩人轉頭一看,瞬間花容失色。
濃蔭裏,嘉儀帝姬美目流波,笑容可掬,曼聲道:“是府上原本定給大郎的夫人嗎?”
褚琬、褚苓兩人臉色越發難看。
饒是年紀較長的褚琬回神得快,拉着褚苓行禮告罪後,讪笑道:“回殿下,那是大哥哥表舅家的姑娘,姓林,閨名雁玉,比我們幾個姊妹略大一些,因平日裏多有往來,所以奶奶先前的确有意讓大哥哥上門去求娶。”
又忙轉折:“不過後來官家賜婚,這事就再沒人過問了,畢竟殿下金尊玉貴,傾國傾城,大哥哥能夠尚主,又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呢?”
容央“哦”一聲,道:“那他都沒心思了,你們又還想什麽呢?”
褚琬一震,臉乍然漲紅。
容央視若無睹,繼續慢條斯理地道:“剛剛聽你們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呢?”
褚琬深吸一氣,咽下心裏那點委屈:“是。”
“六禮都到哪一步了?”
這問的便是議親的細節了。
褚琬越聽這高高在上的口氣,越感氣悶不甘,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本該是那溫順體貼、同她知心知意的林家姐姐,一時更忿然難平。
遂心一橫,硬聲道:“其實,都已經開始納彩了。”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你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人家小倆口早就把婚事定下,比翼雙飛了。
卻聽容央道:“哦,那就是八字都還沒一撇嘛。”
褚琬:“?!”
六禮之中,納彩只是第一步,問名是第二步禮,其中包括取雙方八字占蔔問吉。
容央微笑:“既然只是些沒影的事,日後就不要再提,大郎如今是有我了,可林家的表姑娘還待字閨中哪,你們在這兒多嘴多舌的,雖然并無壞心,可若被有心人聽去胡亂編排,豈不是平白損壞人家的名譽,耽誤人家的姻緣了?”
極和藹地看着褚琬:“多不好的事,對吧?”
褚琬匪夷所思,平生簡直頭一回遇上這樣臉皮厚的人,分明是她攔截插足在先,害林姐姐芳心碎盡,痛不欲生,怎麽倒還有臉這樣理直氣壯?
還有,什麽叫“被有心人聽去胡亂編排”?這裏除了她,還有哪個“有心人”嗎?!
褚琬嘴唇抽動,幾次張口結舌,奈何修為尚低,硬是沒能反诘回去。
容央此刻極為體貼,斷然不再為難于她,留下一笑後,領上人迤迤然去了。
走開兩步,倏地轉頭:“那三個妾……”
這一回,不勞褚琬回答,領路的那大丫鬟已上前道:“回禀殿下,那是老太太為子嗣考慮,在大郎君回京前準備的,但大郎君平日裏忙,尚主前,老太太一直沒尋着機會把人擡入府,只安置在外邊的偏宅裏養着,尚主後,因怕殿下多心,就遣人私下裏把人送走了。”
容央神色緩和,繼而輕嘆:“那真是可惜了。”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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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怿在練武場帶完褚恒、褚睿及褚蕙三人,低頭輕嗅身上氣味,眉間微攏。
天到底是熱起來了,明明也沒怎麽動,汗氣就直往鼻孔裏鑽,想到屋裏那位嬌祖宗,褚怿心裏嘆氣,站在練武場上吹了會兒風後,方往聞汀小築走。
剛一進院,有個大丫鬟面色頗凝重地趕來,低頭朝他禀告了幾句。
褚怿聽完,揮手把人屏退,徑直入主屋。
日照熒熒,那人長裙曳地,正坐在一方榻上,一手支頤,一手撥弄花瓶裏新鮮的八仙花。
她的指甲今日是花青色,映襯在一片丁香色的八仙花裏,深深淺淺,比花更鮮妍。
褚怿在坐榻前站定。
容央拈下一瓣花,朝他道:“聽說老太太一早就給将軍準備了三位姬妾,因為要尚主,怕我不同意,所以最終沒有擡入府?”
褚怿看她一眼,四平八穩在小案對面坐下。
聲音無起伏:“嗯。”
容央細辨他臉上神色,什麽都沒看出來,只那一聲沒有情緒的“嗯”幹巴巴的,越品越令人不暢快。
他就不解釋解釋,比如打一開始起,他對那三位姬妾就沒有任何興趣;比如就算她會同意,他也不會因為缺子嗣去寵幸他人?!
容央不悅道:“那我若是同意呢?”
眼睛更亮,直如鐐铐一般把對面人鎖着。
褚怿心裏明白得很,扯唇:“沒那力氣。”
沒那力氣?
容央蹙眉,愠惱以外,另一股疑惑又在心底升起:“很……費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褚怿:這題怎麽答?
感謝在2020-06-26 18:00:00 ̄2020-06-27 17: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緣願、卡薩克羅薩野獸 3個;小哆嗦不哆嗦 2個;Becky、不拘一格的蛋撻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ecky 8瓶;弘歌漫漫 7瓶;奧莉芙 2瓶;好啊好啊、凍雲、荷塘月色fz、摸摸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